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事瞒我?”童雀问。
话出口,她清晰捕捉到了云深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预感自己没猜错,心跳不自抑得加快。
无声对视了数秒,童雀背到身后的手指蜷起,攥紧。尽量稳住心绪,骨子里的那点骄傲不容许她在人前狼狈。
云深皱了眉,前伸的手垂下,问:“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是云泠跟你说了什么?”
“不回答问题吗?”童雀目光笔直地看向他,咄咄逼人道:“没否认,就是有?”
云深眉间褶皱愈深,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追问:“云泠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童雀没接话,沉默地看着他。
云深猜到是云泠在背后搞小动作,但不确定她跟童雀究竟说了什么,更看不明白童雀此刻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沉吟片刻,妥协,安抚道:“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别胡思乱想。”
果然是有事在瞒着她,竟然还打着为她好的幌子?
可笑。
童雀的心凉了半截,指甲深嵌进掌心,强忍住眼泪。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竟然还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希望是自己想歪了,想从他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好,我可以不深问。”童雀低下视线看脚尖,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平稳话音,说:“但我也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简单的几个问题,你看着答。”
云深看出了她的委屈,垂下的手前伸,想抱抱她。指尖触到了她的衣角,察觉出她明显在抗拒,没有勉强她。默默收回手,说:“你问。”
“你以前,在我搬到这里之前,有见过我吗?”童雀低着头闷声问。
有见过她吗?
有的。
记不清有多少次,他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她。就算错身而过也不能被她发现,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
幼年遭绑架,侥幸逃脱,她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那次重创后她只要一见到他就反应过激,几度陷入深度昏迷。为免她再受刺激,最终两家遵从医嘱,商议成年前不让他们见面。想着缓几年,或许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情况会有所好转。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再与他见面,她过得很好。她的家人骗她当初被绑架的是姐姐,她信了。心理保护机制作祟,她把他从记忆里彻底剔除,再没记起。
有些事虽然真实发生过,但若强行让她记起,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不能承认。
“没有。”云深说。
童雀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确认着又问了一遍:“在那之前,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吗?你确定?”
“嗯,我确定。”云深说。
一次都没有。
那张照片里的人,果然不是她。
最后的一点期待彻底浇熄。
明明还有很多事想问,可话到嘴边,全都哽住了。她忍住了眼泪,告诉自己差不多了,点到即止就好,何必搞得那么难看。
“好,我知道了。”童雀说。
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径直往楼上走。
“雀雀……”云深迈上台阶,想叫住她。瞥见她眼角落下的泪痕,猜到她是不想被他发现。
顷刻止了话音,默然看着她一步一步拐出了视野尽头。
多年前童家女儿被绑,对公众并没透露过太多细节。这事保密措施做得很好,除了直系亲属,旁人并不知道当年被绑的是童雀而非童丹。
云泠究竟是跟童雀说了什么,怎么她一回来就是这么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在楼梯口驻足良久,云深拿起手机,拨下了云泠的号码。
“你到底对童雀说了什么?”云深开门见山地问。
“我没说什么啊,雀雀怎么了吗?”云泠故作诧异道。
“在我面前,就别演戏了。”云深说。
电话那头静了半晌,传来一声颇得意的轻笑。
“哥,你怎么了?这么稳不住情绪?这可不像你。”云泠阴阳怪气道,“我不过就是跟雀雀聊了会儿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急了?我可记得哥对我爸手底下那群人设局一锅端的时候,那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云深听懂了她的意思,淡声道:“是想跟我翻旧账吗?”
“哥,你这怎么说话的呢?我们是亲人,我哪儿能跟你算账啊。”云泠揶揄道,“只是童雀那边,我得给你提个醒,她和童丹是亲姐妹,保不齐姐妹俩喜欢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像是话外有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深问。
“哥,你这么聪明,这话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云泠反问他。
“别想着在我这头挑唆。”云深警告她,“童雀那边,你要是再搞小动作,我下次动的,可就不只是三叔手下的那群人了。”
云泠成功被激怒:“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我!怎么?你现在是在为一个外人跟我撕破脸吗?”
