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印去而复返,看见孔洋依然蜷缩在地上,但他现在没时间跟着悲伤:“车钥匙!”
孔洋整个人淹没在巨大的悲痛中,不过神思是清醒的,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了元天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吕波架在背上:“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便匆匆出了门,外面还在飘着雨丝,小区安静地如同深山雨林,一路冒雨上了车,元天印隔着院子朝家里张望了一眼,一脚油门轰出了小区。
孔洋拿着手机迟疑又迟疑,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声音哽咽不全,:“所有人,到近邻公寓,现在!”
说完将电话扔到一边,看着身旁软绵绵的躯体,将它抱进了怀里。
到了医院,孔洋不管不顾,硬逼着医生对吕波进行抢救,但最后依然无力回天。
好在高高的情况得到了控制,医生复杂的眼神在光着膀子的两人身上来回,告诉他们病人的症状是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导致的,想向他们了解更多的情况。
元天印和孔洋都低着头沉默不作声,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自己现在都是毫无头绪。
“报警吧!”
医生似乎对他们的反应非常不满,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带着怀疑。
“已经报了!”元天印立即阻止,他有种直觉,这件事一旦警察介入进来,会变得更加麻烦,而且他已经隐隐猜到是谁做的。
两人在医生半信半疑的表情中退了出去,元天印侧耳细听,听到医生没有自作主张报警,和孔洋进了高高的病房。
他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醒过来。
“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带吕波回家!”
孔洋说着出了病房,将吕波的遗体领回了近邻公寓。
公寓就在医院不远的的地方,孔洋进去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在里面了。
他将用白布包裹住的吕波放到床上,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默默不语。
“我去,这什么情况!”
“不,我不相信……”
“他妈的!”
……
屋里捶墙跺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根本没人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屋里越来越安静,而后又是一声声抽泣声时断时续,最后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中。
“他曾经跟我说,如果哪天去了,要把骨灰撒到桃花树下,因为他最喜欢吃桃子了。”孔洋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布满血丝的眼里不再只是沉痛:“走吧,让他去到他想去的地方吧!”
“是谁?”
有人咬牙切齿地问。
“不论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孔洋站起身,随便扯过一件衣服穿上,如同平日一般交代道:“高高还在医院,天印在守着,大全,你过去,305号。”
吴大全闷头咬牙最后再注视了片刻床上的人,一扭头离开了房间。
吴大全还没到高高就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嘴上戴着的氧气罩将脸颊划出一道红痕。
元天印无波无澜地轻手轻脚将氧气罩取下来,站在床边,任由高高瞪着自己的脸。
“吕波,他在哪里?”
“孔叔将他带走了。”
高高猛地掀开被子,大步朝门口冲去,迎面撞上开门进来的吴大全,两人都是一愣,吴大全在高高愤怒震惊的目光中撇过头,眼眶募的就红了。
高高跌靠在墙上,紧咬着嘴唇,一抽一抽地哽咽起来。
元天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里是寒冰万丈。
高高突然绕开吴大全冲出门,不过被吴大全拉住:“你去哪里?”
“放心。”高高双唇发抖:“我只是去见他最后一面!”
“孔叔已经带着他去火葬场了!”
高高不听,甩开吴大全冲下楼去。
元天印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选择了缄默,一前一后跟了出去。
很快就追上高高,听到他压抑着声音对着电话吼道:“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孔洋和其他人已经将吕波的遗体进行了清理,给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全身的皮肤已经开始变黑,身体已经彻底变冷,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机。
孔洋没料到高高醒来得这么快,他本来想先将吕波送到殡仪馆,如果高高能赶上告别仪式自然最好,无论如何逝者为大。
元天印三人打了个出租车,往孔洋说的殡仪馆赶去,所有人汇合后,进行了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从此,他们便只能在梦里看到那个可爱的大酒窝了。
出了殡仪馆已经是傍晚时分,十几个气质不寻常的男人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片,不时让路人驻足侧目,再加上其中几人的穿着,让人误以为了他们是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敬畏和崇拜。
几辆车前后相随回到了近邻公寓,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挤在客厅里兀自发着呆。
元天印是第一来这里,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他此时站在这里,总觉得羞愧难当,伯仁因我而死的自责,在狠狠刺着他的神经。
“对不起!”
