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显得特别的深沉,夜空里除了寂寥的星辰已经没有了月亮的影踪,草丛石隙里的虫子们似乎也已经睡去了,整个石山领最安静的时刻可能就是这个时候了。
一声悠远的铜钟声响起,跟着后面是几声竹筒的报点声,远处东村和西村在听到山顶上值夜报时所的报时声后,都跟着敲着同样的节奏。这套水漏还是陆有贵一力要求弄出来的,本来这种报时用的家伙只有城镇里面才会有,也正是因为靠这套东西报时,大家才将时间称为‘钟点’。弄这些东西虽然花了些钱,还要有几个老人全天专门值守,但是还是很值得的,有了准确的时间观念,至少生活上规律多了,管理方面也更有条理。
这本是每天都发生在石山领的普通的凌晨,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一个钟点,石山领就会迎来一个新的朝阳。
“当当。。。”忽然一连串铜钟的声音带着焦急打碎了宁静的黑夜,石堡上的钟声敲响后,东西二村的钟声也紧跟着急促的响起,将安静的山村惊醒了过来。
正睡得深沉的陆有贵被不远处的急促钟声惊醒,迷迷糊糊的还不大明白,揉着眼睛在床上坐起来,眼光下意识的转向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第二轮报警的钟声再次响起,也将他的倦怠的睡意彻底驱散。
“这是。。。紧急撤离警报!我靠!发生什么事了?!”
回过神来的陆有贵刚想下床去点起蜡烛,门外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没等他出声,陆湘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少爷,我进来了!”
话音才落,木门被推开,蜡烛暗弱的光亮随着门缝的扩大射了进来,陆有贵眯了眯眼睛,看着烛光下已经穿戴整齐的短装的湘儿,晶亮的眼睛带着紧张和兴奋,一边疾步走向衣柜,一边脆声开口说道:“少爷,是紧急撤离的警报,我们需要马上撤离,赶紧起来吧,我给你拿衣服。”
陆有贵用力的揉掉眼角的眼屎,不满的叹了口气,接过陆湘递来的衣服,掀开被子迅速穿戴着,好在自己没有裸睡的高尚习惯,身上还穿着自己设计的内衣裤。陆湘递过来衣服来的时候仍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每天都能看见少爷只穿内衣的情况。
今天陆湘给陆有贵拿来的是一身深色的短装,而且还是比较厚实的土布做成的,虽然比较硬板,但是耐磨保暖特别适合在野外穿着,陆有贵在陆湘的帮助下,飞快的穿着衣服,一边用懒洋洋声音问着:“小芬呢?忠爷爷那里要不要帮忙?”
陆湘甜甜的笑了笑,少爷不管什么时候最关注的都是身边的亲人:“小芬去帮爷爷收拾东西了,你放心。”
陆有贵笑了一下,跳下床,自己穿着高筒皮靴。陆湘则快步走到衣柜前,蹲下身子拉出三个背包,这都是已经准备好的东西,一条毛毡做里子的被子,几件衣服,一张轻弩,用一块油布绑扎在一起。
陆有贵走到正努力搬运包袱的陆湘身边,拿起一个背在自己的背上,将背包下部的两条布带绕过腰间绑上一个活结,然后轻轻跳了跳,觉得都很稳当了。这才再拿起一个背包,伸手举着示意陆湘转身。陆湘开心的笑着,一只手先穿过一条肩带,然后转过身去将另一只手穿过另一条肩带,陆有贵拿起背包下的固定布带,从后面绕过陆湘的纤腰像是搂抱的动作让陆湘的小脸通红,但却笑得更加甜蜜。
