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雪的甬道上，有个宫装丽人正缓步而来。
饶是澧王后这样见惯了美人的人，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果真是国色天香。
过后就是深深的鄙夷。
一个烧火丫头罢了，捧得再高，也抹不去骨子里的低劣。
很明显齐玥也是这样想的，越妃走到了二人身前，澧王后好歹还敷衍着行了个礼，可齐玥硬是连动也没动，反倒很是无礼地问她，“你就是越妃？你怀了身孕？”
越妃早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以为忤，“正是。”
澧王后见场面尴尬，再加上皇帝就在前头，忍不住出来打圆场，谁知嘴还没张开，就听齐玥道：“嫂嫂先回去吧，我有话要跟她说。”
连娘娘都不肯叫，澧王后哪里敢走，若是就剩下她俩，齐玥说不准会动手打人。
“玥儿，你……”
“嫂嫂放心。”齐玥的神情称得上平静，“只是说说话。”
澧王后斟酌片刻，却见越妃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好。”
人一走，齐玥便屏退众人，越妃落座，抚着身上洁白的狐裘，“公主到底有何事？”
“你占了我的位置。”
齐玥干脆地道：“现在我要你让出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越妃轻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公主说什么？”
“你已经听清了。”齐玥毫不犹豫，“你自己想法子离开，若是不然，本公主亲自帮你。”
越妃一只手托着腮，似乎在看戏，“公主打算如何帮？”
齐玥理所应当地道：“杀了你。”
“怎么杀？”
“眼下就能。”齐玥突然扼住她的脖颈，本以为她会害怕，谁知越妃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甚至还道：“你不敢。”
齐玥被惹怒了，“你说我不敢？”
“对。”越妃轻笑一声，“公主太蠢了，须知横在你和皇上中间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哥哥。”
齐玥手上一顿，问道：“你什么意思？”
越妃轻轻推开了她的手，清了清嗓子，说道：“公主觉得，大燕王宫里需要有一个澧国人，这个人眼下是我，若是除了我，王上就会派另一个人入宫，是与不是？”
“没错。”
“的确，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官家小姐也罢，烧火丫头也罢，可总归不会是你。”越妃的笑容美丽得近乎残忍，“永远不会。”
齐玥瞪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越妃拨弄着鬓发，“不如你去问问你的亲哥哥、咱们的王上，他为何要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他图谋的是什么，他想对大燕王朝做什么，问明白了，再想一想，他为何要送一个无关轻重的烧火丫头去大燕。”
这几乎是把澧王的图谋摆在了明面上，齐玥不傻，她听得懂，只是她不肯信，“你扯谎！本公主才不信你！”
“是吗？”
越妃不在意，“那就去问问值得你信任的人，然后请公主想一想，一面是澧国，一面是皇上，你有自信能够舍弃澧国，到皇上身边做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吗？”
齐玥愣住了。
她没想过这个低劣的女人会说出这番话来。
在今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若是皇帝答应娶她，她就放过越妃，若是不答应，她就杀了越妃，连同她肚子里那个孽种一起。
而此刻，越妃已经走了许久，可那句话还在她耳边萦绕，“你有自信吗？”
齐玥定了定神，随后转身而去。
又是一场雨。
冷风几乎是刮着骨头吹来的，可楼里一点也不冷。
楼里的姑娘们依旧是穿着薄纱，露着白花花的手臂，宁兮瑶看得直眼晕。
桃娘幽幽地盯着门口，“徐公子为何还不来？”
“停。”宁兮瑶打断她，“不要做出这幅怨妇的模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他总会来的。”
“也是。”
桃娘看着外头，说道：“这么冷的天，楼里都没几个客人。”
人没来，桃娘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开始八卦，“哎，那个小郎君和你是如何认识的？”
宁兮瑶心道这段孽缘开始于一个误会，可明面上却把当时骗郎中的话又说了一遍，桃娘听完后啧啧称奇，“本以为这楼里的男人已经够倒胃口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就是。”宁兮瑶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人不可貌相。”
长了一张主角的脸，怎么办事这么像反派呢？
桃娘又想问话，谁知身后却传来了侍婢惊喜的声音，“姑娘，徐公子来了！”
桃娘惊喜不已，“快！快替我梳妆！”
身后，宁兮瑶也有些吃惊，这样的天儿还能出门会佳人，可见是真上心了。
进度也太快了吧。
桃娘迅速打点了一番，又喜滋滋地预备别上那只钗，目光触及宁兮瑶，又默默拔掉了，只别了根白玉簪。
挑选衣裳的时候，桃娘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照着宁兮瑶的衣裳做的那一身，细细打扮完，这才下了楼去。
楼下格外冷清。
徐远坐在正中央，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桃娘心头一喜，却想起了宁兮瑶的嘱咐，生生压住了喜色，走到前头见礼，“奴见过徐郎君。”
还没等她起身，一句话砸得她眼珠子都快掉了，“桃娘，我想纳了你。”
桃娘差点没站住，诧异地抬起头来，徐远却直接上手，拉住了她，眼神里像是有火光，“我知道这有些唐突，请你回去想一想，若是愿意，就叫人给我回个信，但最好快些。”
快？
多快？
桃娘眼下就想答应，却还是点了点头，“容奴回去琢磨片刻。”
徐远深深地看着她，“好，我等你。”
一回屋子，桃娘便开始四处找人，“姑娘，姑娘你快出来！”
宁兮瑶从屏风后头探出头来，“怎么？他又送了什么东西？”
“他说要纳我！”
桃娘激动不已，“我忍了又忍才没一口答应，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么快？”宁兮瑶有些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叫人把他请上来，咱们问一问。”
“好。”
侍婢得了命令，匆匆下了楼，不多时就把人带了回来，徐远上来便问，“姑娘可是想出了结果？”
桃娘看了眼屏风后头，问道：“公子容奴问一问，公子为何如此突然，想要纳奴为妾？”
徐远说道：“并非一时兴起，在下仰慕姑娘多时，怕姑娘被旁人瞧上。”
他故意说的含糊，毕竟涉及王公贵臣，桃娘皱着眉头，“就是这样？”
“正是。”
桃娘耍小聪明还行，这种大事向来没有主意，于是看了眼屏风，宁兮瑶偷偷对她使了个眼色，桃娘会意，于是道：“原来如此，可奴已经在楼里呆了许多年，与公子不过初识，公子如此焦急，叫奴有些忧心。”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给出个像样的理由，我就绝对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