“姑娘，醒了吗”女子声音清亮，像是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
竟是个女子，怎么会？
姜重华不知作何反应，那些杀手将自己锁在这里，竟就让个姑娘照看？
“姑娘，醒了就吃些东西吧。”那女子淡淡笑腔，应是看出姜重华是醒着的。
姜重华未动，那女子便端着东西凑近来，将手上所托之物放在了她脚边。
然后女子将她腰上锁链拿开，轻笑着解释：“姑娘，我不是捉你的人。是我救你下来的。”
姜重华皱眉，还是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清澈的双眸，黑白分明，鸦睫扑闪下来，在清澈的眼上投下些许阴影，更惹人怜爱。
眉连娟以增绕兮，目流睇而横波。
女子面容生的极有韵味，乍一看，竟觉还是个七八岁孩童，小巧的面庞，短琼鼻，还有小小的双唇，润如膏脂。可再仔细瞧瞧，又能看出及笄的年岁。
“你救我？”姜重华也是阅美无数，很快收敛了神情，带几分质疑。
要知她可是被杀手抓住，这弱女子怎么救的她？
“是呢，今早我正入城，便看见姑娘正被歹人扔在城郊荒林里，我便带姑娘回来了。这锁链也是一直缠在姑娘身上，姑娘当时身上还有伤口在流血，我便未敢动姑娘。”
女子小心地拢了拢姜重华的乱发，身上麻布衣裙染了些尘，挂在她腰间的锦囊晃了晃。
姜重华并不太相信，可也不清楚这人是敌是友。
“姑娘若是不信，也要先吃了东西。”女子应是聪明人，也不纠结，只温言。然后捧起一边装着粥的小瓷碗。
姜重华饿得厉害，心知若是女子现在要杀自己，自己也逃不得。干脆结果女子递上前的清粥，小口小口地啜进嘴里。
女子待她喝完，将碗随手放在了不远处的木桌上。
姜重华这才好好打量了这个屋子，主人应是有些困顿的。整个屋子就只一张桌，两把小凳，另又摆上一张窄榻，上边被褥颇有些旧，洗的看不出上边本先的花样。
不过就算困顿，想必还是个周到人。
屋子虽小，却整洁，但是，实在不像女子闺房。
屋子斑驳的墙上竟还挂着一柄长刀。
“姑娘，这是你的屋子？”姜重华不动声色地眯眼，打量着正在收掇东西的女子，问出口。
女子将手中东西放下，回答：“不是。是他的。”
说着向正往门来的男子指了指，勾出一个笑，顿时俏皮起来。
那男子身量高大，背着光，看不到面容。只觉应是个硬汉子。
待那男子进了门，向着女子腼腆笑，又抓了抓头，姜重华才看清他。
俊朗眉目，正如雨后初阳，明朗而温和。他显然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没有心机，没有算计，与姜重华所见过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就是昆山和倾城，也这是养尊处优才养成的直接的性子，可那不是这个年轻人这样的清澈。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年轻人将手上纸包放在桌上，吞了口唾沫，羞涩地问那个女子：“还多了些银子。”
女子轻笑出声，无奈地偏过头，“你自己留着吧，到时候赶考，估计还要花不少银子。”
姜重华听着估计这年轻人是要参加元年的春试，可瞧他这样，没什么银两打赏，恐怕是玄了。
女子收掇完东西，将桌上纸包打开，然后叫男子小心点将姜重华搀起来，“姑娘，我要给你上药了，你可莫不配合啊。”
姜重华身子还是疲软的，无力地被男子半抱在怀里挪到了榻上，然后，她抬头看了眼男子，不由低下头以手掩唇，“公子脸红甚么？”
男子噎住了，半晌哽哽咽咽没说出个所以然。
但是屋子里俩女子笑得开怀，这厮也颇羞怯了，被这么一调笑，竟躲出了内屋，来帮她们把破门掩上，动作轻柔的跟。
“姑娘既是我救命恩人，可能告知名姓？”姜重华见男子出了门，脸色平了下来，那男子一看便是没心思的，可这女子，却不可小觑。
“小女子姓江，闺名孟冬。小字近寒。”江孟冬修长纤指，手法熟练，一点点将药蘸在姜重华伤处。
姜重华衣物半褪疼得龇牙，忍着疼扯出个笑，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江孟冬一边继续，一边为她讲些其他的，“‘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姑娘不知听过曹孟德的《冬十月》。”
姜重华喘了几口气，恢复了神智，不甘示弱，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镈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江孟冬眼中闪过激赞，帮她理了理被汗濡湿的鬓角。
然后，又问她，“姑娘真是博学广知，不知姑娘是何人士，竟被歹人所伤？”
姜重华怔住，闭上眼，咬着牙，嘶了一声。
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头，到底是不是与那些个杀手一伙，她也不能决断，值得扯了个慌，“我姓羌，单名一个寿字，是展云路人士，家道中落，本准备上京投奔亲族，却，被那些个歹人打劫。也不知我家亲可还在。唉－”
江孟冬不知是不是信了，并未追问，只是默默替她上药。
上完了药，姜重华伏在榻上疲倦地困去。
竟忘了问这是哪里，也未问是何时分。
至于符偃，她从未在意过，如今只要等伤好了便回京去。
她也不知江孟冬是为何救自己，怎样救自己，可很显然，她并不会伤害自己。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人从睡梦中轻轻摇醒。
一睁眼就是江孟冬清澈的眼眸，她笑着将姜重华扶起身，将床边放着的半旧的衣裳给她换上，一面解释：“羌姑娘，我如今和凛疆上京去，姑娘可要一起？”
姜重华半睡半醒，点了点头，靠在了江孟冬怀里，还是困顿不已。
要回南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