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谦的手臂,生生的被沈怀信折断,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是整个身体的骨头都错了位,钻心的疼痛从肩窝传来,叫他一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好久,他才虚虚地拖住自己的手腕,痛叫出声。
沈怀信眼疾手快地捂住孙谦的嘴,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不能让孙谦的喊叫把援军吸引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附在孙谦的耳后沉声道:“闭上你的嘴,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废掉的话。”
孙谦哆哆嗦嗦,右手臂疼得厉害,全身还在止不住的冒冷汗,但在沈怀信的威胁下,他竟然还是忍下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心想,沈怀信,我迟早要你付出代价!
沈怀信却好像早就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这一只断手,是替赵宁还的。”语气平淡,宛如和他对话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尸体。
孙谦身上的冷汗顿时流的更甚,他不相信,沈怀信敢就这样杀了他,他不怕援军看到自己尸体后,满城通缉他吗?他更不想死,他还没活够呢,他还没看到自己坐拥这天下,还没看到赵宁兵败落荒而逃,他怎么能死?
“不,沈怀信,你不能…唔!”孙谦费尽力气从牙关挤出几个字,却没想到沈怀信趁机往自己塞了什么东西并逼自己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孙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沈怀信却没再看他,转身飞速离去,孙谦看不真切,却听得真切,沈怀信给他吞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种无解的剧毒。
听了这句话,孙谦吊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被他消磨殆尽,他头一歪,昏了过去,那被折断的手臂,软软地垂到了一边。沈怀信说完那句话就走了,他几个跳跃,已经行进了近一百米,一袭黑衣,鬼魅般地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替赵宁报了仇,沈怀信身心舒畅,即使身后有几百追兵,他也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没忍住还吹起了口哨。
从他抓到孙谦的地方到赵宁休息之处,至少要走个三炷香的时间,可他一路连飞带跑,不到两柱香时间便到了,以至于赵宁在看到他时,都惊讶的问他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沈怀信急忙坐到赵宁身边,将自己寻到的水递给赵宁,他一路飞速,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喘:“宁儿,我…我终于替你报仇了。”赵宁喝了水后,状态逐渐恢复,可她听到沈怀信的话,却愣住了,原来他刚才离开,是去追孙谦了么,可是,孙谦那边远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么多援军,如果……如果沈怀信遇到了什么不测……
她不敢想。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一丝丝甜意缓缓渗出,与那酸痛交缠在一处,她一时不知道是先感动,还是生气。
见她呆了,沈怀信以为赵宁是不想他对孙谦出手,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孙谦先前那样对赵宁,她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手虽然交握在一起,可心却隔了天涯海角,一个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还护着自己的仇人,一个生气对方不顾自己安危,孤身入险境。
又安静了半晌,赵宁先开了口:“你……没受伤吧?”
“没有。”沈怀信凉凉道。
赵宁不知他是怎么了,只当是他一路劳累,她松开手,走到沈怀信身后,替他揉肩,身为特种部队武术教练,她不仅知道怎么打,还知道怎么保护,捏哪里,有什么作用,她心里都一清二楚,好像脑子里装了本《黄帝内经》似的。
沈怀信虽没花多大功夫就解决了孙谦,可心上人这样细心地伺候自己,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他享受着赵宁的按摩,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很大度的,如果赵宁不愿意让自己动孙谦,他这里有解药,大不了就给孙谦那孙子,反正离毒发身亡还有几日,总是来得及的。
他轻咳了一声道:“我知你同孙谦还是有一些感情,纵使他之前……那样对你,你还是不愿意杀他,我能理解,我虽然给他吃了毒药,可这世间唯一一瓶解药却在我这里,我们托人给他送去便是。”
赵宁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沈怀信发现肩上没了动静,不解地回头看向她,却见赵宁脸上分明是生气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和孙谦有感情了???”赵宁气死了,她在这里担心沈怀信的安危,他却以为自己是心疼孙谦???
这还有没有道理了??
