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队人马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上了山,远远看去,那火线就如暗夜的游蛇,从山脚窜到山顶。
黑夜的乌云积压,将天空遮的密不透风,找不到月亮。
“小心戒备,那群山匪阴险狡诈,随时可能冲出来。”最前方的那匹马上,挂了长剑的领队出声警醒。
徐家寨的山匪对黄银山地界非常熟悉,随时都可能设伏,他们处处小心,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这时,漆黑的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听到的人皆是一惊。
一群银环蛇突然窜了出来,大大小小好几条,扭动着身躯,速度极快。
“有蛇!毒蛇!”将本来沉闷安静的气氛打破,队伍瞬间乱作一团,跺脚的跺脚,摔火把的摔火把,惊呼声不断。
领队急了,生怕是山匪的计策,冷声喝道:“别乱!”
然而这群银环蛇居然巧妙的避过所有人逃走了。
虚惊一场,众人都舒了口气,却不想又是一声惊呼:“天呐,这么多毒蝎子?!”
领队忙举了火把看去,不远处的地方果然爬着许多小小的毒蝎子,浑身漆黑,尾尖猩红,若是一不留神......
这黄银山怎的这么多毒物?以前没听说啊,否则这些商队也不会路过这里,那徐家寨又是如何在这里一待好些年头的?
古怪太多,他们也顾不得路远,当即绕开,加快速度往寨头前行。
可令众人意外的是,他们戒备了一路,中途既不见山匪,也没有埋伏,甚至连个暗哨都没察觉到。黄银山安静极了,寨头的方向没有火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味道,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离寨头越近,这种不安越是明显,直到不久后,领队在风中闻到了异样的味道。
“有情况。”他心中一凛,短暂的思考后说道:“加快速度,进徐家寨!”
踏踏的脚步声推着火光,剿匪的人马终于见到徐家寨了,夜风一吹,火把扑朔,难闻的恶臭味终于清晰。
眼前的情形所料未及,众人那着火把顿在原地。
徐家寨寨门大开,里面一星火光都无,安静的可怕,恶臭味就是从这黑漆漆中鬼魅而出。
怎么会这样?空城计?
这群山匪一向狡诈,这种情况反而让领队举棋不定,不敢贸进。
可不知是谁打破沉寂,小声说道:“怎么会有尸臭......这是藏了死人?”
领队皱紧眉毛,正打算派人去探探情况,尖锐的叫声猝不及防撕裂夜空。
“啊——”
这声音高而尖,乍一听居然辩不清男女,众人俱是胆寒,却见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自徐家寨内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他衣衫脏污凌乱,满身血迹,一边跑还一边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像是爬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道道血痕清晰可见。
他脸上表情扭曲,眸中满是惊恐,就这么一路喊叫着跑出来。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别找我,别找我......”
见到剿匪的官兵,他竟反而露出了扭曲的笑意,像是骤然抓到救命稻草,朝着人群直直扑来。
神情癫狂,双目充血赤红:“救救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就在他如癫似狂地就要扑到某个人身上的时候,他被毫无防备的一剑洞穿了胸口,保持着这样的表情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这突变令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领队知晓有古怪,但这剿匪今夜必须成功,于是不再给时间思考,当机立断:“进去看看这群山匪在搞什么。”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涌进徐家寨,火把将周围照的犹如白昼,他们也终于看清了这犹如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臭味从四面八方而来,地上爬满了窸窸窣窣的毒物,却一个活人都没见着。
众人越是往里走越是心惊,直到——
他们顺着臭味一路走,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由尸体堆成的小山。
那些不见的山匪都在这里了,横七竖八的堆叠在一起,宛如块块烂肉。火把照去,他们个个都是脸色青紫,神情惊恐,一副肝胆俱裂、恐惧到了极点的模样。
这些尸体身体残破,尸虫在他们的肚中肠间穿梭来去。
这就是臭味之源了。
哇的一声,有人先吐了出来,之后宛如受了传染般,干呕声四起。
马上的领队也差点被这味道熏下去,他掩住口鼻,强忍胃中翻腾,更多的却是不解和惊惧。
徐家寨的山匪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都死完了,是谁干的?谁又有这般手段?
半晌,他命令道:“散开搜查,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这徐家寨不大,不到半个时辰,搜查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带回来好些个神情恍惚的妇孺,个个瑟缩着。
“大人,整个徐家寨就剩这么些活人了,应该是被山匪们绑上去的。只是她们个个都不肯开口说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得知。”
估计是强抢的民女和强迫生下来的孩子,领队翻身下马,走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前,尽量缓和了语气问道:“山匪都死了,官府会送你们回家,能不能告诉我,这徐家寨......”
那妇人却猛然抬起头,双眼瞪的铜铃大,似乎要将眼眶都撕裂。
她哆嗦着,大喊一声:“有鬼!”
领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守动作,可那妇人在这之后就回到了恍惚的模样,怎么都不愿开口了。
不仅是她,其他人都是如此,个个都是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有鬼?哪来的鬼?
他扭头看一旁的尸山,山匪们诡异而恐惧的死相让他有些异样的不安。
徐家寨的情况必须马上报告回去,还需找个地方安置这些妇孺,不如还是等天亮后再来仔细查探。或许,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们就愿意开口了。
这么想着,领队决定先将这些人带下山,天亮后再做打算。
剿匪的官兵们几乎是急匆匆地退出了徐家寨,似乎谁都对这个地方感到了不安,而领队牵着缰绳慢慢转向,却在最后从余光中看到了某个东西,他的身体倏然一僵。
再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只当是自己太过紧张出了幻觉,怎么会看到那恐怖的尸山上坐着个男孩。
剿匪就这么结束了,全员无伤下了黄银山,之后领队立即将徐家寨的情况上报知县,等待指示。
不想,他在不久后得到命令是——秘密烧光徐家寨所有的尸体,此事决不能外传。
同时,他还要带上一个人一同前往,一个女人。
领队迷糊了,他隐隐也知道这事非同寻常,应当尽快处理,可为什么偏要带一个女人同去?
他压了心底疑惑,又是一天夜里,他带上几个心腹再度前往黄银山,也见到了上头派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简洁白衣,戴了个纱帽,背后背了把裹着布的长条,看形状似乎是剑,腰间竟还挂着个罗盘。
令他意外的是,这女人会骑马,动作利落,这倒好办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用,但领队没有多问,他心里只有一个任务——烧光徐家寨里山匪的尸体。
一路无话,几人赶路至徐家寨前,忍着腿侧的酸麻下马,点燃浸了猪油的火把。
臭味越来越浓,已经飘到外面来了。
“果然......惨不忍睹。”
白衣女人喃喃低语,说了她今夜的第一句话,声音清丽,听起来竟然很是年轻。
领队的眉毛皱了又松,终于低声提醒:“你就别进来了,里面的场景......我怕你受不住。”
“都跟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你以为知府为何要让我跟来?”女人回道,语气倒是平和近人。
“你究竟是何人?可是知道这徐家寨的内幕?”领队终于忍不住了,丢出折磨自己好几天的问题。
女人点头,声音笃定:“知道。”
“是什么?徐家寨这些穷凶恶极的山匪究竟惹上了哪路高人,近百位刀口舔血的汉子,竟然死的这么......”想到那恐怖死相,领队说不下去了。
“动手的不是人。”女人淡淡说着,取下背上的剑,解开麻绳,将裹布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剑,却是一把铜钱制作的剑,领队微愣,同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
什么叫动手的不是人?
“你是谁?大人派你来干什么?”他又问道。
“我叫于琪琪。”女人回道,“来这黄银山徐家寨,驱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