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周津延醒来时马车还在颠簸,鹅毛大雪倾斜而下,落在车窗上不停地留下阴影,车轮在路面厚厚的积雪上转动,驶得缓慢吃力。
周津延转头透过微微天光看见背对着他,撅着屁股,沉睡的幼安,她身上只裹了一张毛毯,缩在车壁的角落里跟个小可怜似的。
而他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周津延心房塌了榻,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他也只眉心轻蹙,很快就展平。
倾身想要抱过她,锦被滑落,他这才看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干净柔软的中衣,动作微顿,掀开被子,裤子也换了。
周津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目光落到幼安身上,默了默,探手把她抱过来。
她身上有些凉,周津延皱眉,把她轻轻地放到锦被里,幼安寻着暖和气滚到他身上,缠抱着他,两只小脚蹭着他的裤管,踩在他小腿肚肌肉上,捂着暖。
周津延搂住她,调整了姿势,将锦被边角压紧。
凤目轻阖,打算再和她一起睡会儿。
但两刻钟后,他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他身体康健,素日里精神好,每日两三个时辰的睡眠,对他而言已是足够,即便身上带着伤,经过昨夜一番休息,也调整过来了。
但他分辨得清楚,他现在无法入睡另有缘由。
他垂眸盯着幼安白嫩的面颊,表情格外平静,但心中波澜汹涌,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摇醒她,问问她,他身上衣服是谁换的。
地滑雪厚,一直到中午才到了目的地。
是位于与京师相伴的保定府的一处别院。
马车停下,幼安似有所感,下意识地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周津延胳膊上,愣了一下,惊慌地爬起来。
周津延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幼安慌张地跪在他身旁,俯身看着他的伤口:“我,我没有压倒你吧!”
周津延摇摇头,手肘撑在榻上,幼安赶紧过去扶他。
周津延靠在车壁上,抬眸与幼安四目相对。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对方,与往常暧昧的气氛不同,这会儿倒是透露着几分诡异。
周津延脸色发白,但丝毫不损他的气势,抬眼静静地看她,黑沉幽深的凤目追着幼安的眼眸,眉梢微扬,仿佛要说些什么似的。
幼安心脏猛的突突跳了两下,赶在快要撑不住之前,忽然抬手摸上周津延的额头:“有没有发热啊?”
她满眼无辜。
周津延笑笑,盖住她的手,幽幽地说:“放心吧,没有。”
幼安轻轻的“哦”了一声。
“宗主爷,娘娘,咱们到了。”车外孟春小声说道。
幼安到底年少,沉不住气,急哄哄地转身喊孟春来帮周津延穿衣裳:“我不知道怎么弄!”
欲盖弥彰四个字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周津延舔唇,笑了一声。
幼安若无其事地摸摸自己的耳朵。
这座别院虽叫别院,但说是宫殿也不为过,傍山依水,冬季很是独特奇美。
别院有个温泉井,受它影响,园中盛开着各种春日的花木,姹紫嫣红与玉树琼枝相伴,一步一景,格外迷人。
“哇!”幼安看着四下景观发出惊叹。
她想再没有比他们更惬意的私奔了。
周津延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提醒她注意脚下。
幼安回头冲他笑,白净的小脸被冷风吹得泛红,倒意外的让她气色瞧起来好看许多。
顾念着周津延的伤,幼安不曾在外面久逛,陪他进屋。
孟春早安排了大夫等在屋里给周津延仔细检查。
周津延身体底子好,如孟春所言,只需要周津延多休息,按时换药便好了。
周津延温热的手掌拍拍认真听大夫讲话的幼安的后腰:“坐了一晚上的马车,让她们带你去泡会儿温泉?去去乏。”
幼安转头看靠坐在榻上的周津延,原本打算在屋里陪他的,但这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些事儿,点点头:“好呀!”
侍者在前面带路,幼安在后面走走停停的,听见身后有了动静,停下脚步,转身看从主屋出来的大夫。
大夫拱拱手:“姑娘有什么吩咐?”
