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亦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长剑出鞘,剑光乍现,朝着徐逆斩去。
“铮铮!”
徐逆猛然往后一退,避开那道剑光,又望了过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与不解,出声道:“沈道友为何突然对我动手?”
“动手就动手了,还需要理由吗?”
楼知亦说罢,手中长剑剑势已出。
早在沈裴然说出怀疑在这些人中还有其他身怀魅魔血脉之人的时候,楼知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逆。
那夜在山洞之中,沈裴然的灵力突然失控,那时候他就有些怀疑徐逆了。
或者说,在更早时候,他刚进入清泽山秘境之时,徐逆反常的行为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剑意倾出,在徐逆身上带出一道血痕,却因徐逆一袭墨衣而看不分明。
徐逆被剑意所伤,嗅到了那一丝血腥气息,望向楼知亦的眸光之中,却带着炽亮。
他笑了下,望着楼知亦那张脸,并未动气,道:“沈道友的性子倒还真是特别,不过我倒是喜欢得很。”
“铮!”
另一道剑光携卷着寒冽之意,转瞬便至。
徐逆避退开来,又望向沈裴然,出声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动气呢?”
楼知亦眸色平静,开口道:“你的这个身体是徐家的天生道体,你夺舍他,不怕遭到徐家的报复吗?”
徐逆一边避着席卷而来的剑光,又一边同楼知亦说道:“我不太懂沈道友之言,我为何会怕徐家的报复呢?”
或者说,他为何要去怕徐家的报复呢?
沈裴然一剑刺来,徐逆抬眸望去,抬手将那柄长剑握在手中。
剑光将他掌心割破,是一道深刻见骨的伤,他却浑然不觉般。
鲜血滴溅,浸入墨色石板。
这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毁了就毁了。
不过在毁掉这具躯壳之前,得让他再做一些有意义之事。
起相思长剑吸收了血迹,泛起微亮的光华。
徐逆略一垂眸,望着手中的起相思长剑,淡淡出声道:“我想,你大概还没有弄明白起相思长剑真正的用法是什么。”
“不如,就由我来教你……”
楼知亦隐约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率先出剑,朝着徐逆握住起相思长剑的那只手斩去。
幽幽雾气自徐逆周身泛起,转瞬吞没那柄起相思长剑,连带着将沈裴然整个人笼罩。
楼知亦指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未曾消散的雾气,那缕雾气萦绕于他指尖,似有意识般,迅速蔓延至整个手掌。
楼知亦袖袍轻掩间,那缕雾气缠绕过那截手腕,交缠出几分纤细易折的脆弱感,旋即触动了手腕间的感应铃。
“嗡——”
楼知亦微垂眸光,以灵力将那缕雾气迅速震碎。
他看向手腕间的红绳,刚才雾气的触碰并未使感应铃发出任何声响。
这就意味着……眼前这人将沈裴然隔绝在了另外一处空间。
楼知亦冷声道:“你将他送到哪里去了?”
“沈道友,你放心。”
“徐逆”轻声道:“我怎么会伤害他呢?”
沈裴然可是他们魅魔一族再度复兴的希望啊。
楼知亦冷冷盯着眼前这人,默然心说:他与这些人交手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如今他的状态,犹如空有宝山而不知如何去使用一般。
“徐逆”缓步走向楼知亦,楼知亦却是径直抬起长剑。剑尖所指,正是徐逆的心口致命之处。
于是,“徐逆”停下脚步,出声问道:“沈道友,我未曾请教过你真正的名字。你将你真正的名字告知于我,好不好?”
他轻抬眸光,眸色深处是氤氲开来的瑰色薄雾,艳丽到几近发腻。
“不是说魅魔一族的天赋之一,便是窥清一切易容伪装之下的真容吗?”
楼知亦冷冷一笑,嘲讽道:“你是哪个角落来的老古董啊,连我都不认识。”
“徐逆”笑吟吟地出声道:“从旁人口中得知的名字,怎么抵得上能够从沈道友口中亲自听到的呢?”
