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与向导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那是灵魂与人格的具现化,是他们的精神世界。
在百墨的世界中,为这个世界赋予了一个特殊的名词——精神图景。
但是禹群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发现自己的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了变化,就像是以前的梦境一般,眼睛一闭一睁,便出现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个牢笼,完全不让人觉得开阔,只令人觉得压抑与逼仄。四五层楼高的房子墙面斑驳,甚至几乎看不出它们原本该有的外貌。在这些破旧的房子之间是一条又一条或狭小或宽敞,但都无一例外的堆满着垃圾与脏水的街道。街道两旁有两条挖出的污水渠,污水渠中脏水滚滚,发出澎湃的涌动声。但说实话,仅通过外表,很难将这些街道与下水道区分开来。
或许正是因为那些脏水,这街道中的空气黏湿又腥臭,令人作呕。
这些都与禹群曾经梦见的那个世界别无二样。
唯一不一样的,也是最令禹群震惊的,是这街道上的生物。
是的,这些‘生物’。
梦中的那个世界,街道上还是人类。
但是如今这个世界中,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怪物。
面前一个穿着衣衫的怪物走过,它脑袋上长满肉瘤,每一个肉瘤上还有一只几乎爆裂的眼珠,在路过禹群的时候,那每一只眼睛都睁的极大,然后露出虎视眈眈且充满意.欲的目光。
但它还是呼着热气离开。
禹群眉头微皱,心中虽然充满困惑,但是却有种奇怪的直觉驱使着他往前走去。
旁边一个浑身挂满淤泥的怪物靠着一个楼房的大门坐着,它身上那条花裙子几乎都被淤泥给完全遮挡,甚至顺着那布面往下流淌,一直流淌到街道之上——
禹群目不斜视地跨步直接迈开那道脏污。
形形色色的怪物如同行尸一般行走着,它们似乎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是的,即便是怪物的面貌也无法掩饰它们脸上的那种与恶意夹杂在一起的麻木。
常人要是见到这宛若末日一般的景象,一定会吓得不敢动弹,但是禹群非但没有产生害怕,反而跟着怪物行走的方向走去。
在这一片非人的怪物之中,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就像是黑夜之中唯一的光亮。
这些街道禹群都有些眼熟。
除了生物的不同,但是几乎都是他在梦中曾经去过的街道。
并且,梦中那看不清的文字在此刻也清晰起来。禹群略仰头一看,看见那铁锈般的指示牌上写着灰河三区。
是这片地区的名字。
而就在此时,本来安静的街道忽然开始嘈杂起来。
也不能说是嘈杂,只是相比刚才那死一般的寂静,这里却开始有了正常的交谈声音,就像是之前不小心被误按了静音键一般。
站在怪物潮流之中,禹群停下脚步,然后目光穿过那一片血污,看见了那靠坐在墙边的身影。
瘦骨嶙峋的小孩被包裹在一件几乎称不上衣服的破布之中,衣摆下的两条腿纤细到几乎就是皮包骨,他的身体靠着墙,脑袋微微仰着,几乎脱相的脸上一双如黑夜一般的眼睛极其显眼,那是他苍白的身躯之中唯一的色彩,以至于本身为暗色的黑色,都能作为他身上的亮色。
他的怀中虚虚地抱着一只灰白色的幼犬,幼犬正在轻轻地舔舐着他那满是伤口的手臂,但他并没有低头看它。
那双漆黑的眼中虚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这是另一种恐怖的景象。
在小孩的面前,一个裹着披风的怪物被钉在那立在街道之中突兀的绞刑架之上,它毫无疑问是已经死了,脑袋被削了一半,还有一半的身体是白骨上挂着腐肉。
然而即便是如此,它却仍然在说话。
“你一定可以活下去。”那看不出形状的嘴一张一合,用着近乎诅咒的语气,“放心,你一定可以活下去,这也是为了所有人好。”
而就在他们的四周,是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露出丑陋贪欲目光的怪物们。
它说着小孩一定能活下去,可是在这样的一群等着分尸而食的怪物之中,小孩如何能活下去?
