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上卫老爷回来，歇息时，尤氏便寻了机会问道：“老爷，听说近日有批货物要运往宫里？”
卫老爷这几日烦心事多多，以为自己夫人又要跟自己作对，心下烦躁，不欲多说，只皱眉道：“那些事儿我自会处理好。下月便是峥儿和廷儿大婚的日子，必是要大办的，平日里还要你多费些神。”
尤氏心下不满，但因为前阵子和夫君闹得厉害，这男人已经许久不进自己的屋，好不容易两人关系有所缓解，可不能再便宜了那几个小妾。
她温言细语道：“妾也是忧心，上面的哪那么好相与，万一有什么事做的不如他们的意……”她顿了顿，有些委屈道：“妾想着，老爷若有些什么事，说与妾听听，也算有个分担。”
尤氏这么小意温柔的一席话，让卫老爷刚刚的些许不满也消了大半，黑暗中他叹口气道：“宫中主位上那位，这一两年总在病中，如今太子之位悬空，朝中呼吁尽快立太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前朝□□，不仅抵御外敌不利，且自上到下腐败混乱，本朝皇帝是前朝皇商出身，因为替朝廷做事多年可以有自己的军队，去的地方多，见到的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只知道享乐的官员也多，深谙当朝的无可救药。
后来皇帝自己拉起一支军队，在戍边大将薛泾川的支持下用了五年时间便将前朝推翻，建立了新的政权，封了自己原配妻子王氏为王皇后，封薛家嫡女为妃。如今天下初定已十余年。
因着当朝皇帝曾经的背景，本朝皇商处境微妙，不许再有私人军队不说，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唯恐哪天被皇帝看不顺眼，便灭了全族。
卫老爷一直想在朝廷中找一个靠得住的势力，能及时探得朝廷中的风吹草动，好及时避险，也能在危机时有人拉一把。
不成想，这势力在一次进京赴宴时，却真的找到了，而且还不小。
当卫老爷被领着见了一身布衣装扮的当朝三皇子身边红人，李公公，他就到了不得不站队的时候。
想起当日令人心惊的会面，卫老爷道：“当初那三皇子主动找上来，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只是这些事，只我一个人经手就可以，以后你莫要再过问，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氏想起那前去压货的高崇，自己夫君宁愿相信一个不知来历的外人，也不相信自己，心下不满，但她仍是答应。
不管便不管吧，她当前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倒是也没那闲心去管那些事。
卫陆两府中各自忙碌的准备着成亲事宜。
苏氏只陆芷澜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虽说总嫌弃女儿，但真快到了女儿出嫁的日子，这心里的不舍也直接就体现在嫁妆上。
陆芷澜终于体验了把有钱人家嫁女儿的奢侈。
先是有丫鬟拿了许多绸布料子供她挑选，没几日便有一批成衣送来，那一件件具都做工精致华丽，从夏季的薄纱内衬，到冬日的狐皮袄子，各色各种衣物，堆满了空出来的一整间库房。
另有城中最好的首饰铺子打造了几十样金银首饰，金银锻造的各种样式，巧夺天工的镶嵌着各种宝石，一盒一盒，给陆芷澜过了一眼后，便被锁进了府里的金库中。
还有其他的一些房产地契，并一些金元宝和玉器古玩。
据身边两个小丫鬟讲，光那些首饰，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抵得了城中的一处宅子。
陆芷澜听后暗暗咋舌，若以后跟那卫峥过不下去了，光是这些嫁妆也能够让她在这里舒服的过一辈子，倒也算是个安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出嫁的吉日。
清晨，天还蒙蒙亮时，陆芷澜便被丫鬟从梦中叫醒。
打了帘子，苏氏派来的丫鬟嬷嬷鱼贯而入。梳妆打扮，换上喜服，头顶着沉重的凤冠，望着镜子里自己一副明媚的准新娘模样，陆芷澜不禁有些怔楞。
苏氏拭着眼角泪痕，看着女儿盛装后明眸善睐的样子，心内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赵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小姐姻缘天定，今日大喜的日子，莫要伤心了。”
陆芷澜本还没什么，见苏氏眼角泪痕，望着她那与自己现实世界的母亲颇为相像的脸，想起自己现实里的父母，若自己没能完成任务，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想到这，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来。
苏氏止了泪，亲自拿起桌上木梳给女儿梳了两下头发。
