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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1 / 1)

和灵轻笑了声,依旧如软体小猫似的靠着门。

“怎么,牧总关心我的客人吗?”

转瞬即逝的情绪总是不易捕捉,特别是在牧越的眼睛里。

和灵总觉得是在自作多情。

男人只是弯着凤眸,礼貌地说:“怕打扰你。”

“啊,”和灵尾音拖长,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撒娇,“还以为是关心呢。”

关心什么呢。

是客人,还是她。

这迷朦海面上的雾气,总是叫人百般猜想。

“和灵?”

谢子衿用浴巾擦着头发,从室内往外走,看见牧越的那瞬间,他瞬间抠出了三室一厅。

还有什么比大晚上在女人家里,被朋友抓了个正着更尴尬的吗。

这诡异的对视让谢子衿打了个寒颤。

牧看向和灵,笑:“现在有点儿关心了。”

“别,千万别误会!”谢子衿把事情原委飞快带过,“就是这么回事儿,什么也没有!不过你什么时候搬到月江庭的?要知道你在这儿,我绝对不会麻烦和灵!”

“这样。”牧越温声说,“麻烦和灵小姐了。”

“不麻烦。”和灵说,“我能把他交给你了吗?不过我这家庭医生还没来,还需要吗?”

“他要长点记性。”

“行。”

“……?”谢子衿感觉自己是没人要的皮球,“你俩都不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你有意见吗?”牧越问得很耐心。

云都的五月底已是酷暑,谢子衿成功在这温度里冒出冷汗。

“没有……”

成功送走这不速之客,和灵总算能坐着赶她的设计方案。

de的品牌理念是优雅独立的女性。为了避免牧越大魔王行为,她到目前有三四个成型的拍摄方案。

门铃响了。

和灵思路再次被打断,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走出门。

“阿今啊,你不是知道密码吗?”

“嗯?”

男人磁沉的嗓音跃进耳膜。

他换了套藏蓝色的丝绸家居服,衣领松垮地露出冷白的锁骨,宽肩往下,紧致的肌理线条近在眼前。少了平日的几分压迫感,那种难驯张扬的野性迸发。

总想让人解开他的衬衫扣,一探究竟。

和灵总觉得神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野性和儒雅的气质结合得如此好。

牧越把创口贴给她。

和灵愣了几秒,“嗯?”

她跟着他的视线,看到脚背上的血痕。估计有一会儿了,血污横在上面,尤为扎眼。

“谢谢。”和灵笑着说,“牧总一直都这么心细吗。”

他没和她玩猜不透的文字游戏,言简意赅。

“谢子衿,麻烦你了。”

一边跟你说着理清关系的话,一边温柔地关心你。

“下次先照顾好自己。”牧越声音缓缓,像小夜曲的呢喃调子,“记得消毒。”

和灵把玩着创口贴,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她多管闲事了。

越不让做的事情,和灵越是想。

她眨巴着眼睛看他,“家里没有消毒的怎么办?”

小姑娘开始作妖了。

“家庭医生。”

“我没让他来。”和灵仰着小脸看他,“不消毒会发炎吧,好疼呀。”

刚才他不说,她连有伤口都不知道,这会儿倒是开始觉得疼了。

偏偏小姑娘说的很真挚,躲在他颀长的身影下,真像受伤后惹人怜爱的小宠物。

和灵问:“能帮我吗。”

男人如浓墨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样侵略性的眸光,总像是在诱惑无知少女坠入海底,跟他缱绻耳语到天明。

“我应该——”祝今安还站在电梯里,身后跟着家庭医生,她飞快地打量过这俩人的画面,“没打扰到你们吧?”

和灵:“……”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男人眉梢轻扬,玩味地看着她。

和灵没脸没皮地移开话题,“来都来了,让朱医生给谢……”

“谢子衿。”祝今安小声补充,“还有,是吴医生。”

“……”

“随便吧,该干嘛干嘛去。”和灵这晚上真是耐心告罄,“阿今,谢子衿那边你解决一下。”

“和灵,”男人磁沉的声响浮在耳畔,“处理伤口。”

和灵回眸去看,他逆着光,深邃精致的五官晕上影,温润的话语似无边的风,缓缓裹挟住她。

她喜欢他的声音,难得好脾气地回:“知道了,牧总。”

和灵没想到,她这么声控的一个人,有一天对着他这嗓子,依旧能被气的火冒三丈。

第五个方案被否。

和灵把pad扔在桌上,哐的一声震得整个会议室都是响的。

她举动大胆,外头de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往里面看。

“谁知道这是怎么了?”

“估计又是一个被牧总‘历练’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

秘书也被吓了一跳,“和灵小姐……”

“吓到你了,抱歉。”和灵揉了揉太阳穴,靠着沙发,“牧越说理由了吗?”

秘书着实是有些怕,音量都放轻了,“您的方案和de的理念不符。”

和灵几乎是咬牙切齿:“哪儿不符了?”

简直荒唐!

她家里有多少de的物件,这一个礼拜查了多少资料方案,怎么可能是理念不符。

这就像是来回挑剔她的毛病,最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的搪塞她。

“这个……牧总没说。”秘书轻咳了声,“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试着帮您约个时间。”

试着、约时间。

翻译一下就是:他连见你的聊后续的时间都没有。

说实话,和灵从事摄影开始,辉煌履历一大把,在她面前只有两种单子,一:有甲方爸爸势必指定她接的单子。二:她不愿意接的case。

现在出现第三种,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甚至是送上门迥然不同的五种,人家都不要。

这是什么滑铁卢?

“理念”不符又算是个什么屁理由?

如果怒火有具象的话,这层de的大楼已经尽数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和灵小姐?”