两人互相帮忙整理好背包,走到门旁的墙壁边,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弩箭袋,挂在腰带上,箭袋上另有一条布带绕过大腿打个结,这样奔行的时候就不会晃来晃去了,两人最后互相检查了一次,都没有问题了,这才由陆有贵提着小芬的背包,陆湘拿着箭袋和烛台,向楼下走去。
陆有贵到了二楼汇合小芬和陆忠,陆有贵笑着再次帮助红着脸的小芬将背包绑好,一行人又从厨房里拿了装着黑麦粉的油布袋和干肉包,在身上绑好了,这才拿了灯笼火把出了石堡的大门,与已经等在石堡二层大门外的领主近卫队汇合。
当陆有贵和陆湘、小芬有条不紊的整理行装的时候,村民们也正在忙乱的准备着。
“孩子他妈,赶快,收拾值钱的东西包好。。。哎呀,你个蠢婆娘,你拿这个铜盆子干什么,那能值几个钱,笨蛋!娃子,娃子,赶快帮你妹妹穿衣服,娘。。。”
“爹!少爷说过,紧急撤离的时候只能带御寒衣物、被子、武器和粮食,你别拿那些值钱的东西,到了山里也没人卖东西给你。”
‘啪’胡子拉碴的汉子用力在脑门上来了一下:“对了,我们队长也说过,你看我这一着急都给忘了,快,快,赶紧将包袱打开将那些东西都藏墙洞里去,拿油布来,哎,孩子他妈,你们后勤组不是也训练过了么,你赶紧收拾,我去准备粮食和武器。。。”
“就你能!哼,就会瞎指挥,我还不知道收拾么,你才想起来我也训练过呀,还朝我吼,要不是娃子提醒你,你一会还不出去丢人。”妇人一边抱怨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衣物,分别打成几个背包,还好,打包用的油布和背带都是黑石农业给发的,打包的手法也训练过一段时间,做起来倒也忙而不乱。
正收拾着自己家里东西的村民们,很快就听到了卫队的声音,各个小组的组长也开始行使他们的职责,有序的呼喝和指挥声让大家有些不知所措的心里安稳了许多。
“各位村民,现在是紧急撤离,请大家按照训练过的过程行事,不需要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危险至少还有两个钟点才会到达,大家不要慌张!不要慌张!按照训练的要求收拾被服粮食和武器装备,有甲胄的要穿戴整齐,整理完毕的家庭请前往指定的地点集中,我们会先安排老人和妇孺乘坐马匹驮兽撤离。重复一次,按照训练的要求收拾被服粮食和武器装备,有甲胄的要穿戴整齐,整理完毕的家庭请前往指定的地点集中,我们会先安排老人和妇孺乘坐马匹驮兽撤离。”
“后勤第7小组带领家人都第四集结点集中,第四集结点!后勤第7小组带领家人都第四集结点集中”
“工程第12小组到第六集结点集中!工程第12小组到第六集结点集中!”
一支支的火把和一盏盏的灯笼,迅速将石山领照亮,村民们紧张有序的进行集中,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分组到达预先指定的集结地点,等老人和孩子都上了马匹驮兽,在领地卫队和一队后勤人员的护送下出发以后,各个小组的成员们还要赶赴自己的小组集中,执行下一步的命令。
在那一阵紧急的铜钟声后,石山领像一部庞大的机器一般,开始了轰然作响的运作,每一个领民都成了这部机器中的一个零件,各司其职的推动这个庞然大物。
陆有贵站在西村通向大山的路口附近的一个山头上,向东边看着灯火通明的村落,一条火龙正蜿蜒的向着这边走来,时间才过去不到两刻,轻轻的呼了口气,陆有贵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湘儿和小芬,火光下,两个女孩一个娇羞一个兴奋,冲着自己的少爷一起给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安毅,你们几个怎么不去帮忙,守着我干什么?”