沈怀信愣住了,赵宁的沉默竟不是因为孙谦吗?那又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宁儿,我……”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是自己冤枉了赵宁,沈怀信连忙道歉,“是我胡思乱想,我看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是在担心孙谦……”
赵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坐回沈怀信身边,轻声开口:“我怎么可能担心他,我担心谁,你还不知道么?你自己一个人去给我找水,还抓到了孙谦……他们那么多人……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叫我如何是好?”说到最后,赵宁语气竟是带了几分哽咽。
沈怀信连忙将她拥入怀中,原来真的是自己错怪了宁儿!都怪自己,胡思乱想,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懊恼,只得不住的哄着赵宁。
二人将话说开后,气氛便正常了,赵宁连忙问起如今的战场局势,沈怀信依然是如实托出,赵宁听了,心下便放心许多,总还是自己赢面大一些。
两人又聊了些体己话,便相互依偎着歇息了。可那边的孙谦,却是悠悠转醒。
孙谦费劲睁开眼,手臂还疼的厉害,他心里既愤恨又恐惧,他想杀了沈怀信,可又不想自己死,万一那沈怀信自己藏着解药呢?他挣扎着站起来,往驻军地走去。可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惊,以为是沈怀信去而复返,刚想躲起来,却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来的是援军的一个小队,他连忙叫住对方,把伤情说了一下,隐瞒了自己中毒的事,接着,他命令这个小队留下,对付赵宁他们,自己则返回驻军地,带着自己的侍卫匆匆离开,毕竟不确定这毒什么时候会发,保险起见还是叫人瞧瞧的好。
不知孙谦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命令留下的这个小队,刚好是援军中最强的一支。
几人按照孙谦给的路线,没多久便摸到了赵宁和沈怀信暂时休息的地方。
本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赵宁的耳力却早已听到了他们寻来的脚步声,提前做好了准备。
赵宁在前,沈怀信在后,二人前后配合,虽然赵宁有伤在身,但杀伤力依然很强,那几个侍卫,也只是有一些武功罢了,在特种部队教练面前,本应是一文不值的,也就是赵宁身负重伤,才能和她打的难舍难分。
乱战中,沈怀信中了不知谁捅过来的一剑,肩窝出鲜血直流,赵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也无暇兼顾,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突出重围,为沈怀信处理伤口。
两方缠斗许久,沈怀信右臂处的黑衣已被鲜血浸透,手上,剑伤也都沾了血,有敌人的,或许也有自己的,他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只能咬牙坚持。
终于,来的那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总之没人再站的起来了,不过沈怀信和赵宁的情况也不乐观,沈怀信除了肩窝,腰侧也中了一箭,赵宁的伤势本就不乐观,如今更是加重了。
二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山林外走。
走到一处溪边,赵宁想应该已经远离战区了,便扶着沈怀信坐下,取出自己的手帕,沾了些清水替他清理伤口。
剑捅出来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肉翻绽,还不住的往外渗着血,赵宁眼圈瞬间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像对待自己的一生的珍宝一样,缓缓地,清洗着沈怀信的伤,她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毕竟她一直是一个坚信有泪不轻弹的人,可看着沈怀信为了自己身受重伤,她真的要忍不住了,要崩溃了。
沈怀信虽然很虚弱,意识却还清醒着,他伸手拭去赵宁眼角的泪,看着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孩因为自己流泪,他满是心疼,他开口,气若游丝:“傻丫头,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赵宁闻言,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沈怀信一看自己一句话造成的后果,心里发酸,他握住赵宁的手,用温度向她传递自己对她的安慰和爱意。赵宁还在抽泣着,沈怀信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一边闭目养伤,好让自己能尽快行动起来,和赵宁一同下山,找一处歇脚的地方。
这一歇,便歇到了太阳下山。他们互相搀扶着,从溪边离开,慢慢悠悠的,往山下走,终于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找到了一处乡镇,赵宁寻了一间客栈,二人便暂且在这里落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