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急着回答,又取了只苹果,慢慢地削着皮。
乔简见她手指纤细,光洁得没有半点痕迹,怕她不要小心伤了手,便伸手接过道:“我来削。”
盈儿想了想便也由他。
便托了腮,看他削苹果,一边道:“大哥哥,我虽出身将门,可若是我嫁了寻常夫婿,他要纳妾,我也是不答应的。”
乔简顿了顿,摇摇头:“其实爹爹也跟我说,有些怪老二,怎么搞的,竟叫你选上了太子妃。若是寻常人家,你嫁过去,姑爷若敢对你不好,咱们一家子打上门去,不揍死他。现在选了太子妃,虽瞧着太子待你是好的,可日后少不得一堆人给你气受,想想我们都担心得很呢。”
盈儿有些啼笑皆非。原来她哥哥不是不明白,只是看妹子跟看妻子完全是两个想法。
不过说句话的工夫,乔简就已经削好了果皮,连成一线,宽窄一致,果然是使惯了刀子的好手,还细心地替她将苹果切成小片,挑去内核,整整齐齐地码成一盘。
看得盈儿目瞪口呆:“哥哥哪里学得这般好手艺?”
乔简笑道:“这还需要学么,看看就会了。”
“哥哥这般聪明,可怎么就看不明白嫂子呢?”盈儿笑道。
乔简一愣,这才想起:“你适才说那个橘生淮南的故事,我虽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想来是想帮你嫂子说话吧?”
盈儿摇摇头。乔简十分意外。
她笑道:“虽说嫂子是个好人,也是我的亲人。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排不到哥哥前头。无论哥哥做什么,我总是要站在哥哥这边的。”
乔简笑起来,看她一脸娇憨可爱,不由想起小时候她抱着自己的腿撒娇的样子,转眼就长这么大,要嫁人了,忍不住眼圈一红,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嗯。”
盈儿也红了眼圈,道:“可是哥哥也该想想,若是一直跟嫂子这样僵持下去,两人都不让步,嫂子伤心,三个孩子也看在眼里。我瞧着,除了成哥儿不懂事,大郎跟大姐儿可都不像一般孩子那般活泼呢。这一家子不开心,最后哥哥跟小崔氏又能快活到哪里去?”
乔简苦笑摇摇头:“我怎么让步?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嫂子就是心太窄。你去劝劝她才是正经。”
盈儿把之前的桔子塞了一瓣到他嘴中:“哥哥,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就像这甜甜的桔子。可是自打硬来了个小崔氏,就像是变了水土,渐渐的怕是叶徒相似,家若尤在,可味儿完全变了呢。就算我去帮你劝嫂子,她若是答应接受小崔氏,怕也不过是从此对你死了心。你们还年轻,三个孩子都还小,难不成一辈子就这样夫妻离心么?”
乔简慢慢地品着那桔子的味道,半天,道:“那依你说,这事如何可解?”
盈儿想了想道:“哥哥若是信我,不如让我先跟小崔氏谈一谈?”
小崔氏听说乔家那位最尊贵的姑娘要见自己,便扯着乔简道:“爷陪我去吧。我是个草木人儿,你妹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我站在她跟前都得发抖。”
乔简笑道:“我妹妹最和气不过,再说她是我妹妹,又不是卢氏的妹妹。她总是向着我的。你救过我的命,她只会重赏你。放心。”
小崔氏见说不动乔简,便只得带了个丫头心惊胆战地来了白草院。
一进门,就见个圆脸小丫头满脸笑地迎上来叫:“小崔姨娘来了?”
小崔氏听了,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落下一大半,忙跟在那丫头后头,进了次间。
帘子一掀,便有一股细细绵绵的甜香萦绕。
可这香并不像她寻常用的那些,若是烧得多了,便觉呛鼻。若是烧得少了,便觉寡淡。
她又忍不住四处张望两下,就见四壁雪白,挂着几幅山水。
墙边案上,放着宝镜,金盘。盘中放着这冬日里寻常见不着的各色水果。角上一只云龙纹熏炉,冉冉冒出一缕青烟。
青纱绣牡丹帷帐,落地螺钿花鸟屏风,东西放得不多,不可是合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雅致好看。
再看向南窗炕上,就见辅着青色的条毡,红漆的炕桌,边上坐着一位姑娘。
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件柳黄洒花袄,嫩黄绉纱挑银线裙,膝上搭着一块白狼皮子。
肌肤雪白,容色娇憨,手里还抱了个莲花手炉。
这就是乔家那位宝贝姑娘么?瞧着果然朴素亲切得很。
她忙在行礼,盈儿一掀皮子,就要下炕,她吓了一跳。
就听盈儿道:“不敢当不敢当。你救了我哥哥,便是我的恩人。”
小崔氏剩下那一半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忙笑道:“姑娘说这话可折煞了我。我不过是一介村姑,大爷是来救咱们的,受了伤,岂有不救之理。”
盈儿笑着上前拉了她的手,将她请到炕上,还是郑重朝她行了一礼:“不管如何,还是你救了他。总是该谢的。”
小崔氏慌张中受了她一礼,只得红着脸谢了。
一时总算是坐定,盈儿便又请她吃喝,说些闲话。并不曾提及卢氏,小崔氏这才彻底放了心。
红着脸打开自己的礼物盒,送给盈儿:“这东西想来姑娘也不稀罕。可这是我自己去树上摘来的。”
只见里面一粒粒果子核,瞧着倒像是桃核一般,却又更扁平些,已经晒干了,黄澄澄一枚枚的。
她笑道:“我哥哥以前送来给我过。这叫巴旦杏?是不是我哥哥给你出的主意,知道我喜欢这个?”
