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怕吓坏了他，柯菱简直想嚎啕大哭，抽抽噎噎地道：“是我，世清，是我……”
宁世清看了她许久，朝她伸出了手，柯菱凑了过去，将面颊贴在他手心里，“世清，你受苦了。”
“你怎么来了？”
宁世清睡了太久，脑子也有点木了，终于想起来该问的话了，“这是哪？”
“行宫，我随皇后娘娘一道来的。”
皇后。
柯菱说完便捂住了嘴。
宁世清见她神色有异，迅速追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
柯菱不大会扯谎，慌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宁世清拉住了她，艰难道：“到底怎么了？菱儿，你同我说实话。”
面对他的目光，柯菱渐渐垂下了头，“娘娘她……没回来。”
“没回来？什么叫没回来？”
宁世清不顾头晕，死死拉住她，“那她在哪？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那是个最可怕的假设，恰恰也是最有可能的现实。
柯菱没回答，可宁世清已经明白了。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柯菱拉着他，哀求道：“小国舅已经在想法子了，你身上有伤，先养着吧……”
“我如何能让自己的亲妹妹落在那人的手里？”
宁世清一起身，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向后倒去，柯菱堪堪扶住了他，“世清，你别……”
挣扎许久，都没能站起身来，他终是力竭，坐在地上，一只手捂住眼睛，身子都在颤抖，“本该是由我保护她的。”
柯菱忍哭忍得胸口疼，“世清，别自苦，咱们一起想法子，把娘娘救回来。”
不知坐了多久，柯菱才终于把他扶了起来，刚刚坐定，门就被人推开了，郎秀端着碗药走了进来，“宁小将军，这是您的药。”
宁世清沉浸在伤心之中，并没留神他，可郎秀一走近，宁世清的神色就有了变化，抬眼看了他片刻，说道：“放下吧。”
“是。”
郎秀叮嘱道：“药需要趁热喝。”
“嗯。”
宁世清态度冷淡，郎秀也没法再坚持，只能退出了门去。
柯菱甚少见他如此。
从前宁世清虽然有几分桀骜不驯，可对人从不会如此无礼，于是问道：“世清，怎么了？”
宁世清端起药碗，当着柯菱的面，直接倒在了地上。
“你……”
柯菱喃喃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生了病，为何不肯喝药？”
宁世清冷冷道：“方才那个，是苏策的人。”
柯菱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被苏策关了许久，每一次见到他，都会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苏策用的香料十分讲究，松柏混合茶香，沁人心脾，香气幽微，却经久不散，只要苏策在屋里待上片刻，整日都会有这种味道。
而方才，他就在大燕的御医身上闻到了苏策独有的香料气味。
柯菱捂住了嘴，“可娘娘在行宫时，一直都是由这位照看的。”
宁世清不语。
果不其然，苏策筹谋已久。
“看着他。”宁世清道：“说不定他能成为我们救回妹妹的机会。”
“好。”
梁王宫。
梁军一路南下，声势浩大，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还把大燕太后吓病了，是以楚云漾不得不带兵回转。
再加上苏策说服了梧王，将五万将士真正交与了他，如今梁王感觉已经胜券在握，再不复前几日的颓唐。
有功就要赏。
梁王于是安排了苏策跟齐玥见面，可偏偏这一日出了岔子。
齐玥上吊了。
若不是侍婢发现及时，此刻人都凉透了。
梁王夫妇盯着榻上面无人色的齐玥，面色都是一般的沉重。
不识抬举。
梁王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女人也太拎不清了，宫里好吃好喝供着，还给她治病，不过是留她住些日子，怎么就非要寻死觅活的？
可他不知道，齐玥已经心如死灰。
梧王要帮她，结果再也不来了，梁王夫妇更靠不住，这俩下手比苏策还要狠，恨不得直接弄死她，至于苏策，那更是她一切噩梦的来源。
回到澧国，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此处，她就丧失了所有活着的希望，预备一根绳子吊死。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救下来。
眼下她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模样，众人都快看习惯了。
梁王思忖片刻，说道：“若是不然，将人送回去吧，若是真死在宫里，还容易落埋怨。”
“不可！”
梁王后出乎意料的坚定，“万万不可，王上，苏策其人深不可测，三言两语，就能逆转战局，让咱们占据上风，这样的人，如何能不留点把柄在手中？”
“可……”梁王捏了捏眉心，“你看她这模样，说不上哪一日就要断气，就是个累赘，还不如丢回去的好。”
“王上。”梁王后固执地道：“此女绝不能送还苏宅，若是以后真出了事，妾身一力承担，人在咱们手里，就算是死了，编个说法还不容易？”
虽然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坚持，可梁王早就厌烦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要留下她，那就留下吧，多用心看顾些，别让她死了。”
“是。”
“本王去见苏策，把消息告诉他。”
梁王后刚想阻止，却停住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王上，自缢一事毕竟不光彩，您不如说夫人病重，让他来探望。”
“好。”
梁王去而复返，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果不其然，身后还跟着苏策。
梁王后立在外厅，神色哀愁，“苏郎君来了？快进去瞧瞧吧。”
“是。”
苏策行了一礼，随后撩开帘子，进了门去。
梁王后凑近了些，透过缝隙，朝里间看去。
榻上，齐玥似乎听见了动静，一见人来，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谁知，手却被苏策握住了，“一别多日，夫人可还好？”
温言软语在她听来，简直犹如催命符，齐玥想夺回自己的手，却敌不过苏策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握着。
“看着越发憔悴了，可是胃口不好？”
在梁王后等人的视角，这场面感人至极，缱绻情深的小两口互诉衷肠，倾吐着对对方的思念。
可在齐玥的视角下，简直恐怖至极。
苏策对着她，只有她能看清苏策脸上的表情。
他在说那些温情脉脉的话时，面上没有半分笑容，简直冷得像块冰。
偏偏动作温柔又耐心，整个人看起来极度分裂。
齐玥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夫人可是累了？好，那我不打搅你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