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叶启才回来。
书宁刚好从厢房里出来,迎头碰见叶启,似笑非笑道:“郡主还候着呢。”
叶启脚步一顿,转身往外便走。
“三郎君回来了。”
丫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来特别刺耳。
“三郎回来了?”丽蓉的声音跟着响起。
叶启咬牙,不得不慢动作转过身。先前出声呼喊的丫鬟已接声道:“是啊,郡主,三郎君总算回来了。”
原来是丽蓉带来的丫鬟,难怪了。
两个时辰了,小闲一直在应付丽蓉,她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从叶启洗脸的水是温是热,到叶启每餐偏爱哪几个菜,事无巨细,问了再问,就差问叶启的内裤是什么颜色了。
小闲很不耐烦,可再不耐烦,也得应付着。
“郎君回来了。”灯下,小闲笑得很灿烂,总算能摆脱她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学锦香,一开始就跟斗鸡眼似的呢。
罩了红色灯罩的灯笼,射出红色的光,照在小闲脸上,仿似一层琥珀在小闲细腻的肌肤上流动。叶启一瞬间看呆了。
丽蓉提裙奔出来,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扑进叶启怀里时,她改扑为抱,一下子抱住叶启的胳膊,把脸贴在叶启的黑色貂皮斗蓬上,不停磨蹭,轻声道:“你可回来了。”
可恨锦香在时,每次来,都和她吵,把她赶走。害得她对三郎的生活细节了解不深。丽蓉对小闲满意至极,大有以后把她当成心腹之意。而且,了解到叶启生活的细节以及爱好后,更觉得叶启可爱。
叶启抽出手臂道:“你怎么还没走啊。”
去周川那儿混到天黑,原以为丽蓉一定回去,才回来的,没想到她竟然赖在这儿,叶启好不失望。
“等你嘛。”丽蓉说着,又去抱叶启的手臂。
这次,叶启有防备。侧身退了两步。丽蓉抱了个空。还以为在丫鬟们面前,叶启要扮君子。她倒不伤心,娇嗔道:“这么冷的天,快进屋里说话。”
合着你还想在这里过夜啊。小闲悄悄翻了个白眼。
叶启道:“小闲。派几个人送郡主回去。”
小闲应了一声。还没张罗人。丽蓉跺脚道:“人家等了半天,一来就赶人家走。人家不嘛,就要再坐会儿。和三郎一起用膳。”
太嗲了,小闲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叶启道:“我吃过了。小闲,上几个菜,着人侍候郡主用膳。你随我来。”
一直非要等叶启回来一起吃,这下好了,人家都不想见你。小闲忍着笑,吩咐书宁道:“上菜。”又对丽蓉道:“郡主这边请。”
叶启朝书房方向走了两步,回头道:“小闲过来。”
那意思,丽蓉让别人侍候去,你来侍候我。
小闲应了一声,向丽蓉告一声罪,随叶启而去。
看两人一前一后转过庑廊,丽蓉呆了半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苦候半天的委屈,受冷落的屈辱,非哭声无以发泄。
丫鬟们都呆了,怎么说哭就哭,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啊。
叶启在书房中坐惯的位子上坐了,吁了口气,道:“以后她再来,你不用理会她。”
这是对待未婚妻的态度?小闲斜睨了他一眼,道:“她可是郡主。”
也是卢国公府未来的长媳,将来的大妇,怎能不理会她?
“那又怎样?”叶启反问,随手拿起一本书,道:“有点心没,先拿来垫一垫,我可饿坏了。”
小闲眨眼,道:“你不是在郑国公府吃过了么?”
“哪有,郑国公府的饭菜没有你做的香,我吃不惯。”叶启斜倚凭几,道:“哪知道她赖着不走呢,以后你准备好点心,让顺发随身带着,我要吃时也方便。”
小闲又觉好笑又觉可怜,道:“你就不能跟她说清楚?这样躲到什么时候?”
叶启只是摇头,道:“说不清楚。她一向胡搅蛮缠,哪里说得清楚了。”
“你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呀。”小闲好心当和事佬。男女主人相处和蔼,她们这些侍候的人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叶启瞪了小闲一眼,道:“谁要和她过一辈子呀。嗯?你听谁说的?”
小闲笑,道:“丽蓉郡主呀,她都把自己当成这儿的女主人了。”
把丽蓉说的,“我与三郎已经定亲。”加重语气说了,笑不可仰道:“难道你还不想与她过一辈子?”