幼安笑眯眯地说:“还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您。”
大夫以为她不放心周津延的伤势,欣然点头:“姑娘请问。”
幼安看了一眼侍者,拉着大夫往旁边走了走,小声问他:“大夫您知道宦官是怎么净身的吗?”
幼安实在是疑惑,又不敢断定周津延在骗她,万一如今阉割的方法与前朝不一样呢!
大夫只觉得裆下一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幼安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
周津延靠在榻上看从京中送过来的信。
“……让您好生休养几日,等京中稳定了您再回去。”来人禀道。
周津延颔首,他本意也没有打算现在回京,在这儿陪幼安玩一玩才是他目前的头等大事。
周津延指了孟春:“你跟他回京听陆翀的用。”
“是,宗主爷。”孟春领命。
周津延看了他一眼。
“是,主子。”孟春忙改口。
他忘了,京中现在已经得了消息,张方隆偷袭真定府,刺杀了幼帝,太后和另外两个太妃也遇刺身亡,司礼监掌印周津延率兵追赶,斩下张方隆头颅,但自身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京中各方势力正在博弈争抢帝位,
而此刻别院内也暗潮汹涌着。
幼安气得要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津延会骗她,害她这么久以来,一直自作多情的照顾着他的自尊心。
她揉揉乱糟糟的头发,说不准,他每天都在心中笑话自己呢!
幼安气哼哼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真是太笨了。
周津延靠着迎枕,腰间搭着锦被,他放下手中的闲书,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看幼安:“怎么还不上来?下面冷。”
幼安心里很不舒服,但又不想让周津延知道自己发现他的秘密,提一提嘴角,让自己表情软和下来,趿拉着绣鞋,走到床边。
周津延似乎心情很好,拍拍里侧的被褥,让她上来。
幼安瞅瞅他,放下帐幔,踢开绣鞋,从床脚爬上去,床上只放了一张锦被,幼安钻进去,就要与他靠在一起。
被子被周津延捂得暖烘烘的,幼安忍不住舒服的轻叹。
等周津延躺下搂住她时,她才又记起他的坏。
幼安有些不想搭理他,刚准备躲开,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乖乖地躺好。
仰着嫩生生的小脸,看他:“要是碰到你的伤口,你要告诉我啊!”
周津延手指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不会。”
幼安手臂轻轻地怀着他的腰,隔着薄薄的中衣还能感受他结实的肌肉。
幼安心里哼哼,伸手气呼呼地戳了戳,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与他算账。
出出心里的气。
周津延垂眸瞥她,幼安动了动身体,小腿一抬,敲到他身上,细长的腿搁在他腿间。
柔软温香的身体往他身上靠,上半身依偎着他,面颊贴在他心口蹭了蹭。
就像是只妖媚粘人的小狐狸。
周津延喉咙滚动了一下,手指握住她的肩头,暧昧地摩挲。
幼安细细的呼吸洒在他胸膛:“度度,痒。”
周津延唇角抿了抿,翻身,双臂撑在她上空,低头碰碰她的唇瓣。
被幼安躲开,小指头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软声说:“你别动啊!你伤着呢!”
“我就亲亲。”周津延声音有些沙哑。
“不做旁的。”
幼安心里存着气,才不给他亲,被他困在他身下,便蹭着他的身体,从手臂空隙中钻出去。
她软绵绵的一团,可要了周津延的命。
幼安飞快地爬起来,踩着他宽大的鞋子站在脚踏上:“为了不碰到你的伤,我们今天分被子睡。”
她仿佛很体贴的样子,自顾自的决定了。
幼安眼睛绕着屋子看了看,穿着他的鞋子,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找新被子。
周津延坐在床上,看她踮起脚尖的背影,赤利落的下了地,根本不把自己当伤员。
快步走到她身后,把被她拖出一半的被子塞回去。
合起柜门,握着她的手举高,将她压在衣柜前。
整个人都被被罩住,挤压在胸口,幼安气息微薄,手肘动了动:“你做什么啊!”
周津延笑了一声,往前顶了顶,压制住她,低头咬着她的耳朵:“善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幼安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周津延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另一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小腹摁了摁,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身前:“善善想不想看看,它还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