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亦意识到这一点后,没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沈裴然,缓缓收回手。
他轻眨了下眼,才出声道:“本来在秘境之外,我还说过一定是我先找到你的,结果还是你先找到我。”
都怪刚才的场面太乱了些,他都没注意到自己手腕间那串感应铃发出的轻细声响,不然一定是他先找到人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
沈裴然的嗓音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清润,他低声说道:“只要找到人了,不就算是见面了吗?”
楼知亦点点头,应声道:“你说得有道理。”
说罢,他转眸去打量周遭环境。
虽然沈裴然那方小型传送阵可以在转瞬之间将人传送至千里之外,但是大乘修士之间的战斗,其范围动辄影响方圆千里。
楼知亦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不由得出声道:“我们再走远一点,没准儿这里很快就又要被波及到了。”
“好。”沈裴然轻应了一声。
当两人准备离开之时,楼知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一个人被他搞忘了。
他连忙拉住沈裴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刚才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来着。”
他虽然给兰因传了音,但要是兰因没理解他的意思呢?
沈裴然回握着楼知亦拉他的手,眸光轻抬,本想回一句“不必管他”。
可当他望见他师尊望过来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认真之时,眸光微闪了下。
他忘记了,他的师尊一直是个好人。
思及此,沈裴然微垂眼睫,眸光轻颤了下,出声道:“那我们现在回去找他吗?”
楼知亦闻言,思索片刻,道:“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躲一会儿,等那些人没打架了,再出来寻寻他。”
这兰因虽然是受他之事所牵连,但是好歹勉强也算是大乘修士,应该能逃出来吧。
两人说着,在周遭寻了一处可供躲避之处。
这是一处山洞,山洞外不远处有一处清澈见底的寒泉。
沈裴然在山洞外设下禁制,防止有人接近,也是为了防御清泽山秘境中的那些妖兽。
楼知亦坐在山洞内,静静看着沈裴然站在逆光下的身形。
沈裴然布置好禁制,迈步走入山洞。
待到他坐下后,楼知亦才出声问道:“这些日子,你从秘境最北边来,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沈裴然闻言,轻抬眸光,看向楼知亦,却是沉默了一瞬。
有。
他有遇到过一些事。
他杀了晏惊尘。
楼知亦未察觉到沈裴然望过来的目光,继续道:“比如有没有遇到什么天材地宝来着?我在路上遇见过天材地宝,不过我没去跟他们争抢,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这个修为,已经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就能提升的,需要顿悟与机遇。
“还是打架有意思些。”
楼知亦说到此处时,回想起进入秘境的第一日,他发挥得不太好的那一架。
可以这样说,他在这一架里面,竟然没有任何作用可发挥。他竟然就当了旁观的花瓶,看着道主、妖皇和地下黑市之主的战斗。
沈裴然静静听着他师尊这一路上的见闻,待他的师尊停住话语,望过来时,他才轻声道:“清泽山秘境最北边,只有被冰雪覆盖的山川,没有人,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天材地宝。”
楼知亦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料到般,旋即又小声道:“那你的运气有些不太好。”
沈裴然看着楼知亦,轻声笑了下,道:“或许是吧。出了北境,便是秘境的中心地带,我遇见过人,却又不会去理会那些人,直到感应铃中传来清晰明了的感应,我通过传送阵,才找到了你。”
楼知亦这才想起他徒弟的性情是有些冷的,不会主动去结交他人。旁人若是见到他这样生人莫近的模样,怕是也会跑得远远的。
只有他才会靠近……
哦,还有那些厚着脸皮凑过来意欲对他徒弟不轨的渣攻。
思及此,楼知亦轻眨了下眼,出声道:“没事儿,你现在找到了我,我的运气超级好,分你一半。”
说罢,他伸出手,伸到沈裴然面前去。
沈裴然微垂眼睫,望着那只手,神情间带着些许不解之意。
楼知亦动了动手指,道:“把手伸出来。”
沈裴然依言照做。
楼知亦轻抬起手,又缓缓覆于沈裴然摊开的掌心之上,郑重其事的解释道:“现在,我把我一半的运气分给你了。接下来,在清泽山秘境之中,你一定能够找到你想找的东西。”
沈裴然望着楼知亦的动作,像是全然没有想到似的,神情怔愣了许久。
时至掌心温暖柔软的触感消失,楼知亦倾身过来,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楼知亦琢磨了一下,轻轻哼声道:“你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吧?”
沈裴然失笑,轻声道:“怎么会呢?”
只是在那一瞬,他望见他的师尊郑重其事地对他说着话,像是在对待珍宝一般,认真极了,他内心深处仿若有一处柔软被触动。
沈裴然又轻声重复了一遍,道:“不会觉得很幼稚。”
“那就好。”楼知亦放心道。
两人在山洞之中待了快一个时辰,当楼知亦站起身来,走到山洞出口时,仔细感知了一下,发现外面竟然还在打。
这徐景辞与妖皇扶曦这么能打的吗?
楼知亦斜倚于一旁,以神识悄然探知着外面的动静,从中发现了其他灵力的波动,默然心道:原来又有人参与进来了,难怪打这么久都没停。
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徐景辞再疯,也不可能再注意到他了吧?