“真不要脸。”叶启低声骂了一句,道:“她那是一家之言,做不得数。”
对于叶启在这件事上的鸵鸟心态,小闲很不以为然,道:“事情发生,总得积极去面对,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难道等新人进门,才说不想和她成亲?秀王府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叶启嘟哝:“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解决么。”
哪里料到丽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赤果果杀了上来呢。叶启憋屈极了。
门外,剪秋道:“郎君,丽蓉郎君哭了。”
真是的,跑这儿哭来了,谁劝也没用。剪秋担心叶启骂她们没用,不免有些惴惴。
叶启与小闲对视一眼,挥手道:“哭也送回去。快送回去。”
回家里哭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叶启说着,仰身还躺下了。
“郎君……”剪秋央求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还不是受你冷落才哭,你不去哄,怎么能破啼为笑?难道真让她这么一路哭着回秀王府?恐怕就算此时已半夜,秀王妃也会杀回来的。
“郎君还是去看看吧,和她好好谈一谈。”小闲劝道:“不为别的,为让夫人省心。”
母亲再违背自己的意愿,叶启也不愿在小闲面前说母亲的坏话。他站了起来,道:“我们去瞧瞧。”
丽蓉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大的冤情呢。
身边的丫鬟小声哄劝着,书宁等人急得直搓手,却是无计可施。郎君也真是的,怎么丢下人家在这儿吃风,自己跑去书房了呢。
“哭什么哭。”叶启如一阵风般来了,脸上写满不耐烦,语气**,道:“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叶启的声音,丽蓉很是惊喜,可喜还没来得及消退,叶启接下来的话,又把她心中的委屈给激发出来了。脸上布满泪痕,精致的妆早花了,就那么扬着脸冲叶启嚷嚷:“我偏不回去,死也死在你家。”
对丽蓉的性子,叶启早有了解,一点不觉得意外,道:“你想死哪死哪,跟我有什么相干?你们回去,由她去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
跟在小闲身后的剪秋怔怔道:“怎么能这样?”
丽蓉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
小闲扯了扯叶启的袖子,蹲下哄道:“郡主,郎君是为你好呢,这么晚了,外面又冷……你看,是不是先回去,明儿再来?”
“我不来了,我不来了,死也不来了,呜呜呜……”丽蓉哭道。
叶启抬头望天,大有你不来正好的意思。
小闲劝道:“还是和我家郎君好好谈谈吧,这样也不是事儿,日子总是要过的嘛。”
丽蓉哭声一顿,是啊,日子总是要过的,娘亲也说,男人唯有柔情才缚得住。
小闲一见有门儿,马上和她的丫鬟琉璃一起搀她起身。
洗了脸,重新在起居室坐下,剪秋上了茶,小闲推了推叶启,示意他也坐下。
叶启脸黑如锅底,不情不愿坐了,道:“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呢,能不能不要这么丢秀王府的脸面?”
丽蓉决定扮小白兔,并没有出言相讥,楚楚可怜道:“谁叫你不理人家的。”
小闲出来张罗酒菜,仆妇领了一个丫鬟过来,那丫鬟道:“夫人让我来问问,郡主回去了没?”
小闲定晴一看,可不是明芳,不知丽蓉哭闹的声音传出去了没有,道:“还没呢,与郎君在东厢房叙话。”
明芳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犹豫了一下,对小闲道:“定亲的事,夫人瞒得极紧,原想着待下月芳辰再告诉三郎君,没想到秀王府忍不住,自己跳出来了。你劝一劝三郎君吧。”
府里谁不知道叶启对小闲非同一般,但律文规定,奴婢只能当妾,不能当妻,所以大家都认为,小闲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一个宠妾,就连丽蓉也这般认为。
明芳这是跟小闲交心呢。
小闲点头,道:“才劝来着。你也知道,三郎君执拗得紧,哪里劝得动呢。”
仆妇带人来后已经回去了,明芳看看周围没人,小声道:“若不是国公爷不争气,哪里用得着与秀王府结亲呢,夫人的苦心,有谁能理解呢。”
府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快,此时怕是大半人都知道两家要结亲了。
为了卢国公府基业长青,与皇家结亲,乃是陈氏下的一盘棋,叶启只不过是盘中的棋子。说起来是政治婚姻,不免令人吹嘘,可是他是卢国公嫡长子,这是他应尽的义务,无论是陈氏,还是上房的人,都这么认为。
小闲默然。除了秀王府,就没有别的闺秀了吗,非得牺牲叶启?
剪秋从屋里出来,道:“明芳也在这儿?”又对小闲道:“郡主问可有上好的胭脂。”
没有化妆的脸,怎么能在心上人面前出现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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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