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未几日便到了柳掌柜和慧娘大婚的日子，因着慧娘是寡妇,两人成亲的时间在黄昏之时。
陆芷澜白日里去库房挑选要送给新人的东西,回去时正碰到卫翎。
卫翎一如往常神采奕奕,远远见她便打招呼，临近了,看她身后铃兰抱的东西,奇怪道：“这是什么？”
得知是要送给柳掌柜的贺礼，卫翎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下，道：“前几日一直在书院中习课,昨日回家之后才知哥哥遭仇家袭击受了伤。不知现在如何了？”
陆芷澜知道卫翎对卫峥一直是崇拜敬畏多于亲近。卫翎虽已近成年，但仍是小孩儿心性,与卫家众人比起来，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体已无大碍，已经快痊愈了。”她沉吟了一瞬,又道：“你可知前几日埋伏我们的人是谁？”
见卫翎明显愣一愣，陆芷澜知道,他大约还不清楚事情经过,也不知自己之前结交的人的真面目,“前几日伤了夫君的人,正是赵庆元和他一众同伙。”
“嫂嫂是说……赵大哥？”
陆芷澜点了点头，“那人是与卫家有些过节,前来寻仇的。前些日子以赴考书生身份住在庄子上，也是故意隐瞒了身份。”
见卫翎有些不可置信，陆芷澜同他说了些赵庆元是如何在卫府安插眼线,探听府中消息，埋伏隐藏自己身份等等。其实这些事情，她也是事后在卫峥偶尔谈起时知道，当时知道了还隐隐有些害怕。
卫翎听完后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方才还兴致高昂的样子，这会儿神色中带着些郁蹙。他垂头丧气道：“当初我还与他称兄道弟，让嫂嫂认识他。若这人真不安好心，大哥生我的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如今那人虽逃走了，但至少以后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出现，多防着些便是了。”陆芷澜安慰他道：“你以后若交朋友定是要小心一些，多打探一下那人背景。至于你大哥，他本就是那样冷清的人。你与他在同一个家中生活那么多年，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卫翎挠了挠头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是，大哥平常也不爱搭理我。总是我追在他身后。小时候不懂事，只以为不讨大哥喜欢，现在倒也习惯了。”
陆芷澜有一瞬心疼这个盲目崇拜哥哥的弟弟。但想起卫峥从小在这个家中所经历的，似乎还是自己夫君更需要人关心一些。
两人话别，陆芷澜回到院中，用过午饭又睡了会儿午觉，临近傍晚时，卫峥从外面回来。
陆芷澜已换好了衣服等着。
等男人也换好了常服出来。她却微微皱了皱眉。一身黑色带暗金纹路的长衫，腰间同色束带将男人挺拔冷厉的身姿展现得一览无余。可在陆芷澜看来，这样一身衣服穿出去，只会将宴席上小孩子吓得直哭。
想起卫峥周围三米都无人敢靠近的情形，陆芷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声引来男人的眼神。她忍了忍笑，起身走到男人身旁，道：“人家好好的婚礼，你要是穿成这样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的呢。”
卫峥皱了皱眉。
陆芷澜将他拉到内室里。
打开衣柜，自己倒先愣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的衣服便放在一起。他不喜欢旁人随意触碰自己私密物品，是以两人衣服都是她收的，有时候犯懒了，便往衣橱中一堆。被碧痕说了好多次，弄得卫峥衣服上也许多褶皱，她才开始仔细打理两人的衣物。
陆芷澜手抚在他那一堆叠的整齐的衣物上，平时不找还不注意，此时一看大多数衣服都是暗色的，陆芷澜私心里比照着今日自己所穿的衣物，好歹挑了件相衬的外衫，递给了卫峥。
两人到达柳府时，天色已暗。但柳府门前的红灯笼却将大门映衬的热热闹闹。门前马车停了数量，人来人往。递了请柬，进了府中，没一会儿便听见外面喜庆的吹打声，鞭炮声阵阵，前去迎亲的柳掌柜将新娘子接回来了。
陆芷澜自己成过亲，大约知道这成亲的一应步骤，但如今在一旁看着，此时凑热闹的心态，却与当时自己成亲时略有不同。
在旁边人议论中得知，柳掌柜父母双亲早已去世，他是由家中一位伯伯抚养长大。成亲时跪拜的也是伯伯和伯母。如今两位老人住在临城的乡下小村庄中，因着侄子成亲才第一次来尚城。陆芷澜开始时还有些担心，柳掌柜爹娘会因慧娘寡妇的身份而看不起她，但看两位老人喜笑颜开的样子，约是对这门亲事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新人拜完堂进了洞房，便开了席。男女分桌，中间只隔着一道屏风，两边都能听见热闹的说话声。
女客这边人少，只有三四桌，陆芷澜随意坐了，抬眼便看到正在邻桌坐着的囡囡。陆芷澜对小女娃儿身旁的妇人还有些印象。是当初那个领着小娃娃到馄饨摊前邻家妇人。
菜越上越多，酒席上也越来越热闹，只听邻桌一位夫人有些打趣的逗着小娃娃：“等过些日子，囡囡就要有小弟弟了。有了弟弟，你娘可就没空管你啦。”