她扶着女儿乌黑油亮的一头长发，望向镜中艳若桃花的女儿，那眼神有些怀念道：“当年我与你爹爹成亲，也是你这个年纪，也几乎是一样的脸，转眼你都要嫁人了。”
感慨完又道：“往后在婆家，定要机灵些，若被人欺负了，回来告与娘知。”
陆芷澜点点头，母女两个少有如此温馨时刻，她回身，握住母亲的手：“还有碧痕姐姐陪我，娘放心吧。”
苏氏前几日给陆芷澜挑陪嫁的丫鬟，除了陆芷澜贴身丫鬟，还要再选一个，左挑右选，没有能放心的。
思来想去，最后便将自己贴身丫鬟碧痕给了她。
碧痕也安慰道：“夫人信任奴婢，奴婢一定伺候好小姐。帮小姐打理好日常事务。”
碧痕是在苏氏身边时日最久，也是她用着最放心的丫鬟，做事稳妥细致，还通一些管理铺子的手段方法，正好帮陆芷澜管理她名下陪嫁的铺子和嫁妆。对于碧痕，苏氏是极为放心的。
吉时到，卫家迎亲的队伍也在陆府外等候多时，陆芷澜头上盖了大红盖头，便被背着出去。
陆老爷隔着盖头同女儿说了几句话，无外乎出嫁从夫，恪守本分的说教，说到最后，也有些依依不舍：“若是你夫君对你不好，也不可处处忍耐，回家来自有爹爹替你做主。”
陆芷澜一开始还有些应付的听着，听见陆老爷这话，顿时有些惊讶，不由的翘起嘴角。才发觉这夫妻两个虽然性格脾气不和，爱孩子的心却是一样的。只统统点头应了，“爹放心，女儿一定好好的。”
上了卫家迎亲的马车，本以为很小的空间却是宽绰有余。盖头下可以看到，马车内以厚厚的棉布包贴着喜车内侧，坐位上也是厚厚的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棉垫，坐位中间摆放着一个红木小几，上面小碟中是几样精致的点心。
本以为到了马车里便可以将红盖头揭开透透气，奈何车里又坐了碧痕和喜娘两人，忆起前一天碧痕跟自己讲的成亲时要遵从的礼仪，陆芷澜歇了揭开盖头的想法，端端正正的坐着。
好在尚城虽大，但毕竟也是在一个城中，马车一路慢行，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卫府。
喜娘在刺耳的喇叭唢呐声中将陆芷澜从车上背下来，盖头飞扬间，余光里，陆芷澜看到庶妹也由喜娘从车上背下。
进了卫府，一路上由喜娘引着过了各种仪式，跨过火盆，陆芷澜便感觉喜娘扶着她胳膊的手已经松开。
一时间，陆芷澜不知该往哪里走。正有些不知所措时，手中被人塞了条红绸。
绸布另一端被人执起，陆芷澜顺着那人的力道，朝他走过去。直到看到男人脚上穿着的黑靴，才堪堪顿住脚步。
一路晕晕乎乎的被人安排着摆了堂，陆芷澜便被送进了洞房，迎新的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碧痕塞了她一些喜钱，喜娘便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陆芷澜头顶着几斤重的凤冠，已经被压得不行，在床上坐定，便想将盖头掀开，想起进门时跟进来的几个卫府的丫鬟，只得将碧痕招过来。
碧痕听完她耳语，起身给卫府的几个丫鬟吩咐了些事儿去做，待那几个丫鬟出了房门，便让铃兰关上了房门。
听见屋门关上的声音，陆芷澜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一歪，斜倚在了身后的锦被上。
铃兰将小姐头上的盖头拿开，“小姐，要不要给您捏捏肩，舒坦一下？”
陆芷澜摇摇头，接过云兰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有气无力道：“这仪式还得多久才能完？”
见小姐一脸倦色，碧痕道：“要到晚上时候，等姑爷前来掀了盖头喝完交杯酒才算完成。趁着这会儿清净，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垫垫。”
陆芷澜吃了些小点心，总算恢复了些力气。然而没过两个时辰，又有卫府的婆子丫鬟要进来送东西，陆芷澜无法，只得又戴上盖头，让她们进来。
不知等到何时，屋里已点了蜡，原先时隐时现的热闹声音也渐渐停歇，陆芷澜头一点一点的，就在意识已经迷迷糊糊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喜娘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打开而传进来：“新郎官来喽！”
这一声，直接将陆芷澜从朦胧睡意中拉了回来。
隔着块红色绸布，陆芷兰看不清来人，只看到几个人影，伴随着喜娘说话的声音渐进，往下一看，那双黑靴已定定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卫峥看着眼前的新娘，一身红色喜服盖着红色盖头，只一双纤纤素手交叠放在膝前，那双手正紧紧的彼此握着，透露出主人的些许不安。
小丫鬟端来红案，上面放着一柄玉质如意，卫峥在喜娘的催促下拿起玉如意，伸向那红色盖头下方，慢慢将盖头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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