这句话是对吕波说的,也是对所有人说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李可耷拉着眼皮,声音里透着隐忍的愤怒。
“我会查明真相!”
“他,真的回不来了吗?”李可的话峰却突然一转,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柔,却让所有人鼻子发酸。
“孔叔!”元天印站直身体,直视着孔洋的眼睛:“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再保护我。”
所有人都看向元天印,随即又默默撇过头。
元天印知道这时候说这话显得有些伤人,但是他必须要说。
孔洋扫了一眼屋里的人,都还是些二十几岁的孩子,正好的年纪,正好的青春。
“天印,你之前问我,我们是受谁人所托,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没错,就是你的爷爷,元鸿泽元伯父,但不是我,是他们。”
孔洋走到元天印的身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虽是受人所托,却都是心甘情愿。”
“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孔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进入一个房间将门给关上了,刘下客厅里一群人相对无言。
“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元天印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找到他们,又把他们交给师父陪自己训练,还让他们在师父去世后心甘情愿地依旧守护着自己,可是,他不认为自己可以理所应当地接受。
“天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吴大全闷着头,神思恍惚地问元天印,又自顾自地回答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盯着你看了好久,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让我们变着法地揍你,还挺同情你的。”
“是啊,刚开始下手都是虚的,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说话的人元天印想不起来名字,他记住了高高、吴大全、周阳、张林、李可,当然还有吕波,其余几人今天算是分开后第一次见面。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道:“我们都是你爷爷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本来不只我们几个,还有些找到了父母,或是被人领养,只有我们几个,是真正的无家可归,我们被送到师父那里时,他告诉我们,我们的任务就是揍你,什么时候揍赢了,什么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山。”
“呵呵……”屋子里传来几人的呵笑声,像是想到了某个好笑的画面。
“可是就是揍不过你,当然,主要是师父没有交我们功夫,师父一开始就让我们自己选择,要么回孤儿院,他会资助我们直到成年,要么就在深山里给你当陪练。”
“凯子,我记得你是回孤儿院又再跑回来的吧?”张林斜觑着姜之凯,两人都是一笑。
??原来说话的这人就是姜之凯。
“郭正,你是啥时候加入的?”姜之凯转头看向和他背靠背的人。
“八岁的时候,我是自己要求的。”郭正看上去很内向,说话都是斯斯文文的。
“易轩和……吕波,也是回孤儿院后又回来的吧!”
姜之凯的目光看向对面沙发上闭着眼睛的王易轩,元天印也看向他,圆圆的脸,有些婴儿肥,天生的易胖体型,坐在沙发上腹部的衣服被绷紧。
提到吕波,打开的话匣子又关上,元天印的目光挨个扫过他们,姜之凯,郭正,王易轩,那那个站在角落里,跟他差不多高的的就是谢兵了,今天,算是把所有人都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元天印的心更加沉重,他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孤儿,是被爷爷领回来交给师父,陪自己训练的,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请老师来给他们上课,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们会那么依赖师父。
他们这是,报恩?
不,元天印不认为自己能承受得起。
“我爷爷……你们后悔吗?”元天印心底对元鸿泽的这种做法不太认同,这让他心里的愧疚更浓。
“后悔?”李可轻笑一声:“曾经有过吧,觉得没有好好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不过这跟师父和你爷爷无关,你爷爷给我们每个人存了一大趣÷阁钱,足够我们环游全世界了,人呐,总会有那么几件后悔的事吧……”
“你们还可以选择……”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姜之凯打断元天印的话:“我们现在是专业的安保团队,孔叔给了我们稳定的工作,正经的职业,虽然,唯一的活就是保护你。”
屋子里又响起一阵轻笑声,大家落寞地笑着,刻意不去想那个刚刚离开的人。
“天印,你不用对我们感到愧疚什么的,你爷爷不欠我们,你更不欠我们,我们愿意保护你,是我们自己的事,等哪天你彻底安全了,我们就得去保护别人了,好好珍惜着吧!”
姜之凯痞笑着打趣元天印,又惹得大家嘴角勾起,气氛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话至此,该说的也都说了,天渐渐黑下来,城市的霓虹灯登场,并没有一群人的悲伤而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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