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璀璨的阳光,我从宫里飘出来,又回到没人能看见我的日子了。得赶快找个身体见安宁一面,否则要他等一年干什么?斗上了,两方都不好。凤自若杀了我,一定还为打击大哥的。我猛摇摇头,苦笑自己习惯了,连身体都不是,和林家还有什么关系?想着想着,逐渐飘离了京城。
我要一个远离皇宫的身体。
在官道上飘了几十天,来到了另一座城,也挺大,人多方便。在街道上飘来飘去,看这个看那个,葱花饼吃不到嘴,也没法和人搭讪,心想做鬼不好,做人也不好,不过相对而言,我还是愿意做人的。
哪里有身体……
在城里飘了半个月,也没找到合意的。看累了,我又飘到城郊树林里去,那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又清净,又绿色。找准一棵大树飘过去,闭上眼睛。突然一阵衣袂带风声传来,越传越近。
树林是武林事件高发地区啊,我连忙睁开眼睛来看热闹。说不定还能拣个好身体,会武功也不错。从树木中飘啊飘啊飘过去,看一眼,我运气太好了!
一个面容温厚的年轻人抱着个青衣少年翻进了树丛里,少年衣衫破裂,口角溢血,眼见没得救了。那年轻人急得不行,摸出粒丹药塞进他嘴里。再探少年鼻息,是真的没了气息。他急着赶路,一咬牙把他塞进草丛里,弄些树枝盖着,自己飞也似的走了。
此时不附,更待何时?我一头扎了下去,眼前黑暗时才觉得这两人似曾相识,具体是谁,记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
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痛,关节也酸痛的不行,毕竟还是死了一会的。勉强的动动右手,拨开树枝撑着坐了起来。不知道身上有钱没?等下做乞丐我宁愿再自杀。摸到几块碎银后开始考虑武功问题,我试着像那些书上写的“气运丹田”,运了半天,终于感到肚子饿了,但气是绝对没运出来。
翻了个白眼,先去城里再说。不过这两人越想越面熟,到底在哪见过呢?好像和一个人有关系,是谁呢?
“怕死?怕死就不要惹事!”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条乌黑的鞭影击在我头顶上的矮树上,一棵树顿时都散作了木片树叶。碎片后面的人,蓦然是七日夕!
我突然完美的想起他们是谁了,在我第一次遇到七日夕的时候,一群青衣人追捕她,由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带的头。那个年轻人还好,那少年一整个白痴。
我现在就是这个白痴……
郁闷啊!
我的腿平生第一次动的比脑子快,已经飞串出去十几丈,自己都吓了一跳。刚刚领略到武功的好处,我就知道七日夕绝不会比我慢,还知道她刚才一直在追杀这两人!
我拼命的跑,利用这几天熟悉的树丛躲了一阵,然后直扑入城里。她尽管不熟悉地形,仍然以可怕的速度紧盯着我。鞭子成圈持在右手里,她要等到最佳机会再出手!欲哭无泪,我刚学轻功的两条腿,她用的是长兵器啊长兵器,卷到一点就再别想混!
终于窜进人群里,仍然不敢松懈。七日夕是什么人啊,我领略过两次了!撞翻几个摊子,卖首饰的妇女在后面大骂,猛的转过街角,七日夕飞跃而过,直接从屋顶上跳下来!我情急下一打滚,从右边的人群下面避过去,一条小巷子,似是住屋后门。手一攀,毫不犹豫的翻墙进了一家。
眼前是个院子,贴着墙,我把呼吸声压的极低,低的都快断气了,身体不敢动一点。外面仍是人声喧哗,却少了那种压迫感,听好像有衣袂摩擦声,一点点又消失了。
妈的,算我命好。从没想过会被七日夕追杀的一天!
出了一身的汗,这具身体本还要几天适应,这一剧烈运动都快散架了。又等了一会,确定没事,才小心翼翼的向屋里走去。推开一扇门看,竟然是药店的后部。
有四五个满是抽屉的大柜子,几条凳子架着竹盘凉药,还有个熬药炉,满屋的药香。我欣喜的眼睛都弯了,直冲前面,把个熬药的小孩吓的指着我,差点把人参当柴扔进炉子去烧。前面的老大夫发觉不对,直走到后面来。我连忙掏出身上一大半银子给他,要一套新衣服,一桶洗澡水,还要在他这住宿。
最后我道:“还要三钱安息香。”
好歹腾出的屋子自然简陋,我洗过澡用了饭,把安息香全部投入床边的小火炉里。这安息香名为香其实不是,而是用来配药的一种粉末,从没人会拿它去烧。
然后呆呆的坐着,把被子裹在身上,却不想睡觉。窗外的月色倒是很好,天晴,月色就好。
有些,寂寞。
拍了拍脸,起来拿镜子。与其想那么多,不如仔细看看现在的相貌。握着粗糙的铜镜就着月光比划了半天,终于大概明了。双眼皮大眼睛,脸型比我原来要圆润一些,是个可爱秀气的脸。
也勉强凑合了。
又看几眼,突然生生吓一跳,终于明白小童把人参当柴烧的心情了。镜子里不知何时照出一袭旧白,翩翩月光下,正在我身后。
拜托,能不能不出现的这么仙风道骨?
“师父!”回头叫他一声,温文雅淡淡的笑了,伸出手轻抚我的头发。起先我明明没一点想哭的意思,现在却鼻子莫名一酸,忍不住抽噎两下。他手里轻揉两下,温和的看着我。我转身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哭的嘶声力竭。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第一次在这里表现的像个孩子。他垂下头,长发微微拂到我的脸,手指在背上温柔的拍。我哭的越发嚣张了,手死死抱着他的腰,抽噎着贴在上面哭。
一边哭,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哭累了,给温文雅抱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