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亦轻声说着,不太想让自家徒弟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异常之处。
自灵脉间传来的疼痛经过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缓解了很多。
楼知亦正想收回手时，一股力道从他腰间传来。
下一瞬，他整个人被沈裴然给抱了起来。
嗯……对,就那种公主抱。
沈裴然轻声道：“那我就抱着师尊回去好了。”
楼知亦抬眸望了眼自家徒弟精致流畅的下颌线,缓了好半晌,才出声道：“我就说说而已，不重吗？”
这地方还挺大的,一路抱回去,那不得累死？
“可师尊一点儿也不重。”沈裴然道。
甚至,他的手放在他师尊腰间，可以感受到那仿若不足一握的纤细。
师尊太瘦了。
明明他每一日都有好好喂养他师尊的……
楼知亦闻言，笑了下,又道：“你要是这么一路抱着我回去，那可是会让整个皇殿的人都看见的,到时候你魔尊的威严岂不是全没了？”
“看就看见了。”沈裴然出声道，“这不是……”
他话语一顿，轻抿着唇。
楼知亦见沈裴然没将话说完,不由得出声问道：“这不是什么？”
“这不是恃宠而骄的美人该有的待遇吗……”
沈裴然将余下未说完的话说出,搭在楼知亦腰间的修长手指略微收紧了些。
“那美人是不是该犒劳犒劳尊上吗？”
楼知亦轻声说着,他借着几分力道,缓缓倾身上前,亲了下自家徒弟近在咫尺的侧脸。
正值此时,长廊外有其他魔经过,正想向沈裴然行礼时，便瞧见了那被他们尊上抱在怀里的美人倾身亲了他们尊上。
他们顿时大惊，旋即连忙移开目光。
楼知亦察觉到有魔就在不远处,亲了沈裴然之后，便将脸埋在沈裴然怀中。
“尊上。”
众魔很快反应过来，齐齐行礼。
沈裴然感觉到他师尊正在他怀里轻声笑了起来，又感知到那那些投落而来的目光，抿了唇，出声应了声。
声音轻轻的，俨然没有半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冷意。
正当众魔以为自己遇见了假的尊上时，他们又听见沈裴然出声道：“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
惊！
天呐！
这简直俨然如同是另外一个尊上了吧。
大家彼此之间相互看了眼，应声道：“是。”
沈裴然没管那些魔的震惊，径直抱着楼知亦越过长廊，没多久便回了寝殿。
当他将人放下来后，他师尊还在笑。
沈裴然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轻声唤道：“师尊……”
好半晌后，楼知亦才止了笑意，抬眸看向沈裴然，出声道：“在这之前，他们肯定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魔尊。”
从长廊一路走来，楼知亦憋着笑意，就连其面容间都染上了些许薄红，衬着那几近雪白的肤色，犹如精心描摹过一般，璀璨而惊艳。
沈裴然望见了，伸出手去，将他师尊垂落至面颊侧的一缕墨发拂至耳后，又才轻声说道：“师尊喜欢的话，以后就只给师尊一个人看，不让他们再看到了。”
沈裴然还欲再说些什么时，一道灵讯转瞬从寝殿外袭来，落入了他掌心。
旋即，他拆开来看，眉心轻蹙了下。
楼知亦见状，出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是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沈裴然闻言，掌心攥着那道灵讯，迟疑片刻，道：“那师尊……”
“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你在这里守着照顾我吗？”
楼知亦说罢，伸手扶住沈裴然的肩，将人转了个方向，然后推着自家徒弟往外走去。
沈裴然很快被推到了寝殿门口。
楼知亦倚在门侧，轻笑笑道：“去吧，我看着你走。然后，我再去挑本书来看。”
沈裴然站在殿门前，正迟疑之时，眼前人突然倾身上前，在他唇畔亲了下。
微凉而柔软的气息转瞬即逝。
楼知亦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催促着自家徒弟离开。
沈裴然便道：“师尊，我很快回来。”
楼知亦轻应了声，目送沈裴然的身影很快消失于长廊之外。
片刻钟后，他才收回了目光，意欲转身往殿内走去。
楼知亦身形还未移动半分，他便抬手扶住了殿门门侧。
半晌后，他扶在门侧的手蓦然收紧，指尖泛着几分苍白，额间浮现出泠泠薄汗。