这一切不过是谎言,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谎言。
那一声声包含着殷切的话在此刻脱去虚伪,露出底下那残忍却又真实的一声声诅咒。
它说道:“其实,你死了也没关系。”
“或者说,死了最好。”
禹群定定地看着那表情冷漠的小孩,即便现在的年龄与他当初在梦中所见的时候还要再小一些,那样子也更加狼狈,但是禹群很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人。
而那只灰白色的幼犬便是超狼。
禹群此时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
他听着那绞刑架上腐肉一块快落下的怪物在一遍一遍地说着话,看着那靠在几乎垮落的危墙下的瘦小身影,心头发出抽痛,禹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他脚步向前迈开,果断地朝那身影走去。
然而就在禹群刚一迈开脚步的时候,那些本来只是静静等待着旁边的怪物忽然齐刷刷地转过头,视线猛地集中在禹群身上。
“你不可以靠近。”一个有着腐烂鱼头,下身是裹满粘液的八爪鱼触.手的怪物挡在禹群面前,那侧对着禹群的鱼头上,一只苍白的死鱼眼珠子紧紧地盯着禹群。
“这是我们的猎物。”
禹群眼眸半眯,因为焦急,那低沉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耐与怒意,就像是猛兽在发动攻击前发出的充满威慑性的低吼,“滚开。”
“这是我们的猎物。”
“外来者,滚出去。”
“谁也不能靠近这个地方。”
那些怪物怒吼着,朝禹群密密麻麻地蜂拥而来,像是想在吃掉那里的小孩之前先将禹群撕碎作为前餐。
而面对着那可怖的怪物,禹群面不改色,脚步也没有一丝后退,反而是迎着它们走去——不是,他是朝着那墙角的身影,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那双雁灰色的眸子之中带着一股几乎到狠戾的坚决。
他没见过这样的怪物,也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是否对它们有效。
但是那些都是理智需要思考的事情。
在理智之外,禹群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顾一切代价,去到那边。
这样的禹群几乎透露出几分平常在他身上少见的疯狂。
然而就在禹群看着那些怪物即将碰上自己,他准备攻击的时候,忽然一道嘹亮的尖啸声划破长空,然后一团白光不知道是从哪里冲出来,然后狠狠地朝那离得最近的怪物冲去,在那团有一个手臂长的白光之中,隐约能看见一双钩子一边的爪子,在撞上那怪物时,那爪子往胸脯上嵌入狠狠一勾,直接将心脏掏出。
然后那白光迅速腾飞,短暂的一道盘旋之后就如子弹一般,朝着剩下的怪物冲去。
它的攻击快速又精准,就如空中的轰炸机一般,那些怪物在它的攻击下就如一滩烂泥,毫无阻挡之力。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是什么?
禹群不知道那团白光是什么,但是他却隐隐约约有种那便是自己的另一种存在的感觉,毕竟是在这样奇怪的世界,发生什么似乎也都不会令人太意外。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顿,观察了几秒那团白光之后,便立刻继续朝那墙角的身影跑去。
禹群有种感觉,他背后靠着的那堵墙快倒了。
然而就在他踩过那些残骸向人跑去的时候,他脚下那半张脸却冷漠地开口说道:“这样的你有资格去救别人吗?”
禹群微微一愣。
“明明自己都没下定决心。”那道犹如魔障一般的声音明明是从他脚底传来,却又像是从更深的黑暗之中传来。
“孬种,就你这样,还想去救别人,笑死人了。”
“怎么,你不害怕了吗?”此时又响起一道稍显温柔的规劝声,“再往前走,你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就像是真的在为禹群考虑一般。
空中的那团白光身姿略有些迟疑。
秒,1秒——
禹群无情地将那半张脸踩碎,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之中夹杂着几分自嘲。
“答案我早就知道了。”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回头路。”
一道几乎响彻天空的唳声从那团白光之中发出,它以迅猛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从空中俯冲而落,那从白光之中伸出的爪子狠狠捏爆一个怪物的脑袋。
在没有怪物的阻挡之后,禹群踩过一滩血渍,然后走到了那道瘦削的身影面前。
他在那堵危墙的倒塌范围内半跪下来,让自己与那双格外清亮却也虚无的眼眸平视着。
禹群此时认真地看着这个在自己梦境中出现过许多次的人,向他伸出手,那郁冷的声音柔和下来,禹群一字一句的,缓缓地问道:“百墨,跟我走吗?”
眼睫如惊飞的蝴蝶一般轻轻一颤,那呆呆的视线移到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此时,那瘦弱的小孩在眨眼的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他长大后的样子。
身后的那堵墙开始落下尘埃,碎片砸在了那人的肩膀之上,黑发的清冷俊逸的青年一双桃花眼浅淡又凛冽,他曲着一条腿,手架在膝盖上面,看着禹群表情冷淡之中又带着一种无邪的懵懂。
而此时,那在绞刑架上的怪物还不停不休地重复着那没人再相信的谎话。
那团白色的光芒似乎也听厌了这喋喋不休,它在微微一盘旋之后,迅速瞄准这个目标,爪子揪着这颗头颅,将它一抛,无情地丢到那污水沟之中。
世界彻底安静,只剩下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突然骄傲,怎么说我当初也是写过十万字无限流的,我还是能写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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