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样想也没错。”狭长的凤眸底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良妃将端在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回案上,
“只是呀,昭元宫那位的手段,你我是见识过的,她的针大的心眼,能饶的过谁。只怕,是在肖姑姑手里吃了暗亏。妹妹想,肖姑姑可不是平常的人。能从昭元宫那位手里把人给救出来,说明她手中有着足够于绯诗脱罪的证据。妹妹你何苦明白费那么大的功夫,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算是听明白良妃话里的意思,香妃心中一恼,一把将榻边案上的茶盏挥扫落地,铿锵而起的响声,清脆入耳,响遍整座寝宫,
“姐姐的意思是想让我息事宁人么,我做不到!”
“不,自然不是的。”温婉的笑了笑,良妃优雅起身,踱步上前。走到香妃身边,屈身坐下,
“妹妹想呀,于绯诗那个贱婢害的冷妃小产,皇上都没有要她的命,只是打入冷宫,心里必定是存着怜惜。如今,又有肖姑姑在身边帮持她。妹妹你巴巴的把她推到皇上眼前,肖姑姑若帮她脱了罪,保不齐她那张狐媚妖娆的小脸不引起皇上心底的怜惜。如此一来,妹妹你岂不是得不偿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静下一想,香妃将良妃的话仔细考量一番,觉得确实颇有道理,
“姐姐说的极是,可是总不能就此饶过她吧。她可是杀害本宫姨母的人,这口气,本宫怎么都咽不下。”
“妹妹,”抬起云袖,良妃柔柔的抚过香妃白皙的手背,轻轻的拍了几拍,
“妹妹莫要心急。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妹妹想,有什么法子既能让于绯诗非死不可,还能治下昭元宫那位。”
心下一喜,香妃唇角往后稍稍弯起,
“姐姐的意思是?”
“你且俯耳过来。”轻言落,良妃靠身过去,香妃贴过来。良妃在香妃耳边低语几句。
“妙,真妙。姐姐的心思,妹妹佩服。”听完良妃的计谋,香妃不由发出欢喜的呼声。依着良妃话里的计谋,若是真成了,于绯诗必然是非死不可,连带着还能将中宫陷入治宫不严的旋窝中。
这皇家的颜面是普天之下最不容折损的东西。让于绯诗触及到这一条,莫说是肖姑姑,就是当今皇上也救不下她。而中宫,治宫无方,足以让她在六宫面前威仪尽失。
就算皇帝不治她治宫不严之罪,太后也会不待见她。
真真是一箭双雕。
“此计如何?”挑了挑眉梢,瞅着香妃脸上的喜色,良妃启唇询问。
“真是妙极了。”极其赞赏般,香妃如实的答。
“那便好。”合着香妃的笑颜,良妃也是婉颜轻笑。
于绯诗,定然是留不得的。本想在冷宫里除去她,没想到她因祸得福,还多出肖姑姑这个帮手。
漠然的在唇角勾起一道嗜血的弯度,良妃眼底抹过一丝冰凉的狠凛。
把握着她那么多秘密的人,她怎么可能留着她在世上逍遥。每每想起,于绯诗还紧握着自己的咽喉,良妃就寝食难安。
在宫中浮沉多年,良妃可不相信有谁能真正的保存秘密,除非是死人。
目的达成,良妃心中不甚窃喜。
起身辞别香妃,悠悠然踏出香妃的寝宫。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心中梗着的那根刺即将有人替自己除去,良妃眼下觉得整个人从发梢到脚跟,都是极为愉快的。
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这盛夏的天,看起来也是格外的顺眼。
不想这么快就回寝宫闷着,良妃寻思着找个好的去处乘乘凉。倏想起,前段时间刚好听的宫里服侍的婢女嗑牙,说玉波潋宸的芙蕖开的极好,比往年都要美艳几分。良妃眯眸半想,反正都出来,何不过去看看。于是,便转了脚步,前往玉波潋宸。
玉波潋宸乃是宫中八景之一,更是一处避暑的佳地。背山面湖,松林环抱,湖中盈盈独立着一座八面玲珑的琉璃水榭。檐角顶端铺的是琉璃青瓦,雕栏玉栅,砌的是翡翠金箔。
就连地砖都是极为名贵的汉白玉。
从着湖面延去,九曲九折的蜿蜒长廊,宛若横卧在湖波之上的长虹廊桥,直通水榭。桥下碧水悠悠,清光涟涟,荡漾着十里芙蕖娇娆婀娜的身姿。当的是炎炎夏季里,宫中最美的光景。
更妙的是,栖身水榭内,四面通风,柔软的清风沾染着玉石的凉意,扑在脸上丝丝清凉。三下两下的就可瓦解了盛夏给人带来的炎热。
越是想着,良妃就越是怀念起玉波潋宸里的芙蕖美景。
宫里的宫阙虽然繁多,地势复杂,但良妃自小就在宫里走动。宫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哪个她不是了若指掌。