楼知亦倚在殿门边，站了许久，才缓缓收回了扶住门侧的手，转身朝殿内走去。
他想：幸好他徒弟走得快，不然的话，他岂不是就“露馅”了吗？
回到殿中，楼知亦在储物空间中取出装有空灵丸的白瓷瓶，从中倒出一枚空灵丸来服用。
片刻钟后，他以神识探查着体内状况，沉默良久。
所以现在是……就连空灵丸都已经没用了。
思及此，楼知亦慢慢将白瓷瓶收回储物空间。
他从身后书架中取了一卷书册来看，以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快至午时的时候，一道灵讯从殿外转瞬到了楼知亦手中。
他原以为是沈裴然传来的灵讯，当他拆开之后之后，才发现是顾雪微传来的灵讯。
“师兄，你现在在雍州神城吗？第九枚秘钥将要现世了，雍州恐成为风云聚集之地。徐家近年来并没有放弃过对沈裴然的追杀，这一次据说是徐家大长老亲自出面，将尚在闭关的道主给‘请’出了关，我怕你与他再起冲突。”
殿外传来兰因嚷嚷的声音，喊道：“仙君？仙君，在不在啊？”
楼知亦将顾雪微的那道灵讯收了起来，缓步走出寝殿，看向自远处奔来的兰因。
兰因很快到了近处，出声解释道：“仙君，今儿个尊上有些事，暂且没法陪您用膳了，所以他吩咐我将今日的吃食带来。”
楼知亦闻言，目光轻轻扫过兰因手中所提的两个食盒，应声道：“进来吧。”
“好嘞。”
兰因应了声，提着食盒跟在楼知亦身后，走进殿中——
当楼知亦踏入殿中后，自殿门处蓦然浮现出一层朦胧薄雾，将紧跟其后的兰因给隔绝在了门外。
兰因连忙喊道：“仙君？仙君，我进不去啊。”
楼知亦回眸看了过去，旋即抬手扶门。
在其指尖转瞬涌出一抹轻细灵力，解开了殿中禁制，让兰因进来。
兰因进入殿中后，将手中食盒中的饭菜取出，摆放在桌上。
他抬眸一瞧，便发现楼知亦仍旧站在殿门前，身形倚在门前，不由得奇怪道：“仙君在做什么？”
楼知亦略微垂眸，望了眼自己微颤的指尖，平静道：“我在看今日的天色。”
“今日的天色？”兰因不解道，“今日的天色怎么了？”
他觉得雍州的天色向来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变化。
“雍州今日要下雨了。”
楼知亦收回了手，缓身回到殿中。
兰因将饭菜摆好，出声解释过后，正欲离开之时，楼知亦微抬下颌，将他叫住。
楼知亦道：“坐下来，我们聊聊。”
“这怎么好意思呢……”
兰因嘴里虽是这样说着，但身体却诚实得很，赶忙就坐了下来。
楼知亦问道：“今日是不是有很多人来了雍州？”
“唔……”
兰因想到沈裴然先前对他的叮嘱，出声道：“没有吧？我……我不知道。”
楼知亦瞧见兰因现下的神情，轻笑了下，道：“你不会在我面前说谎的，说说吧。”
兰因望了眼面前的楼知亦，飞快垂下眸。
须臾，他又抬眸望去，迟疑道：“仙君问这个做什么？”
楼知亦抬起手，似随意放在桌上，手指微微垂落在桌沿侧，然后缓缓收紧，以免指尖因为疼而颤抖起来。
“徐景辞是不是来了雍州？”楼知亦平静问道。
“还没呢，来的先是徐家其他人。”
兰因下意识脱口而出。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蓦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楼知亦点点头，道：“看来是他快要来了。”
“仙君可不可以忘记刚才我说的话？”兰因小声请求道。
楼知亦看了眼一脸后悔的兰因，好奇问道：“怎么？沈裴然还能杀了你不成？”
兰因动了动唇，没敢再开口。
“你放心，不是你说出来的。”楼知亦轻声道，“我师弟刚才跟我传灵讯了，他在灵讯之中跟我说了些事而已。”
这可就不是他说的。
兰因默然心说道。
楼知亦问完问题之后，看向桌上准备好的饭菜，取了一双筷子来。
其间，他见兰因还没走，出声问道：“既然雍州来这么多人，你怎么还是这么闲？”
“我……”兰因迟疑地笑了笑，解释道：“仙君，今日我的事情就是守着你。”
“不用你守着，去帮沈裴然吧。”楼知亦道。
“可是，仙君，我……”
兰因正思索着，楼知亦淡声道：“你不去帮他的话，那我就亲自去了。”
最终，兰因经过权衡利弊之后，飞快向楼知亦告辞离去。
楼知亦慢条斯理地吃着桌上的饭菜。
他的动作很慢，因而这一顿午膳吃了很久。
久到桌上的饭菜彻底放凉了，他将碗中盛的半碗饭都还没吃完。
下午时，酝酿了快一日的大雨终于降落。
天色骤然黑了下来，长廊下的灯随着天色彻底黯淡而缓缓亮了起来。
楼知亦站在殿门前，望着灯火通明的长廊尽头。
此时还没至黄昏，却已如黑夜深临。
茫茫夜色中，星辰与明月只存于雍州神城这一片天幕中。
雨沥沥而落，砸在石板上，溅出水花来。
