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一早醒来发现房子后面的山坡滑泥石了,黄色的泥土混杂着石头,将房子外墙一半都掩住了。
这还没完,猪圈被一颗倒塌的大树砸垮,竟然压死了一头猪。
这可不得了,村里人到处传周家被上天警示了。
在乡下农家,牲畜棚的猪和牛是很重要的,莫名其妙死的话那就可有得说了。
什么祖先显灵,上天警告,诅咒啊,反正说得可严重了。
正值昨天周勤来闹这么一场,可不就联系在一块了吗?
要不怎么昨天那么阴沉的天,周勤来时不下雨,走后不下雨,带他媳妇去看病也不下雨?
可不就是老天开眼,等人家安安稳稳到家才下雨嘛。
好家伙,这剧情编得合情合理啊。
大家去田里绑稻谷时一边绑一边骂,怪周家做了缺德事,搞得老天发怒,影响田里粮食的收成。
昨天的事外村也有许多人前来看热闹,这不,事情到处都传遍了。
榕树村不能佃租黄家庄子的田地,那不就是他们机会能多一点吗。
大家集结在一块,把周家人说得体无完肤,哑口无言。
一时风水流轮转,倒让周家一行人好好体会了一把被流言中伤的滋味。
周家人本想就地杀猪卖肉,无奈大家都忙住去田里干活,没人帮忙。
不年不节的,在这收成可能会受到影响的时候,谁还有心思花钱买猪肉啊。
众人七嘴八舌想要周家便宜卖猪肉给他们,怎么便宜法呢?便宜到等于白送的地步吧。
周家人哪会愿意,连忙抬着死猪往外村去。
原以为出了村就太平了,却不知道村外也是风风雨雨,一路上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周家人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死猪不比活猪,价格自然要低些。
况且现在才抬来,时间太晚了,又下着雨,杀了猪也不知道今天卖不卖得完呢。
这么一番下来,价格又低了几层,没办法,还不是得卖,只能自认倒霉了。
周家的地里只有两个媳妇在忙活,周二顺和刘氏连人影都没见着。
众人见状,八卦说得更起劲了。说肯定是他们两老没脸见人,连门都不敢出了。
这倒不是,周二顺病倒了,刘氏也不得闲,正看顾两个受伤的孙子呢。
她可不是那躲起来的主,上去和别人对骂撕打才是她的本性,此时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咒骂不停呢。
次日雨过天晴,只是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到处都是水洼。
周勤一早去镇上订了一大板豆腐,买了粮食、鸡蛋和一些猪肉送到黄家庄子上。
张妈妈和雀儿去地里割了葱,摘野苋菜和青椒,然后把菜清洗干净。
昨天商量好由张妈妈去庄上送菜,顺便去厨房帮忙,雀儿留在家里照顾徐丹。
毕竟出了那档子事,家里还是有个人好些。
羊肉做两个菜,一个清炖羊肉,一个红烧羊肉,其余还有肉片豆腐,小葱炒鸡蛋,炒苋菜,青椒炒肉。
菜色份量足,味道好,这样一桌好菜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上。
众人昨天忙着抢救农作物,今天能好好补一补,可不正合心意嘛。
庄上众人交头称赞,都说周勤人实在,以前都是被流言所害才有那不好的名声。
男人那桌周勤都备下酒水的,虽庄上管事不准喝太多,以免误事,但小酌怡情还是准许的。
男人这边就直接多了,纷纷直言以后有事尽管来庄上找人,周勤连忙几番感谢敬酒。
张妈妈在帮忙炒菜时给庄上的妇人都打上感情牌,得了一波同情,又同仇敌忾的骂了周家一轮。
张妈妈完成任务后带着些熟菜回家了。
周勤说家里中午不用开火,从这边带些菜回家吃便成。
他预备充足,再多来三桌人都不怕,别人哪会说什么。
其实原本徐丹作为请客女主人该露脸才是,但周勤给众人告罪说怀了身子多有不便,加上前日之事,怕有什么影响,才没法前来。
大家都是人精,有什么不懂的,忙安慰周勤,又关心了一番徐丹才作罢。
酒足饭饱后周勤拉了阿文到一边商量事情。
他想着自己的田地没有买下上红契,所以想把这件事办妥当。
不然到时别人说这些田地都不属于你,要收回去或前来霸占,那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阿文知道此事需得严谨,直接拉了周勤和方管事去县里办事。
方管事有认识信得过的中人,不会将那贫地归为中等地占便宜,不然扯皮起来可麻烦了。
阿文和周勤则找了黄家说得那个师爷,给了些银两叫他帮忙疏通一二,到时也能尽快办理。
周勤还想把雀儿和张妈妈的户籍办理过户到自己那去,成为一家人。
所以几件事下来肯定要走走人情的,不过周勤不在意这些银两,只要能办下来就好。
那师爷听了周勤的情况,便给他出主意,叫他将户籍迁出榕树村,免得日后再受制于人。