“不必,麻烦你们了。”和灵起身往外走,只留下纤瘦的背影。

助理进来看和灵留下的方案,“可是和灵小姐的作品真的很有灵气啊……牧总究竟是哪儿不满意啊?”

“不是你该问的事情。”秘书发信息给牧越汇报。

他也不知看到消息没有,毫无回信。

“……哦。”小助理问,“那和灵小姐这个‘不必’是什么意思?是她不干了吗?”

“不干了?”祝今安声音骤然提高。

“不伺候了,”和灵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爸爸不缺这个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祝今安问:“你不干了,工作室怎么办?你妈那边不是停了你的卡吗?”

“回去跟她哭,”和灵散漫道,“大不了就买了机票出国,全球这么大,她能拦我到哪儿。”

和灵做事全凭心情,从来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槛一定要过去的道理,她的人生理念要有过不去的槛,可以躺那儿睡觉。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也别跟她扯什么契约精神,白要的劳动力,还要怎么样?

就现在这个境况,她宁愿回去挨和玫的骂,都不愿意踏进de。

祝今安有些疲惫:“你付出这么多心血,不再试试?”

一阵沉默。

和灵看着迅速往下的电梯楼层,思绪不知飘到哪儿去了,直到电话那头,有一声很轻很轻的抽噎声。

“你哭了?”

“没有。”祝今安闷着声。

“地址,”和灵说,“在那儿等我。”

也算是缘分,祝今安今天来de拿《iesy》七月刊要用的成衣。按道理,这个跑腿的工作是助理干的,但她新来的助理太大牌了,非得带上她这个编辑一同做跑腿活。

事情过程可能有些矫情。

祝今安去问八月刊的成衣备选,助理负责和de这边清点七月刊要用的成衣。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唠嗑人生了。

“诶,你说带你的编辑不好吗?”

“倒也不是说不好,小家子气了一点。”助理说,“能看得出来她想容进这个圈子,但时尚圈嘛,你身上几斤几两一眼就能扫出来。就她那个leboy,永远都是那只包包。”

是。

在时尚圈这种纸醉金迷的消费主义里,他们讨论顶奢的成衣、高定,你能想象的任何顶奢品牌,都会出现在普通的办公桌上,这就是浑然天成的名利场。

朴实点说就是,一个月工资买不起人家随手扔的一个包。

祝今安现在都记得,当初她当助理的时候被带着参加《iesy》的晚宴,她全身上下的价钱都抵不过人家单品的十分之一。

带她的编辑倒是没批评她什么,就是笑了下。

这个笑的内容含义很清晰。

是嘲笑和怜悯。

祝今安跨越阶级坐到如今的位置,她试图去融入这个圈子,咬牙学起他们的装扮,尽量降低他们之间的差异感。

可问题的本质,并不是一个名牌包能抹除掉的。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leboy配两百一双的帆布鞋?来来回回的look就是那几套,说实话,我都要怀疑那只leboy是不是假的。”

“……”

她们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把她砸回了那个几百块穿搭的助理时期,那个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笑容。

……

祝今安红着眼睛:“我知道我很矫情,但是阿灵我好努力地往他们的方向靠拢,和她们站在同一条线上。我只是喜欢当时尚编辑,我做错了吗?”

大厦五十楼的露台,云过天蓝,泪滴融化在风里。

和灵轻轻揉着祝今安的头发:“你没做错什么。”

“我拼了命地往上爬,可怎么就是跨越不过去。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是更低贱。”祝今安靠在和灵的肩上哭。

和灵一下一下地抚着祝今安的背,等她发泄情绪。

祝今安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这些,毕竟她也是属于那个圈子里的人,她情绪波动太大,连着身体都在颤抖。

“阿今啊,鸿沟跨越不过去。但你是真实的自己,独一无二,是无人可取代的宝贵。”

不用金钱标榜身价。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价值。

少女亮莹莹的眸如星子,被冰山薄雾洗涤得清净透彻,似乎这人间温柔的穿堂风,都是她的回响。

“别哭啦,我的阿今宝贝。”

穿堂风路过人间,吹过杯子里的浮冰。

秘书瞠目结舌地听完那边的事情经过,实在是无法把会议室里嚣张大小姐和现在的和灵联系起来,半晌才感慨一句。

“没看出来……和灵小姐,人好好。”

牧越没说话,如同快门键永恒的定格。

秘书试图去看牧越眼底的情绪,深沉望不到尽头的蔚蓝海面,毫无波动,却倒映着和灵的模样。

和灵的感染力太强,她在这大魔王老板身上,都感觉到疏离淡化的气息。

祝今安情绪平静了,和灵到室内去买纸巾。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牧越,似乎他们在这儿看了挺久了。

她无所谓被看,就是现在看到牧越就冒火而已。

和灵的情绪从来都是写在脸上,她径直地从他身边略过。

衣角翩然,这阵穿堂风是铃兰和玫瑰的香气,很软糯、很甜的味道。

牧越:“和灵。”

他喊她的名字,比之前的那声还要低上几度,融在清甜的穿堂风里。

和灵脚步一顿。

“牧总,还有何指教?”

“你的方案。”牧越说,“想放弃吗?”

“怎么,牧总打算给我个新的机会?”

和灵的语气算不上好,就差直白地把“机会”说成“折磨”的意思。

牧越:“嗯。”

他应得太爽快,反倒是和灵怔住。

和灵又想起这大魔王毫不吃亏的商人本性,直白问:“这回是什么条件?”

这四方天地弥漫着落日的橘色,似要入云的高耸大厦一角,映着他们擦肩而过相识的模样。

长裙如飞舞的蝴蝶,他往前一步,将蝴蝶捕获掌中。

“到de,实习。”

“……?”

到de实习,不就是到他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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