安毅个子雄壮,但是性格却有些木纳,而且认死理儿:“少爷,我们几个的任务就是保护少爷的安全,石队长说了,领地里谁都可以出问题,就是少爷不能出问题,不安全的情况下,我们一步也不能离开少爷身边。”
“哦,你们是在执行命令了?那我不多说了。对了,安毅,那个在山头上舞动火把的信号你认识么?”陆有贵指着东面山坡上晃动的火把问道。
“认识,石队长要求每个队员都能掌握和使用,不会的可是要管黑屋子的,嘿嘿。刚才的信号是说‘第一队撤离队伍正常出发,人数是两百二十四人,包括护送和后勤小队’。”安毅得意的回道,不是因为他能识别这些信号,而是因为他在训练这些信号的时候一次禁闭都没有被关过。
“不错呀!安毅,对了,先遣队是谁带的?”陆有贵回头向陆湘问道。
陆湘一手提着灯笼,一边看向远处的火龙一边回答道:“是冯小胜大哥带的队,沿路会留下向导,不会出问题的。”
“忠爷爷,一会您跟这第一队一起出发,注意看看沿途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如果发现问题要赶紧派人回来告诉石镇远或者陆安平。”陆有贵回过身来向陆忠说道。
陆忠点头应道:“是的,少爷。”
很快,马匹和驮兽组成的第一队就到了少爷所在的山坡下,村民们远远的看着站在坡顶注视着他们的少爷,心里的最后一点不安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少爷还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切都还在少爷的掌控之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个多钟点过去了,所有的村民都已经撤离了石山领,石山领里面只剩下后卫的卫队,卫队队员再次到村里各个房屋确认了没有漏下村民,所有的火源都已经熄灭,然后才有条不紊的缓缓撤出村落,汇合了一直站在山坡上的领主大人,一路追着大队向西面的大山而去。
不说一路前行的村民部队,后面负责后卫的部队还有自己的任务,一路上接管过先遣队设置的陷阱关口,他们要逐步抵抗和迟滞追兵的步伐,还有一队游击部队也派了出去。这只只有十几人的部队都是卫队中的佼佼者,精通野外生存、偷袭、放毒等等作战技巧,是按照少爷说的特种部队的目标建立的精锐。他们的任务是骚扰敌人,有机会就袭杀对方指挥者,没有机会就在村里和沿途的水源放毒,让敌人不能安心追赶,更不能让敌人安心占领石山领,顺便还要为反攻做情报准备。
太阳出来的时候,紧急撤离的村民们已经到达了第一个休息点,这里离开石山领已经有二十多里了,虽然还不是很安全的距离,但是这样大队行军不可能走得很快,加上还是连夜赶路,队伍中又有老人孩子,必要的休息是不能缺少的。
休息的地方已经架起了火堆,开始熬煮肉汤和烤饼。在后勤和护卫的安排下,老人和妇孺很快一组组的分开,老人们负责管着孩子,有能力的妇人也一起帮忙准备食物。人们的情绪都十分稳定,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大家都知道,撤离的目的地是早已经准备好的,不会让大家缺少食物,而石山领的贫瘠也不值得敌人久留,更何况卫队也不是吃干饭的,一定会让该死的敌人尝到石山领人的怒火。
先遣队和护卫队后勤组的人都不断安抚着大家的情绪,鼓励大家要坚定信心,不久以后,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随着少爷带着近卫队到达离村子60里地的第一个宿营点,太阳也正洒下漫天的红霞,准备收工回家了。已经吃过了晚饭的村民们正以组为大单位,以家庭为小单位准备着野外宿营的事情。后勤组在大家的帮忙下收拾了炊具,将一顶顶的帐篷支了起来,虽然看天气并不会下雨。
陆有贵一脸平静的穿过人群,来到半山坡上,带着陆湘和小芬站在高处,转过身来向着做完宿营准备集结在一起正望着他的村民们,接过石镇远递过来的木制的喇叭,酝酿了一下开口说道:“各位村民,今天的紧急撤离行动进行到现在为止都十分完美,大家都做的很好,我们没有丢掉一个人,也没有出任何意外,我们石山领的老老少少都安全的到达了宿营地,我祝贺大家。”
等下面的欢呼声安静下来,陆有贵接着说道:“这次的事情我需要给大家一个说明,这次发出紧急撤离命令的原因是。。。演习!”
底下的村民们愣了一会,然后轰轰的议论声和松了口气的叹息声响了起来,陆有贵得意的笑着,耐心的等大家安静下来:“虽然是演习,但是,我们经过这次演习,证明了大家的纪律和力量,我希望大家都想想,这次事情你们和身边的人都做了些什么?你是否能感受到集体和亲人的力量?并且请大家记住,只要我们石山领拥有这样的力量,我们石山领就不怕任何敌人,并且永远不会失败!好了,今晚请大家尽情享受我给大家安排的野外聚会吧!”
陆有贵说完了,笑着将喇叭扔给石镇远,一手一个,拉着脸蛋绯红的女孩向西面的山坡走去,那里,还能看到如血的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