陆芷澜侧头往那边望望，见囡囡正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桌上几个妇人聊天。
没一会儿，囡囡稚嫩的小声音道：“娘为何不理我？”
妇人本来说着别的，听她这样问，笑道：“自然是因为有了更小的。往后你若是有了小弟弟，也要好好照顾他，多让着他。对弟弟好，你爹爹才能更喜欢你。”旁边几个妇人也纷纷附和。
陆芷澜听到这儿，已经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努力压着心中怒气，起身走到邻桌。
她对几位妇人笑了笑，又对看着囡囡的那个妇人道：“我与夫君是男方那边的，和慧娘也相识。如今好些日子不见囡囡了，倒想把她领到我们那一桌，喂她吃些东西，照看她一会儿。”她又附身对旁边的囡囡道：“囡囡可还记得我呀？”
囡囡点了点头，顺从的将手递给了陆芷澜。由陆芷澜牵着去了自己那桌。
旁边桌上仍是有说有笑的，她们这一桌人少些，倒没那么多聒噪声音。
陆芷澜夹了块南瓜酥饼放到囡囡跟前的小碟中，“这饼香香脆脆的可好吃了，快尝尝。”
然而小娃娃只咬了一口，便放了筷子。她抬起头，奶声奶气道：“那人说我要对小弟弟好，爹爹才会喜欢我。”
“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陆芷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大人之间复杂的世界，但她深知柳掌柜并不是那样的人，“就因为爹爹对你好，你娘亲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若你爹爹对你不好，你娘亲肯定就不和你爹爹来往了。”
小家伙纠结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道：“不好……要娘亲，也要爹爹。”
然而小孩子精力总是转移的很快，小娃娃在纠结了一会儿后，便在陆芷澜有意分散她注意力后，重又咯咯笑了起来。
回去路上，陆芷澜有些愤愤不平道：“真不知那些长嘴妇人，平日里是不是没有什么乐趣了，拿一个小孩子吓唬来吓唬去。要是以后我的孩子也让人这样说，我肯定当场便将那人回怼回去。”
抬眼见卫峥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陆芷澜想起刚才自己所说的。特别是“自己的孩子”那几个字，她有些不自在的转了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用完饭，天也完全黑了下来，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此时夜幕下虽月华不胜，但天空中星辰闪烁，令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回去也是休息，不若便在外面走走吧。”陆芷澜回头道。最主要的是，今夜卫峥无事，她怕他再次化身为狼，自己可抵不过他摧残。
卫峥点了点头，让赵兴停了马车。
两人沿着清河一路步行，马车跟在身后。还有小摊贩们正在收市，有人来时，便吆喝两声。
河上有船夫划着小舟，陆芷澜看着那小船缓缓而过，想起两人由萧元载着渡过急湍，在那山中小村庄中待过的那几日，恍若已过去许久。忽然手臂一紧，卫峥将她拉近到怀中。
两个小童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的跑过。卫峥轻声道，“小心。”
陆芷澜看着那两个小孩手中灯笼，纸糊的灯笼里并没有点蜡，其中只有不知从哪里逮到的几个流萤，在灯笼中一明一暗。她道：“还真有些怀念在山中过的那些日子。虽然没有城里热闹，但胜在安静自在。也不知萧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昨日派了人去看了，毁掉的房舍已经重建好。”卫峥道，“也派人去问了萧元合婆婆是否愿意来城中居住。”
陆芷澜抬起头，道，“他们怎么说？”
见卫峥摇了摇头，陆芷兰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因着玉婆之前的遭遇，她也觉得可以理解，玉婆半生都在那村子里，突然离开肯定是不愿意的，萧元要照顾她，肯定也不能走远。
不过卫峥这样说，倒让她有些惊讶。陆芷澜知道他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如今却主动提出要让两人来城中居住。想起玉婆和她那素未谋面的婆婆的关系，这大约也是重要的因素。
斯人已逝，离开的人再也回不来，但若有旧日故人在，也权当缅怀。陆芷澜理解他这种心情，抬眼看向卫峥时，却见他眼神微眯，正看着某个方向。陆芷澜往那边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卫峥回过神来，道：“回去吧。”
两人回府，陆芷澜沐浴完回房，没有见到卫峥，听碧痕说，才知道他有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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