毕竟以后孩子出生上户籍什么的都得通过村正上报,孩子读书考官、成亲添丁什么的都有关。
所幸一次性狠下心,自己立户。
虽说听起来像被村里隔开了,实则不然。
如今正是年轻力壮,奋斗发家的好时候,村里也帮不上忙,反而他们还想占你便宜,不如就断个干脆,省得以后你富裕了还上门找茬。
师爷毕竟办理过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乡里纷争事宜,对这些事情想得更长远,对人性也看得更透彻。
周勤略微沉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户籍脱离村子倒没事,但是父母还葬在村里,这样以后祭拜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师爷摆摆手,挖人祖坟,断子绝孙,这等损阴德之事,不是血海深仇没有人会做的。
况且清明祭拜每年才一次,先人事大,谁也不会无故阻拦,若闹得厉害,给村正一些好处压着就是了。
其实师爷还没说出口的是:你若足够强大到别人见你便要退避三舍或前来巴结,这些都不是个事。
如今黄家不就是给他撑腰的吗,只是这些话是不能说了出口的,毕竟前程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周勤想了想,便同意了,拱手向师爷致谢。
趁着现在榕树村村正怕阿文去报官,这移户籍之事倒是容易,要是周勤以后再办理此事,不出点血,脱一层皮那是不可能的。
山里的田地也处理好了,开荒够三年的地不多,算贫地,刚开荒的都以山地来算。
水田那里也去看了,稻谷产量不行,算贫地,剩下没开荒的干脆以泥滩来算。
正好朝廷鼓励开荒地,一切有例可循,找的又是认识的中人,能省去不少时间。
周勤把田地、山坡、房屋地和水塘那一块通通让中人丈量记录,该买的全都买下,虽花了几百两,但心里踏实多了。
那中人也没想到周勤能拿出这些钱来,一旁阿文和方管事在帮腔,那中人误认为是有黄家暗中支持,便不再追问。
况且他又不是白忙活,他也有中人费用可拿的,这一单下来,二十几两也是有的。
田地红契到手,心才真的踏实了,一家人又庆祝了一番。
周勤移户籍之事在榕树村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些人觉得他年轻不知好歹,失去村族庇佑是大忌。
有些人觉得周勤移户籍那以后还怎么通过他巴结黄家呢?还有些人甚至觉得村正得了什么好处,正愤愤不平呢。
一时间村民议论纷纷,村正焦头烂额,只能号召全村开会说明。
村正忙给众人解释,他会这样办理,完全是为村里着想。而且如今他们村才是被动的一方,要是不答应人家就要去告官。
“告就告呗,是周二顺一家犯事被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
“这么大的事村正怎么没和我们商量一下就私自决定了。”
“对啊!”
“不会真的得了什么好处吧?”
村正怄火得要死,一巴掌拍到桌上,激动说道:“虽说不与你们相关,但真的出了报官这样的事有碍名声。对年轻人的嫁娶有影响很大,你们难道没想过这个吗?谁家没有待嫁子女的?更何况你们确定周勤只记恨周家而已吗?”
这话头一出众人便歇了气。
待嫁子女谁家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嘛。
当初自己家虽没抢夺周勤田产,但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纵风止燎总是不争的事实。
一时间大家陷入沉思的同时又纷纷将矛头指向周二顺一家,要自己承认错误太难了,但要指出别人的问题便容易得很。
“那反正他们一家赶出村不就行了。”
“周二顺,那几亩田不如还给周勤算了,反正你们也白白得种了那么多年。”
“就是啊,做人不能太贪了。”
一时场面混乱不堪,众人喊着要将周二顺一家赶去苦恶村,在几位长者的几番调解下才平息。
这回周家真的成了村里的名人了,哦,是十里八乡的名人。
榕树村为自保,全部把责任推到周家身上。其它村为讨好黄家,将周家和榕树村说得一文不值。
黄家庄子则和前来上工的各村佃农宣扬周勤以前是怎么被周家欺负和抹黑的。
几方造势下,周家成了人人都啐上一口的人物。
刘氏刚开始每天还跟村里当她面说坏话的妇人对骂,好几次跟别人扭打在地。
村里每天乱哄哄的,村正和几个长辈便向周二顺施压,若他管不好自家婆娘,就交由他们长辈来管。
周二顺自己还病着呢,当下只能将刘氏锁在家里,村里这才清净了些。
不管村里的各种闹剧,周勤一家正忙着过自家的小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