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视线齐齐向第二组第四排右边的位置聚焦。
其实高二一班的老师中,最不能惹的,不是以凶悍出名的物理老师,也不是用题目来支配同学的数学老师。
而是这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老白。
身为班主任,老白上通德育处,下通各位家长。面善心狠,话术高超,以理服人,嘴炮之王。
举个栗子,张辰阳这个硬茬就曾经被老白说哭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要好好学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尽管这洗心革面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但也可以看出老白的技能点点得十分高端。
就算是宴与,在她面前通常也收敛脾气。
谁能想到一代校霸的弱点是叫家长?他自己野点浪点没什么事,处分背回家也没有大碍,季春云宴华都不在乎,只要他人平安就好。但是老白这嘴太会说了,作为校霸同盟的他爹他娘都险些动摇。
极端可怕。
不过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一般情况下,老白还不至于上升到这个层面,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但是这么直接把老白手挥开,还“啪”地一声,也只有宴莽夫做得出来了。
更别说这句“别吵我”,是当众让老师下不来台了,顶撞老师,是要记过的。
但是再怎么样,常规套路依旧是背处分写检讨,这对宴与来说不算什么,所以大家也就看看热闹罢了。
老白被宴与这一句“别吵”点燃了怒火,这孩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她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继续伸手,准备直接把这人叫醒。
却没想到半路拦出来一只胳膊,挡在宴与身上。
宋谙好脾气看着老白,声音放的很温和:“老师,我昨天拉着他学习,睡得晚,您别生气。”
老白怔愣了一瞬。
众人脑海里这时候也齐齐蹦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就他俩这成绩,还熬夜学什么习?
宋谙不愧是男神,这份刻苦他们就比不上,带着同桌一起学习也说得过去。众人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紧迫感,年一年二都在认真学习,他们怎么能继续浪下去!
也有人关注点歪了,男神拉着宴与一起学习?哦呼,妙啊。
而当事鱼毫无所觉,不知道所有高光都架在了宋老狗身上,睡眠质量好极了。
老白看着得意门生真诚的目光,又想了想宴与最近上课的表现,心里信了几分,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睡醒了让他来办公室找我。”
这是暂不追究,让宴与继续睡的意思了。
后桌的贺绍楠和段铃兰就看着老白走了回去,面面相觑。
段铃兰:“少男,我睡着了,你帮我吗?”
贺绍楠:“我可以当你的人工闹钟,包醒。”
“滚。”
“女孩子不能说脏话的。”
“呸。”
贺绍楠心痛,可爱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
这时候已经快六月份了,阳光越来越强烈,佛光般普照大地,普度众生。
差点连宴与一起普度了。
宋谙轻抬了眼皮,停下正在整理笔记的手,抽出了一本化学实验报告册——轻薄。
宴与坐在他右边,于是他笔从右手换到左手,继续整理笔记。原本拿笔的右手,轻举着一本报告册,并不高,但正好挡住了照在宴与头上的阳光。
宋谙左手写字也毫不费力,帮宴与挡阳光也仿佛举手之劳一般。清晨太阳并不高,斜斜穿进教室,也有两三个同学挡着太阳,所以他的动作不是很明显。
但是挡自己和挡别人不一样。宋谙这个轻微的举动,看见的人里,一些女孩子眼睛都亮了,男生也突然泛起了一种奇怪的心情,泛了点酸。
仿佛集体被人强行喂下了什么宠物用品!
张辰阳在斜后方气得锤桌,他这下是知道了,宋谙这厮就是对他发小图谋不轨吧!
我宴哥还是人(误)的时候,就接二连三命犯桃花,分化成人鱼之后也魅力难挡。
但是宋谙又没做什么越界的事情,只是这样十分有同桌情谊地照顾一下对方,他屁话也不能说。
于是张辰阳忿忿看着身边的莫衡宇,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莫衡宇:“?”
“你发癫了?”
·
一直到课间操,宴与才悠悠转醒。广播中照例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催这帮孩子们下去伸伸胳膊动动腿,舞动青春,放飞理想。
宴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睡得贼香,不是这个广播还能再睡一会。
能不香吗。老师不管,周围一圈同学也不吵,还有人帮忙挡太阳,什么至尊待遇。
不过觉也补得差不多了,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宋谙这时候已经把报告册收了起来,宴与也就不知道,他为自己挡了两节课的阳光。两人随着班里人一起下楼,做操!