楼知亦不再出声,只是以神识搜寻着广场中的每一寸虚空,想要将沈裴然找出来。
若非如此,他就出手了。
“铮!”
下一瞬,楼知亦手中一用力,长剑剑尖划破“徐逆”衣裳,刺进一层脆弱血肉。
自剑尖处有鲜血淋漓而出。
楼知亦冷声道:“你再往前一步试试?我手中的剑从来不会往回收上半寸的。”
“那就让我死在沈道友的剑下,我亦甘之如饴。”
“徐逆”的声音变了,由原本的清润变得喑哑而动人,却无端带着缠人的黏腻,犹如毒蛇吐信。
楼知亦听到这声音,不由得轻蹙了下眉,低声骂道:“你真是个疯子。”
他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这人就这么“犯病”了?
楼知亦认真想了下,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随时犯病的疯子了。
要不,把这个疯子解决了吧?
“铮——”
楼知亦手中长剑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般,泛起轻细的铮鸣声响。
他忍了好久,想到暂且留手,还要将沈裴然带出来,便将长剑收了回来。
长剑收了回去,“徐逆”缓缓垂眸,看向自己心口处的那个血洞,低声道:“沈道友,这是不是也算你第一次收剑,是为了我?”
楼知亦闻言,评价道:“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徐逆”笑了笑,开口道:“为了这个第一次,我打算用一个上古隐秘来换,沈道友觉得如何?”
“沈道友,你知道何为天人五衰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
“灵力衰减。”
“修为跌落。”
“容貌不复。”
“以及……道消,身陨。”
“沈道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
沈裴然身在一处密闭且黑暗的空间之中,周遭没有任何出口,更没有任何的道可以走。
被力量所侵蚀,他手中的起相思长剑滚烫得灼手,就如同此刻他眼尾处的那抹印记一般。
沈裴然尝试过很多种方法,依旧无法开启这处密闭的空间。
而他眼尾处的那抹印记灼得烫人,连带着他周身灵脉之中泛着寒凉的灵力都开始变得滚烫。
他想:这是不行的。
绝对不能够在这时候觉醒魅魔血脉。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铮!”
黑暗空间之中,蓦然响起一声剑鸣。
沈裴然抬手,以手中的长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起相思长剑,既然能够吞噬旁人的力量,自然也就能够吞噬他的力量。
鲜血自他手掌间涌出,转瞬被起相思长剑所吞噬。
沈裴然感受到自己灵脉间滚烫的灵力变凉了些许。
“你以为起相思的用处仅仅只是在于此吗……”
空间之中,幽幽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犹如蛊惑一般,传入沈裴然耳畔。
沈裴然未曾松开手中的起相思长剑剑尖,自他血脉之中的力量被长剑吞噬。
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力量因为消减,而逐渐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那道声音再起,幽幽出声道:“你真的以为起相思的用处仅仅于此吗……”
随着其音缓缓落下,周遭黑暗处缓缓浮现一抹又一抹的绯色亮光。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规则力量,浮现至虚空当中,将周遭的黑暗照亮。
“姬然!”
沈裴然跌坐在地上,在其手掌间的鲜血滑落至他雪白衣袍之上。
他微微垂眸,望着那一袂雪白衣角,下意识伸手去擦拭。掌心处那道伤口间涌出更多的血,将那袂衣角弄脏。
这时候,虚空中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将此前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沈裴然抬起手来,缓缓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隔绝。
然后,沈裴然沉下心来想:是他太过于依赖上一世那些已知的记忆,才会认为在九州之中,没有谁的魅魔血脉足以压制过他。
在现如今的九州之中,的确没有哪一种魅魔血脉能够压制过他的魅魔血脉。
可在过去,在上古时代,是有的。
魅魔一族内部,以森严绝对的血脉压制作为规则。
没有谁能够打破这个规则。
这是天道赋予魅魔一族的天命。
血脉力量越是强大,便是魅魔一族的皇。
“其实,若是你觉醒了魅魔血脉,就连我都无法再对你如何了,毕竟上古魅魔一族已经覆灭,而你是起相思在新纪元所效忠的第一个皇。”
“只要你安安心心待在这个空间里,觉醒魅魔血脉,你便是当世第一,魅魔一族何谈不能复兴?”