小崔氏低了眼,一张脸更红。
要说长相,小崔氏浓眉大眼,大脸盘子,也并不多美,可看着十分淳朴。
盈儿瞧着更明白了乔简为什么为难,又为什么会对大嫂那么不耐烦。
这小崔氏并不是什么狐媚子女人,反而又老实又淳朴。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劝人家离开哥哥的话也一句说不出,只得让筐儿去库里取了好些衣料和东西送给小崔氏。
小崔氏欢欢喜喜地走了。
她却是发起了愁。果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是再难,她也不想看到大哥一家就此陷入明眼可见的困境中去。
小崔氏喜气洋洋地回到叶菡给她安排的院子里,却发现乔简不在。一问,说是去了卢氏的住的角弓堂。
她默默片刻,拿起盈儿送她的礼物一件件查看。这样的富贵她从来没想过,如今居然能见着未来的太子妃,日后怕不是个皇后,想想都觉得是在做梦。
吃过晚饭,乔简回来了。
她便迎上去,把盈儿送的东西一样样说给乔简听。可说着说着,就觉得乔简不太对劲。
“姑娘真如你说的那般和气,还美得像仙女一般。那屋子里,也不知道烧的什么香。好闻极了。”说着,她便拉住乔简,将头靠在乔简肩上:“爷闻闻,是不那味道还在呢?”
乔简轻轻搂了搂她道:“我回来搬些东西,既回了京,便不好像以前那般随意。我……今日要搬到角弓堂去。”
小崔氏听了,心里顿时觉得撕裂一般。
在西北时,卢氏就没少跟乔简吵,吵得乔简烦了,就直接搬到她屋里,后来便很少去卢氏房里,便是去,也不会留宿。怎么一到京里就变了呢?
可是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人家是正妻,她不过是个妾。
她低了头,默默流了半天泪,便转身起来,去替乔简收拾行李。
一边收一边擦眼抹泪。
乔简见她这般,心里也是难过至极。
可今日吃到嘴里的桔子,那滋味仿佛还在齿边,又想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跟卢双燕过下去,就不能再像原来在西北时那般只住小崔氏这边。
卢双燕此时则紧张得手心冒汗。坐在炕上,开了窗往门口张望着,耳朵也随时听着外面的动静。
秋环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她:“奶奶跟爷吵了那么多回,竟是不如盈儿姑娘劝他一回。早知如此,奶奶就该给盈儿姑娘写封信,请她帮个忙劝解着才是。”
卢双燕瞪了她一眼:“你别絮叨了。以前不都说她傻么,我哪里想得到这个!再说,就怕爷去了那边,被她一狐媚又心软了。”
今天乔简主动过来说话,还说听了盈儿的劝,要搬回来。
她也真是没想到盈儿竟是这般实心眼。昨儿说要帮她,今天就办了这事,还办得这么漂亮。
一时没绷住,就感动得哭起来。又怕乔简误会,嫌她烦,硬生生憋住。谁知乔简看了不忍,伸手搂了搂她。
自打小崔氏进门,两人就没这么亲密过。虽然是个误会,可她也就将错就错了。
后来吃过饭乔简说要去跟小崔氏说一声,她虽然心里害怕,可还是硬生生强忍住了。
可等乔简前脚走,她后脚就后悔得跟什么似的。
小半个时辰,她等得好像有两年那么漫长,终于听到外头有动静,她浑身都在抖,赶紧关了窗。
一时就听见脚步声杂踏而来。
夫妻多年,连他走路的声音,她也能从一堆人中分辨得一清二楚。
不紧不慢,一长一短,听着那声音,咚隆,每一声都敲在她心上,让她想哭。
那声音终于渐渐靠近房门,大门响起吱呀一声。
眼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如雨飞落。
第二天,听到说大哥哥搬回了角弓堂,盈儿长叹一口气。知道自家这个哥哥的脾气,想通了,便去做,不会拖泥带水。
只是想想小崔氏,又觉得她也可怜。
归根结底,一个男人有好几个女人,这种事,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大哥努力努力还能解决,她自己这一辈子,是逃不掉的。
便有些烦闷,随便吃了两口鸡肉馄饨便没了胃口。
这一上午就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偏礼部又派了人来通知,说明日起便要派女官来指教她宫中礼仪。她更觉得郁闷。
勉强吃了中午饭,筥儿却跑来报告:“姑娘,金璃来了。”
盈儿一想,必又是沙夫人的事,便道不见。
打发了小丫头出去回话,筥儿便笑道:“听说夫人已经向老爷认了错,说是再也不管柯表姑娘的事情了。今儿上午,已经搬回了铁衣堂。”
盈儿便道:“这有什么稀奇?”
沙夫人都认错了,她爹爹就是看在他们三个子女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一直把她关在飞雪院。虽然她是完全不介意的。
“当然稀奇。一大早,夫人过去的时候听说大崔氏正服侍着老爷洗漱。结果夫人当即就打翻了醋坛子,说大崔氏不能住在铁衣堂,叫二奶奶给安排个院落。哪知老爷说,如果夫人不想跟大崔氏同住铁衣堂,大可以再回飞雪院去。”
盈儿:……她爹爹这分明是故意要给沙夫人难看呀!
她不免来了些兴致,就见之前出去回话的小丫头又回来了,说金璃不肯走,一定要见到姑娘。
盈儿想了想,便问:“她可说了有什么事?”
“说了,说是请姑娘到铁衣堂去。还说大爷二爷还有大奶奶二奶奶都请去了,就等姑娘了。”
盈儿不解,看了一眼筥儿。
筥儿便跑了出去,一会儿回来道:“听说是想要大家伙儿去评评理!”
盈儿:……。
作者有话要说:沙夫人:……死老头子,就是为了他宝贝姑娘故意为难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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