做操这件事,通常都是年级越高,做得越差。入校时规矩整齐,到了高三就会十分懒散,仿若胳膊腿都断了抬不起来。
后排的一些男生甚至不做,值周生或者杨主任看过来的时候再挥两下手。
但是宴与做,还忒认真,一板一眼。
他觉得挺好玩。
还带得他们班的后排全部都很认真,课间操纪律这一项回回是优。
挺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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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间操,宴与跟宋谙打了个招呼,让他去小卖部的时候帮他带一瓶快乐水,就插着兜先去了办公室。
老白也就是问问宋谙说的话是否如实,并且警告他下不为例。
要不是宴与成绩在那撑得住场面,指不定多少说她不公平的怨言冒出头了。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知道宴与确实是在学习,老白就放过他了,又再三叮嘱让他调整作息,宴与接声应是。
出了办公室,宴与往回走,却撞上了段铃兰和齐萱。只见她们俩各抱着一个大箱子,看上去很是费力。
“我帮你们吧。”宴与不由分说接过一个箱子,示意她们俩一起抬另一个。
她俩松了一口气:“谢谢啊。”
宴与和女孩子打交道少,除了宴然。他也不想没话找话,于是三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言。
直到班门口,宴与才想起来什么,随口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齐萱笑着说:“舞台剧的衣服到了,下午放学,打算让大家留下来试一试。”
下周就是校庆了。
宴与想了想自己的角色,突然感觉抱了个烫手山芋,心里一下子十分不对劲起来。
草,茂盛的草,开在山坡上。
宴与面无表情把箱子搬到教室后方,回到座位坐下,拿着宋谙给他带的快乐水就开始吨吨吨喝,然后开始做题。
模样极其专注,像是珍惜时间,想过好此刻的每分每秒。
宋谙看出他的不对劲:“怎么了?老白骂你了?”
老白应该不至于。
宴与脸色如风云变幻,嘴角稍微撇了撇,半晌也只是咳了一声:“没骂,让我好好学习。”
宋谙知道这人不想说,也不再追问。
他大概猜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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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宴与有十分强烈的**想让时间暂停,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毕竟他不是造物主。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他的宿命也到来了。
加上《梅取物语》已经排了许久,下周二就要上台了,现在试一试衣服,有什么不好还可以改。
至于这衣服该怎么换,有些复杂。
按道理来说应该分成三波,男生一波,男性人鱼一波,女生和女性人鱼一波。
枫一的厕所有隔间,所以单纯分了性别。于是最后商定男性人鱼去男厕,女孩子们去女厕,剩下的大老爷们就留教室,谁也不怕看见谁。
这次要完整试演一遍,老白也留了下来,准备当观众。段铃兰和齐萱一件一件分发着衣服,发到宴与手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然后就把那团叠的看不出样式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迅速走过,一秒都不停留。
生怕遭遇什么不测。
宋谙也拿到了他的服装,看得宴与酸溜溜极了,恨不得占为己有。
算了,也就想想。
接下来大家就各自行动,各换各的。宴与坐在座位上慢慢收拾着书,一点也不想挪步子。
宋谙就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拖时间。
他们班一个人鱼跑过来问他走不走,宴与也只是木着脸说:“等会。”
连张辰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可能直接把他宴哥赶出去吧。
到最后,就剩下宴与一个“异类”了,班里的男生们面面相觑,看着宴与还黑着的脸,大气不敢出一声。
宴哥突然分化成人鱼这件事,过了快一个月了,也还是没办法习惯啊。
老白这个时候还在办公室,等他们准备好再过来,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
不对,有啊!
宋皇帝仿佛是知晓了民意一般,起身拍了拍宴与肩膀:“跟我走。”
宴与抬眼看他,仿佛是一个被打扰的小豹子。
宋谙轻笑了一下,俯身在宴与耳边说了句话。就见宴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然后真就起身跟着宋谙走了,其他男生看着他俩翩翩然的背影,眼神充满着崇敬。
不愧是宋哥,是个能主持大局的主儿。但是到底说了句什么话啊,这么灵!
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