很快,就走到玉波潋宸。
临在廊桥入口,微风吹开涟漪,迎面而来,吹的良妃心底心花怒放。吩咐着身后的宫女在外头候着,独自移开脚步,踏上廊桥。一步一步,走入湖心水榭。
漫在水榭四周的纱幔迎风飘起,恍然入目的修长身影,使得良妃的脚步愣的一停。
水榭里的人似乎也发现良妃,转过身后,款笑盈盈的朝着良妃点了点头,
“良妃妹妹好。”温婉轻柔的女音好似廊桥低下缓缓浮开的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到良妃耳中。
那人堇色的衣角也在这时被拂来的风猛然抛起,扫过地上荧光潋滟的白玉地砖,漾开一团旖旎的霞彩。
迈开停下的脚步,良妃踱到美人跟前,盈盈福下一礼,
“见过淑妃姐姐。”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权衡着各方的利弊,后妃极多。良妃眼前的这位,正是在皇帝仍是太子时,就已经被封为侧妃的张淑妃。因为淑妃嫁给皇帝的时日比良妃还要早一些,所以良妃得尊称淑妃一声姐姐。
“妹妹多礼,来,快坐。”似乎不敢受下良妃的大礼般,淑妃立时起身,伸手过去扶起良妃福下的身子。与她一同坐到水榭内的长椅上,倏尔,拢了拢被风拂乱的发梢,指着眼下开的正好的芙蕖,笑声道,
“妹妹也是来观赏着芙蕖美景么。今年的芙蕖开的倒是极好,瞧这身段,这模样,争妍斗艳的,可比往年都要好。”
“可不是么。”抬眸朝着水波上望去,良妃应合般接着淑妃的话,
“这三伏天,也只有这里跟冰窖里最舒心。躲到哪儿,都躲不过磨人的热。”
“噗。”云袖忽的扶起,掩在唇侧。淑妃掩唇,低低发出一声嗤笑,
“跟妹妹在一起,总能让人心神愉悦。妹妹的话语,总那么的妙语连珠呢!”
倒是不客气的如数接下淑妃的赞语,良妃嫣然回下一句,
“姐姐就打趣我吧,我就这落破的性子。未出阁的时候,被我父王瞎养的。”
“瞧妹妹这话说的,王爷不是疼爱妹妹么。瞧,若不是这落破的性子,哪能入的了皇上的心。”
听的淑妃提及皇帝,良妃的眸色蓦然间黯淡下去。掐指算算,皇帝已有多少时日不曾去过她宫里,好似,自冷妃小产后,就没有来过了。一想,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
“姐姐说笑了,皇上心里,哪里有过我的位置呀。”
良妃话刚刚说完,忽然间听的淑妃发出一声惊呼,
“妹妹快看,那不是皇上么。”
顺着淑妃的眸光望过去,果然是皇帝的御舟,正泛在湖上。一艘极大的画舫,四周还有十余小舟簇拥相随,舫中隐约飘出丝竹之声。
船首作龙纹,船头簇拥着辂伞冠盖。一道裹着明黄色衣袍的颀长身影,正负手站立在船头,宛如一棵顶天立地的青松。将水榭内良妃及淑妃的心,轻而易举的蛊惑了去。
如此气势,不是当今皇帝易无风,还能有谁。
但见的御舟在悠悠湖水中荡漾而过,在良妃及淑妃的目光仍能触及之际,从舫仓内轻步走出一素衣女子。身形极其单薄,恍若弱柳扶风,袅袅楚楚的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顺势回头,将女子搂入怀里。不知低头说着什么,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忽尔便见的皇帝将身侧的女子一把拦腰抱起,大步跨入舫仓内。
良妃心底,愤怒夹杂着嫉妒,如同燎原而来的烈火,烧她的眼眸都簇起熊熊的火焰。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已听的淑妃的声音里,涤着苦涩的哀切,
“冷妃就是好福气,孩子没有了,皇帝的恩宠还在。看咱这宫里,谁有她的福气。”
“姐姐此话差矣。”心里正怨恨着占去皇帝宠爱的人,良妃一口接过淑妃的话,表示并不赞同,
“就她那身子骨,天大的福气,她也消受不住。”
“嘘。”良妃的余音堪堪飘落,淑妃忙忙做出噤声的动作,长指抵在良妃唇边,
“这话妹妹在姐姐跟前说说就罢了,万不可到外头说去。冷妃可是站在皇上心尖上的人,若被皇上知道了,可有妹妹苦头吃。”
“难道,我还怕她不成。”自知淑妃说的是实话,良妃心里越发的不服气。
“妹妹,”拉下她因激动而站起的身子,淑妃再次开口,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皇上跟冷妃的情意,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就冷妃那出身,如何能居上妃位。到底是青梅竹马。皇上念着冷妃的好,连太后娘娘的意思都给驳了。当初立后那事儿闹的风风火火的,如今,不也连昭元宫那位也奈何不得冷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