“外人?”云深讪笑,“或者,你也可以试试。看我能为一个‘外人’,做到什么程度。”
没能敲开童雀的房门。
意料之中。
云深回了自己的房间,摘下眼镜按了按鼻骨,咬了根烟在嘴里,点燃。走去阳台,倚墙盯着隔壁亮灯的窗户看了会儿。
点开手机屏幕,给她发消息。
【睡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隔壁的灯熄了。
他抬手夹烟的动作顿住,半晌,低头戳点对话框。
【云泠对你说了什么?】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犹豫片刻,删除,重输。
【不管云泠对你说了什么胡话,别乱想。】
仍觉得不妥,删除重来。
【是有心事吗?】
【怎么不理我?】
【你到底怎么了?】
……
来回折腾了不下十次,最终只发了个“晚安”过去。
一宿没睡好。
云深天蒙蒙亮就起了床,斜倚在隔壁的房间门口,等着童雀开门能一眼看到他。
前一晚没怎么沟通就放她回房睡了,担心她会胡思乱想,想着趁早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不知不觉间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他站累了,顺着墙体下滑,蹲下。转头看着闭合的房门,长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也就唯独面对这个小祖宗的时候,他的姿态才会摆这么低。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电量耗尽了都没能等来房里有动静,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腿。一抬头,正巧撞见周嫂拎着打扫工具上楼。
急忙起身,被发麻的腿拖累,一手撑在了近身处的门板上才堪堪站稳。
周嫂止步,看着一大清早突然在门口摆pose的少爷,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
“……”
走廊内诡异地静了数秒,云深掩饰着咳了一声。
“少爷,你在这干什么?”周嫂满是不解地问。
“我……”云深一手揣进西裤兜里,转头朝童雀的房间胡乱指了一下,说:“路、路过。”
周嫂转瞬明白过来,问:“是来找童小姐的吗?”
云深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童小姐她早就出门了。”周嫂说,“换班的时候,我听昨晚值班室的小何说童小姐是凌晨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是带着行李箱离开的。”
“走了?”云深的脸色沉了下去,问:“这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司机说是童小姐不让惊动少爷的。”周嫂如实道。
云深抿唇默了半晌,没为难下人,道了声:“知道了。”
发麻的腿缓过了劲,回房。手机接上电源,开机,拨下童雀的号码。
没能打通。
点开微信,发消息过去,跳出的对话框前是红色感叹号。
“……”把他拉黑了?
云深盯着渐暗的手机屏幕,实在想不明白这小祖宗闹离家出走的原因。太阳穴突突蹦着,头疼。
“叩叩叩——”门被敲响。
云深道了声“进”,丢开手机抬手抚额。
周嫂拿了个首饰盒进来,附上一张叠好的小纸条,说:“少爷,童小姐房里留下了这个。”
云深伸手接过。
周嫂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打开的首饰盒里是他们的订婚戒指,她把戒指留下了。小纸条上的字写得超大,占了满满一页纸:gameover!!!
连用了三个感叹号,最后一笔把纸都戳破了。
果然不能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这会儿给自己整凉了。
云深没给自己余下思考的时间,立马联系了童砚。确认了童雀没有回童家,猜测她可能是去了朋友那里。
回公司,把金烁叫进了办公室。
“金助,立刻,查一下童秘书的去向。”云深说。
“童秘书吗?”金烁说,“她在杨小姐那里。”
“杨蔌蔌?”云深问。
“嗯。”金烁点了点头,肯定道:“杨小姐请了事假,我问过她了,她说是童小姐心情不好,在她那里。”
云深起身,径直越过他出办公室的门:“备车。”
驱车直奔杨蔌蔌的住处。
童雀果然在这里,抱着狗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视发呆。
杨蔌蔌不清楚童雀在闹什么别扭,只知道她好似跟云深闹了点误会,没影响他们。云深一来,她便寻了个借口出去,给两位腾地。
童雀的怀里抱着狗,云深不敢靠近,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她。
她哭过,眼睛红红的。
“雀雀。”云深叫了她一声。
童雀转头看他,神色不明。默了半晌,嘴角挑起,露出一个极讽刺的笑。
俯身把摇着尾巴的狗放到地毯上,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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