楼知亦略微抬眸，从储物空间中取了一把伞。
他走至长廊尽头，才将手中的伞缓缓撑开。
驻守在皇殿宫门处的守卫望着这蓦然降临的夜色，有些奇怪道：“为什么这天越来越奇怪了？这不是才下午吗？天都黑了。”
“雍州的天越来越怪了……”
其中两名守卫说话之时，有冷风自长道贯穿而来。
“我虽然没去过其他州，但是其他州可不像雍州这天，就我们尊上曾经待过的青州，白日里可是有明亮曦光照耀的。”
冷风呼啸而来，就连雨声都遮掩不了这风声。
“我也还没出过雍州，要是将来有机会出雍州，我想去……”
另外一名守卫应声附和着，还未曾将自己想去的地方说出来，骤然而至的冷风仿若带着凌厉的刀子，划过他喉间，转瞬带出一大片鲜血。
刚才还在出声说话的守卫转眼之间就倒在了地上。
“是谁？”
很快有守卫反应过来，抬手意欲发出警示。
一声轻细的“咻”声过后，那无形之中的力量犹如在割韭菜一般，宫门前的守卫倒下了一大半。
“轰！”
与此同时，终于有守卫拉响了警示。
一道如薄翼般的风刃转瞬到了那名守卫脖颈侧——
守卫心里一惊，下意识闭上眼。
他后背出了一声冷汗。
好半晌后，未曾有任何痛苦袭来，他迟疑地睁开眼，望着从宫道上撑伞走来的雪衣身影。
随着这道身影缓步走近，原本遮掩于伞下的面容彻底显露了出来。
清冷出尘的眉眼隔着朦胧雨雾，似染上几分柔和般。夜色之中，宫道间的光亮轻轻拂过来人的脸颊，其面容虽然透着几分苍白，却依旧惊艳。
“你……”
守卫怔愣了一瞬，似乎是有些不太确定般。
他一直待在宫门处当守卫，还未见过近段时间以来大家口中相传的那位令他们尊上都为之倾心的美人。
楼知亦轻轻抬眸望去。
自虚空中转瞬传来些许波动，有人自虚空裂缝中走了出来。一袂藏青色袍角于幽幽光华之中，泛着神秘道韵。
“我听说魔界这位新任魔尊身边多了一位美人，便想着顺便来瞧瞧。”
那人低声道：“原来真的是你啊，剑尊。”
守卫听见这话，怔愣了一瞬，似乎在犹豫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楼知亦望着自虚空裂缝中走出的人，出声道：“徐景辞。”
徐景辞周身未做任何防护，沥沥落下的雨势却不能近他周身。
他望了眼站在宫门内的楼知亦，缓步走近。
时至将要临近之时，自宫门前蓦然浮现出杀机，袭向徐景辞。藏青色衣袍被割裂了一角，随着冷风落了地。
徐景辞停下脚步，出声道：“他为你建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宫殿，将你藏在殿中，就连我都没法直接将这皇殿内的虚空撕裂。”
“剑尊，你知道你这个徒弟在这十年间成长得有多快吗？”徐景辞问道。
楼知亦并未出声。
“他可比剑尊你当年的修行速度还要快上许多，只是他与剑尊不同，剑尊修的是正道，可他修的是魔道。”
当年楼知亦修行速度的快，只会让众人觉得艳羡。
可如今沈裴然的修行速度更快了，却只会让众人忌惮不已。
原因无他，只不过因为沈裴然是个魅魔，是不该再存在于九州之中的魅魔。
九州之中，多少人都在盯着沈裴然。
他们忌惮于楼知亦当年一言，不敢出手，又怕沈裴然成长得过于快，必成祸端。
于是，十年之期一过，他们便策划了一场除魔诛邪的大计。
徐景辞像是在邀请楼知亦般，出声问道：“剑尊，你要参与这个计划吗？”
“还有谁？”
楼知亦这一问，原本还怔愣出神的守卫当即变得紧张起来。
这可是剑尊啊。
这可是剑绝九州的剑尊啊。
若是就连剑尊也参与进来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很多人啊，现存的三大世家、九州的各大宗门，就差剑宗了。”徐景辞道，“就差剑尊你一个人了。”
“可我看剑尊好像并不想除魔诛邪似的……”
说到此处时，徐景辞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出声道：“我来之前，有人托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本来是想亲自来向剑尊讨个说法的，但是我觉得让他对付沈裴然比较好，所以由我来问这个问题。”
“那个人问，为什么同样是魔，剑尊怎么就对他弟弟赶尽杀绝，却不杀沈裴然呢？”
楼知亦眉心轻蹙，平静道：“魔尊玄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魔尊玄烨的伏笔，小天使可以去看第八十二章和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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