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老爸,你看窗户台上的痕迹,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老爸瞥了几眼,也惊诧起来,道:“这不像是利器钝物所伤,反而有些像是人的手指、指甲划拉出来的。”
江灵骇然道:“一般的人谁会有那么大的指力,也没那么坚硬的指甲和那么粗糙的肉!”
我道:“所以我才说是变尸。而且气味像是贪尸。这个奎子是被贪尸所害。”
老爸道:“那这个奎子看上去好好的,衣服整齐,浑身也无伤痕,那贪尸对他也没做什么吧?”
我皮笑肉不笑道:“看奎子这样子,也不像有钱人,更不像有权人,也无功法也无道行,那贪尸贪他的什么?必定是精壮年的元阳之气,是赶着要跟他苟合。这奎子肯定是一路跑,从窗口翻了进去,那贪尸翻不进去,就扒窗户台,勾头往里面看,口水都流到了奎子的脸上,把他给吓晕死过去了。”
江灵道:“那贪尸连这个窗户台都翻不进去?”
我道:“所以我才说是个刚刚炼成的变尸,刚炼成的变尸,浑身僵气还不会脱离干净,腰身和两腿应该都不会大幅度打弯,只能跳,但是这窗户口上下的高度不足四尺,那贪尸跳不进去,又翻不进去,只能扒窗台眼巴巴的看,看到快天明了才走。这奎子翻进去以后就吓得浑身瘫软,爬不动了,被那贪尸直勾勾看了一夜,还不魂飞魄散?”
江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听你这么一说,跟亲身经历了似的,瘆人。”
糟鼻子老头挤得近,探着头终于听见我们的话,立即嚷道:“僵尸!僵尸!看我说得不错吧,就连这俩孩子也知道是僵尸!”
围观的众人先是沉寂,然后一片哗然。
我扭头道:“别乱嚷嚷!没说是僵尸,是贪尸!”
有人叫道:“你们是干啥的?你们咋知道是那啥子贪尸?”
我道:“我们两个男的是相士,陈家村的相士,这位姑娘是茅山的女真人。”
“哦,陈家村的……”众人恍然大悟。
奎子的父母也停止了嚎哭抽泣,都怔怔地看我,我道声:“得罪了。”又对奎子的父亲道:“请叔叔把您儿子的眼皮翻开,我看看他的眸子,是不是已经死了还不确定,他脸上没有死色,只有惊色。”
奎子爹一听,当即来了精神,翻身跪坐在地,就去翻儿子的眼皮,那眼皮被他使劲掰开,眼珠子往下翻着,白多黑少,几乎要凸出来,我以慧眼相了片刻,但见其神虚而急,有外露而游离之相,此乃《义山公录·相篇·相神章》所说的惨神、失神两相。
也即七魄将散、三魂要离的前夕,人虽还未死,但是却也离死不远了,俗语称之为“丧魂失魄”。
我却轻轻舒了一口气,道:“可以了,把眼还给他闭上吧。”
奎子娘连忙道:“先生,咋样?我儿子还有救没有?”
我道:“他还没死。”
“啊?”奎子爹娘一起失声而叫,又惊又喜,我又赶紧道:“只不过现在是凶多吉少,再晚一会儿说不定就死透了。”
奎子娘又张皇起来,道:“那咋办?咋办?”
我有些踌躇道:“丧魂失魄嘛,以回魂汤救治就行。你们谁知道回魂汤?”
我问了一声,先看老爸,老爸早摇了摇头,围观的众人也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矮胖妇人道:“是不是治怀孕女人大出血的药?”
“嗯,应该是这方子,只是这方子……”我迟疑了一会儿,为难地看了看江灵,道:“《义山公录》里提到这方子,说是极简单的一副药,几乎是世人皆知,所以根本就没记载……要是张老爷子或者东木前辈在就好了。”
江灵笑道:“本来就很简单嘛,何必要张老爷子和东木前辈在?”
我一怔,随即喜道:“你也知道?”
江灵假意嗔怒道:“我好歹也是命门大派符箓三宗之首的茅山弟子,你本事大了,就开始小瞧我了?”
“哪有,哪有……”我连忙道:“你赶紧把方子说出来,让人去抓药,来几个人,把奎子抬走,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祟气太重,也是他的受惊之地,万一醒来后再吓死过去,就真死定了。”
奎子爹妈连连点头,江灵却道:“这里也没纸笔,我说出来,他们不一定记得住。怎么办?”
我朝围观的人喊道:“各位乡邻,大家都帮帮忙,待会这位女真人说出来的方子,每个人记两样,我看要不了几个人就都记住了,然后一起去抓药,救救奎子,回来让奎子爹妈给你们报销药费,好不好?”
“好!”众人轰然答应,立即有人嚷道:“我记头两样!”
“我接着记两眼!”
“……”
“就你聪明!”江灵朝我微微一笑,转而对众人道:“记好了,我慢慢说,不要抓错。黄芪六钱,煅龙骨六钱……川芎一钱,当归三钱……太子参十二钱,丹参六钱……嗯,还有荆芥炭两钱。都记着了吗?我再重复一遍,要四个人就够了。”
说着,江灵又重复了一遍药方,记方子的人立即去抓药,这边也上来几个人,从窗户口处跳进去,然后开始往外抬人。
就在这时候,后面有人喝道:“干什么!不准抬!”
我扭头一看,几个警察已经到了,为首的中年男人带着三级警督的警衔,显见是此处乡镇的所长级别警官,他当先走上来,冷面冷色道:“怎么不等我们来,就擅自破坏凶案现场?谁让抬的?”
众人都不敢做声,抬奎子的几个人也愣在当场,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抬着。
我连忙挤出去,满面堆笑道:“警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让他们抬的。”
“你是谁?干什么的?”那中年警官皱眉道。
“郑所长,他是陈家村的大师!”人群里嚷道。
那中年警官眉头拧的更紧,道:“看相算命的?哼!”
我道:“不管我是做什么的,那个奎子还没死,我有办法救他,得先把他抬走,否则会耽误治疗。所以,我就先自作主张了。”
郑所长道:“这里多年都没出过命案了,所以一接到报警电话,我这个所长都亲自来了,为什么?因为人命关天!那是不能儿戏的!让开!”
我一呆,老爸忽然挤出来,道:“军强,还认不认识我?”
郑所长一愣,看了老爸片刻,立即失惊道:“弘道?哎呀,弘道哥!您怎么也在这里?”
郑军强说着,已经是笑哈哈的上去拉着老爸的手寒暄起来:“你从部队里退下来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你了,这二十多年了,你的样子也没变多少嘛!年轻,真年轻!”
老爸也笑道:“你也是老样子,就是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