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的话令瑕月心中一动,道:“你此去,可有见到你母亲的墓地?”
“见到了,墓地四周种着母亲最喜欢的鸢尾,再过一阵子就该开花了,想必是夏贵人嘱人种上去的。”阿罗轻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曾与母亲重逢,但能在她坟前祭拜,总算是了了心愿,往后,奴婢能安安心心侍候主子了。”
瑕月没有说什么,抬步走入殿中,永璜安静地躺在梓棺之中,白色的灵幡在空中飘荡,宫人跪在地上哭泣着,不知是真是假,但听起来,着实令人心里难过。
瑕月走到梓棺前,轻抚着永璜冰冷的脸庞,“本宫还记得,永璜刚来本宫身边的时候,对本宫充满了怀疑,那时的他与本宫都想不到,十年之后,我们会比亲生母子更亲,可惜,他命薄,年纪那么轻就走了。”说到这里,她涩涩笑道:“阿罗,本宫是不是很没用,一次次的说要保护人,却一次次的看着人死去,永琏是这样,长乐是这样,永璜又是这样。”
“不关主子的事,是愉妃太狡猾阴狠,她从皇上登基那一刻,就在筹谋太后之位,而她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商人之女,任谁都想不到,她会[ .有那么大的野心,更加想不到,她会为了一己之私,害那么多条人命,甚至连自己至亲都利用。幸好,主子终于揭穿了她的阴谋,虽未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但终于是死了,再也害不了人了。”
“或许吧。”在说这话的时候,魏静萱的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令她难以真正安心。
瑕月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永璜的脸颊,许久,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轻声道:“永璜走了,本宫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再过十年,二十年,不知本宫身边还有谁在。”
阿罗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别人不知道,但奴婢一定在主子身边。”
瑕月微一摇头,道:“本宫也希望你一直伴在本宫身边,但与之相比,本宫更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阿罗神色黯然地道:“主子,傅恒的事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奴婢不想再提这些。”
“阿罗,一直以来,阻碍你与傅恒在一起的,是先皇后以及本宫,如今先皇后已经死了,换而言语,只剩下本宫这一道,因为你是本宫的婢女,百官才会反对,哪怕这一次,你真嫁了傅恒,也只能为妾而非妻,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主子……”不等阿罗说下去,瑕月已是抬手道:“你先听本宫把话说完。”缓了口气,续道:“若是以前,确实没有办法,但现在不同,你是夏贵人的姐姐,她若生下龙子,很可能会被封为嫔位,到时候,你就是当朝主位娘娘的姐姐,这个身份,足以摆脱本宫的影响,也足以让你成为傅恒的嫡妻。”
阿罗有些无措地道:“奴婢……从来没想过这些,再说,奴婢也没想过要将与夏贵人的关系公诸于众,万一因此连累了夏贵人,可如何是好?”
“傻丫头,你又不曾害人,怎么会连累夏晴呢。”见阿罗不说话,她语重心长地道:“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一心人,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却要一再放弃吗?”
对于瑕月的话,要说一点心动都没有是假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忘记过傅恒,更有无数个夜里,从睡梦中醒惊,枕边全是泪水。
良久,她低声道:“若是夏贵人不同意认奴婢呢?”
听到她这句话,瑕月露出一抹笑容,拍着阿罗的手道:“若她真的不同意,咱们再另想它法;不过,这会儿,本宫可是当你答应了。”说罢,她回头看着沉睡不醒的永璜,低声道:“相信……永璜也很希望你们可以终成眷属。”
且说弘历,在回到养心殿后,当即批阅这两日积累下来的奏折,一直等到掌灯时分方才停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四喜趁机上前道:“皇上,是否传膳?”
弘历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摇头道:“不用了,朕没胃口。”
四喜为难地道:“可是皇上午膳也没怎么用,若是再这样,非得饿坏了不可,还是多少用一些吧。”说话之时,小五走了进来,在四喜耳边轻语。
弘历皱眉道:“有什么事?”
四喜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并没什么事,小五是来告之奴才,暖阁中的娘子醒了。”
经他这么一提,弘历方才记起魏静萱来,道:“太医怎么说,要不要紧?”
小五赶紧道:“回皇上的,娘子伤的不是要害,所以除了失血之外,并无大碍,不过因为受惊过度,龙胎有些悸动,周太医说得好好休养,不可再受刺激。”
弘历默然片刻,起身走了出去,四喜二人连忙跟在后面,弘历一路来到暖阁,进去之时,魏静萱正倚在床头就着香菊的手在喝药,看到他进来,连忙就要起身,然刚一动,肩头就传来剧痛。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道:“你躺着吧,不必拘礼。”
魏静萱感激地道:“多谢皇上。”
弘历瞥了一眼还剩下小半的药碗,道:“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魏静萱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说罢,她又急急道:“对了,愉妃怎么样了,她真的死了吗?”
弘历不愿过多提这个留给他太多不好回忆的女子,冷冷说了两个字,“死了。”
魏静萱有些后怕地道:“她……她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问。”沉默片刻,弘历道:“这一次,多谢你了。”
魏静萱连忙道:“皇上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是奴婢该做的,就算此刻再来一次,奴婢也依然会如此。”顿一顿,续道:“没有人可以伤害您与皇贵妃。”
弘历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当日你犯事,皇贵妃曾主张严惩,你不怨皇贵妃吗?”
魏静萱黯然道:“当日之事,确实是臣奴婢之错,又怎敢怨他人;再者,皇贵妃在得知奴婢怀有龙胎之后,主动向皇上谏言,说等奴婢生下龙胎之后,再入冷宫,皇贵妃对奴婢实在是仁至义尽。”
弘历默然望着他,许久,忽地道:“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