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说错了,这里是姜府,不是宁家。”姜玥淡淡纠正,“祖母若是年纪大了,连姜家、宁家都分不清了,不如趁早回宁家老
宅养老,相信陆少帅做了这么多年行镖的买卖,定能将您安然护送到家。”
宁氏的脸已经开始抽搐了。
她只知姜玥这几日突然开了窍,却不料这一开窍竟如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牙尖嘴利,还句句诛心!
“好啊,好啊……我老了,这个家我是管不了了!陆少帅,您要是还肯给我这张老脸几分薄面,就请不要把筠儿许配给那陶荣华
作妾,他可是已经有八房姨太太了啊!”宁氏一双老眼写满哀恸,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真有多疼宁竹筠这个表外孙女,“老身
替筠儿给你赔礼道歉,老身这就给你跪下……”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一旁的刘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她。
宁氏的膝盖愣是半点也没着地。
眼看陆南风依旧不发话,宁氏站起身又要往一旁那柱子上撞:“玥儿,你这么不待见祖母,祖母今后也没脸再在姜家待了,祖母
索性一头撞死落个清净……”
戏演到这份上,姜玥不开口是不行了。
宁氏要是好端端的毫发无损也就罢了,但凡磕破点油皮,都能让她被唾沫星子给淹死——流言蜚语一传扬开来,指不定又有多
少人要戳她的脊梁骨。
姜玥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也不能任由自己平白无故遭受这等冤枉。
“祖母,你这是做什么?”她走上前,拦在了宁氏和那柱子之间。
宁氏见她来拦,立刻顺着台阶就下了,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好孩子,祖母就知道你这孩子嘴硬心软,如今世道乱,一家人哪
能说两家话呢……筠儿是你表妹,她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今日这事说不定就是丫鬟唆使她干的,哪能全怪在她身上……”
宁竹筠也立马回过神来,伸手一指那目瞪口呆的海蓉:“就是这丫鬟唆使我干的,药也是她买来的,我……我是真不知道会闹成
这样!”
海蓉愣在一旁,怎么也没想到这口锅兜兜转转最后竟又落回了自己头上:“小姐,您可要凭良心说话呀,明明是您叫我买的药,
哪里是我唆使的……”
“来人呐,把这个肆意妄为的丫鬟拖出去乱棍打死,以正家风!”宁氏厉声朝一旁的家丁道。
几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皆是未挪脚步。
即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如今这里是陆少帅和姜大小姐说了算,宁老夫人的话可半点都做不得数。
“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陆南风冷冷吩咐。
家丁这才动手,很快就将那哭天抢地喊冤的海蓉给拉了出去。
海蓉没被堵住嘴,叫声凄厉,无比刺耳,然而不多时连嚎都嚎不出了。
“陆爷,”何良来报,“打了十二棍已经晕过去了。”
“丢出姜府。”陆南风语气冷然,惜字如金。
一旁的宁竹筠已是有些腿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一出戏竟演成了这样。
原本这个时候她应当已和陆南风生米煮成熟饭,只需老太太出面为她做主,陆南风一定就会娶了她,可哪晓得姜玥从中作梗,
生生坏了这一桩好事!
转念一想,昨夜喝了那粥的是姜玥这小贱人,难不成陆南风已与这小贱人有了肌肤之亲了?
若非如此,怎会对姜玥如此偏袒?
她死死盯着姜玥,恨不得从姜玥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然而宁氏重重揪了她一把,揪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不快给陆少帅和你表姐赔罪!”宁氏催促。
宁竹筠勉强收敛起眼里的恨意:“陆少帅,表姐,昨夜的事……是筠儿不对。”
“都是一家人,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小姐,你就别和宁小姐计较了,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可你不一样,你是姜家的大小姐,
自然是要通情达理些的。”刘嬷嬷趁机劝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姜玥就忍不住要发笑:“刘嬷嬷这话说得可真是好,若我再要计较,难不成就不通情达理,不配当姜
家的大小姐了?如果我没记错,表妹不过只比我小了区区一岁罢了,难不成仅凭这一岁之差,我就该处处忍让,打落门牙和血
吞?”
刘嬷嬷被噎得半点也吭不得声。
姜玥清冽的眸光一转,看向宁竹筠:“一个小小的丫鬟,只因唆使主子就差点被乱棍打死,表妹身为主子,难道不该自请家法以
正家风?”
“是该请家法,以正家风!”宁氏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出的这句话。
她好言也说了,恶语也放了,甚至还拉下这张老脸要往柱子上撞,可哪怕是这样姜玥也不肯退让,摆明是不打算就此罢休。
事已至此,唯有将宁竹筠这个表外孙女教训一通,若不这样,还不知要闹到何种地步。
“玥儿,你答应祖母一件事。”宁氏看向姜玥,一副恳求的样子。
不用她开口,姜玥猜也猜到了几分:“祖母是想说,叫我别把今天的事张扬出去?”
“正是,”宁氏点了点头,“这毕竟是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我没有那等嚼舌根的癖好,祖母若是怕失去传扬出去,还是盯紧家里这几个下人吧。”姜玥道。
当初她被歹人掳走失了清白,除了家中的仆役,原本是没几人晓得的。
可不知怎么,这件事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江城,而今想来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说此事与宁氏没有半点干系,她是怎么也
不会信的。
那些仆役都被父亲花重金仔细打点过,按理说应该闭口不言才是,谁有那等胆子去外头声张?声张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而宁氏是打从一开始就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毁了她的名声,对宁氏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宁氏碰了这么个硬钉子,老脸一白,没再说话。
不多时就有人去取来了家法——一根长长的竹篾子。
宁竹筠被迫伸出了双手,竹篾子还没落下来,她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姨婆,筠儿知错了……”
“动手吧。”宁氏闭了闭眼,声音苍老而疲倦。
一旁那刘嬷嬷牙一咬心一横,一板子打了下去。
宁竹筠惨叫一声,掌心顿时红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