楼知亦思忖过后,正准备出声说“我们可以出去了”,自山洞之外蓦然传来轻细动静。
雨如倾盆,转瞬落了下来。
楼知亦微微怔住,喃喃出声道:“下雨了哎。”
这还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修仙界中下雨。
沈裴然闻言,缓步走过来,眸光落在山洞外的这一场大雨之中,沉默良久,才开口道:“秘境之中不轻易下雨,若是有大雨倾盆,也是属于一种异象。”
有异象生,则是证明这清泽山秘境将会有变。
似乎是为了印证沈裴然的话,本就大的雨势愈发大了起来。
雨雾朦胧之中,一切景致都如同置于模糊了般。
还有这样的说法?
楼知亦闻言,望着山洞外的雨,亦是陷入沉思。
此次,徐景辞、地下黑市之主等人一反常态的选择进入清泽山秘境之中,大抵就是为了那所谓的豫州秘钥吧?
这场大雨过后,清泽山秘境将生变,生变则是意味着……豫州秘钥的现世。
楼知亦出声道:“那就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再走。”
“好。”沈裴然轻应了一声。
楼知亦走回山洞内坐下,提起秘钥,他倒是想到了上一次在崩塌秘境之中,他夺得的那两截断开的秘钥至今还被他丢在储物空间里,没拿出看过呢。
思及此,楼知亦在储物空间中找寻了好一番,才找到那两截秘钥,将其拿了出来。
山洞内升起了火堆,在火光照映之下,他手中那两截秘钥泛着温暖的光亮。
楼知亦望着手中的两截秘钥,想了下,将其拼了起来。
两截秘钥断裂纹路被无缝衔接了起来。
为什么青州秘钥会是断开的?
上一次在燕州时,他曾经从妖皇扶曦手中短暂摸过燕州秘钥。燕州秘钥是一把完整的钥匙。
此时,清泽山秘境之中已是夜幕降临之势。
正值沈裴然结束修炼,缓缓睁开眼来,楼知亦见状坐了过去,将手中的两截秘钥移过去,出声道:“你记得上一次在那处崩塌秘境之中所发生之事吗?”
“我们坐在传承台上感应传承的时候,其实我并非是一无所获的。”楼知亦解释道,“这就是我得到的东西。”
沈裴然微垂眸光,望着楼知亦掌心间的钥匙,开口道:“这是一把钥匙。”
“嗯对。”楼知亦点头应声道,“还是一把断裂开来的钥匙。”
“你有没有听说过上古仙界之事?据说在九州之中,一共有九把钥匙,分别位于每一州地域之中的某一处。”
楼知亦道:“我觉得……这就是属于青州的那一把秘钥,只是它为什么是断裂开来的?”
沈裴然轻声道:“你应该把这把秘钥藏起来,而不是给我看。”
“这有什么?一把断开的秘钥而已。”
楼知亦转眸望向沈裴然,出声问道:“你会抢吗?送给你就是了。”
沈裴然望进他师尊眸底深处,似乎是轻轻笑了下,平静问道:“难道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吗?”
楼知亦下意识道:“只要是我有的,我还是不介意给你的。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呢?
他想要他的师尊这个人。
他想要他的师尊这颗心。
他想要他的师尊不要再那么好了。
沈裴然没有回答楼知亦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楼知亦本来还想着自家徒弟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东西,他再怎么说也得好好满足一下自家徒弟的要求。
结果,自家徒弟来一句“你可真是个好人”?
楼知亦出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
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发好人卡呢?
沈裴然出声问道:“为什么?”
“这……”楼知亦迟疑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问题,只道:“我也不知道,就不能随便说出口。没准儿我是个坏人呢。”
沈裴然轻声道:“没有哪一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旋即,他才看向楼知亦手中的秘钥,解释道:“我听说过九州之中所藏有的这些秘钥,还曾经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楼知亦问道。
“秘钥若是有所破损,唯有空灵一族才能将其修补完好。”沈裴然平静道。
在上一世,这把青州秘钥现世之时,便是一把已经断裂开来的秘钥。
众人找寻空灵境未果之后,他又当着那些人的面,亲手毁去了其他八把秘钥,让那些人意欲开启上古仙界的梦破灭。
开启上古仙界,九州之中才会出现飞升的机遇。
九把秘钥被毁,在空灵境找寻未果之际,上古仙界便无法开启。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才是那个坏人。
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沈裴然静静望着楼知亦,默然心说。
“还有这样的说法?”
楼知亦闻言,把玩着手中的秘钥,又抬手去拼这两截秘钥。
光亮之中,两截秘钥再度无缝衔接到了一起。
楼知亦思索片刻,指尖涌出一抹灵力,倾注于秘钥之上。
就在此时,沈裴然设置于山洞之外的禁制被触动,两人抬眸望去。
沈裴然率先起身,身形一掠,转瞬去到山洞入口处。
楼知亦落后一步。
他将指尖处那抹灵力一收,正准备收起手中秘钥时,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掌心,神色微怔了瞬。
在他掌心之中,那把已经断裂成两截的秘钥不知在何时褪去了黯淡无华的模样,泛起莹莹剔透的光华。
楼知亦心里一惊,指尖微动,略一用力,按在原本处于裂缝的那个地方。
他手中的秘钥……变成了一把完完整整的秘钥,没有任何裂缝,完美无缺。
沈裴然说只有空灵一族才能将九州秘钥修复完好。
难道……他竟然不是人?
还未等到楼知亦多想,山洞入口前传来些许打斗的动静,他连忙将手中的秘钥往储物空间一丢,压下心中的疑惑,倾身掠出。
山洞之外,沈裴然同一人打了起来。
茫茫夜色之中,楼知亦隐约辨认出对面那人……
是徐逆那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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