“一旦你觉醒了魅魔血脉,在这九州,谁还敢觊觎你的禁脔?”
“他不是。”
沈裴然分心,轻声说道。
“一个魅魔怎么有情这种东西的存在?你对他有情,为他守身如玉,可他呢?可他却去招惹那些低贱的人族。”
“道主徐景辞、妖皇扶曦、贺闻洲、荆渊、闻流景……还有徐逆,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他所招惹来的人?”
“闭嘴!”
沈裴然低声呵斥着,那些犹如魔音一般的声音却依旧不断涌入他耳中。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强行压制着魅魔血脉的觉醒?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吗?”
“有起相思长剑在手,就算魅魔血脉提前觉醒,也无妨的。那些后遗症不过尔尔。”
沈裴然抵御不过那些声音的侵袭,察觉到自己灵脉间的力量有再度复苏之势。
随后,他将捂住耳朵的手缓缓放开。
既然无法去抵御这些声音,那就索性放任这些声音。
沈裴然微垂着眼睫,静静望着手中的起相思长剑。
若是以单纯的力量无法破开此处空间,那他应该怎么做?
他所有远超化神境界的手段,尽数是来自于魅魔一族的。而现在,这些手段都被姬然所压制。
他应该要怎么做?
沈裴然安安静静地坐在空间之中,思忖良久。
旋即,他伸出手去,不再去握长剑的剑身,而是缓缓握住长剑剑柄。
他想:他还有剑。
绯色剑光于起相思长剑剑身泛起,艳丽又漂亮。
他还有他的师尊。
掌心的鲜血开始凝结,不再被长剑所吸收。
绯色剑光衬得周遭亮极。
他应该还有他师尊所说的剑意。
“放弃吧,选择去接受这一切,不是更好吗?”
姬然的声音响起在空间之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指导意味。
剑意是什么?
大概是一种可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力量。
“铮!”
沈裴然身形掠出的同时,手中所握已然出剑。
剑光灼灼之中,碎裂开来,是一道灿若烈日的剑意,转瞬将周遭虚空斩破!
……
“上古时代,魅魔一族强大,于是便有空灵一族应运而生,是为克制魅魔一族。所以,为了克制魅魔一族,空灵一族的势力亦是强大至极。”
“这两族,成了上古时代中最为强大的两个族。”
天道既然会忌惮魅魔一族,自然也会忌惮空灵一族。于是,天道为空灵一族定下天命,不允许他们与外族延续血脉。而且,空灵一族,只能活一万岁,永世无法飞升。
楼知亦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难道一万岁还不够久吗?
“而且,天道还设有一个隐藏的规则。空灵一族与他族结合的血脉,活不过一千岁,此为天人五衰。”
然后呢?
楼知亦正思索着,便瞧见了眼前“徐逆”望过来的目光。
“这是天道赋予你本身的天命。”
于是,楼知亦指了指自己,出声道:“我?”
“徐逆”,也就是姬然轻声说着,又看向楼知亦,笑了下,出声问道:“我很好奇,灵力衰减,修为跌落,容貌不复,道消,身陨,你是怎样压制住了天命的侵袭?”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原来,他还不是正宗的空灵一族,也是一个混血?
楼知亦默然心说道。
“仙君,你都要死了,就算这样,予我一场求欢,都不肯吗……”
姬然缓步走过来,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怜惜之意。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下一瞬便有一柄长剑自虚空中破开而来,自他身后转瞬穿透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感谢支持。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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