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受我的女孩子喜欢。]——江相行离开奚雀珂所住的小区后,拿出手机,通话已经在几分钟前被挂断了,苏野给他发来这么一条消息。
奚雀珂的最后那句话是:“你这么温柔,以后一定会受很多女孩子喜欢。”
他有些无奈又哭笑不得。
这样的情绪与表明心意被拒的一些失落和伤感交织在一起,弄得他心情一时十分复杂,同时对这个世界更多了一分认识和警惕。
——从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料到,晟铭里鼎鼎有名、高冷禁欲、纤尘不染,高岭之花的名声甚至都压在他头上的苏学长,实际是这么一个人,真是令人语塞又服气。
想了想,江相行打字:[她真的很信任你。]
[也很喜欢我。]
[好好对她。]
[我对她比谁都好。]苏野说,[管好你自己。]
日落西山,持续了近一整天的高温终于收敛。夜幕降临,空气慢慢凉了,清爽的小夜风肆意地从大开的窗外吹进,拂在奚雀珂面颊上,也不断撩动着她垂落的发丝。
在心脏极其缓慢且沉重地跳过两下后,电话打通。
心跳在这一瞬间停滞,然后在接下来几秒的等待中愈加急促,伴随着血液一股脑地往上涌,冲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等待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接起,从千里之外的意大利。熟悉的男声沉冷,伴着极其细微的电流音穿出:“喂?”
“……”奚雀珂一噎,手指在举着手机的那条手臂上用力地划,故作镇静地调侃:“你不会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吧?”
——不然为什么正好在这个时候,在她和江相行将一切都彻底掰扯清楚的这个晚上,接起她的电话。
依苏野的个性,当然不会跟她解释什么。但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在她开玩笑后轻笑一声。
奚雀珂冷静了些,告诉他:“我要进营了,7月1日。”
没声。
的确是句废话。她继续说:“训练基本已经结束,明天下午再去趟公司,最后交代一些事情,大后天晚上就坐飞机去桐芜市了。”
过了很久——“嗯。”
奚雀珂咬了咬唇,紧了紧拳头,莫名很憋屈,也很生气,恨不能把电话那头的狗男人给揪到眼前来打一顿发泄,却只能忍耐着说:“只能休两天了。”
“哦。”
“进去之后,就是三四个月呢。”
“啧。”
“……”
奚雀珂闭了闭眼。
她现在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又是谁在生谁的气,而现在谁又应该去哄谁……她觉得既然苏野肯接起这个电话,就说明两人关系已经有所转圜,但他……
在装什么?
她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就是不好好接话,真令人烦躁至极。
最后,电话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她语气也从隐隐的忐忑转为彻底的冰冷:“嗯,就想说这些。你忙吧。”
但在按下挂断键的前秒,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好像在说:真好玩,幼稚,可爱。
于是在通话彻底断掉后,心里的委屈和郁闷统统转为羞恼。
想再打一个电话过去质问,又觉得这么做显得败在下风,说不定还会被他给再耍一遭。
手里拿着手机,抱着手,依旧站在大敞的窗前,吹着清凉的夜风慢慢冷静。
近十分钟后,再拿起手机看:无未接来电,无短信,无微信消息。
于是自嘲一笑,赌气地把手机扔床边上,不再看一眼,洗漱入睡。
次日下午去公司,没再训练,各位导师和领导最后叮嘱她们n-fire四人一些事情。小到节目里说每一句场面话的技巧,大到对竞争对手的整体分析,并给四人打镇定剂,如无论发生什么,公司永远在背后支持着你们云云……
傍晚,公司报销给她们四人点了份外卖大餐,且在领导专用餐厅里吃。这样破例公然开一次荤,各领导都拿职位压着,不允许任何一位导师有异议。
尽管获得了“免死金牌”,手里拿着串烤肉,欧尼十分深重地叹一口气:“唉,今天吃下去的东西都是明后两天要减掉的肉。”
沾光跟着一起吃大餐、负责身材管理的老师听了这句话,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她,并竖起个大拇指。
某领导见状安慰:“都放开了吃,不用有负担,吃一顿胖不了多少,进营了就不好受了。”
“……听着真瘆得慌。”吴昙一口吃掉半条烤鱿鱼,眼睛死死盯着串上剩下的那半条,嘟嘟囔囔地说:“最后一顿晚餐了。”
“……我怎么听着这么想起鸡皮疙瘩。”杨其淇抚抚小臂。
奚雀珂始终不怎么做声,吃得也不多,因为晚上本来就没什么胃口。
一顿晚餐吃了一小时,又听诸位领导和导师说了半小时话,终于结束了。
四人回训练室收拾好东西,这才觉得暂时轻松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往公司大楼外走。
“唉,我真的要撑死了,刚才看见训练室里的秤都不敢上去称。你们说,咱们这一顿下来能不能长……”话痨吴昙一张小嘴“叭叭叭”的,从楼上叭叭到踏出公司楼,声音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奚雀珂一直微微出着神,没听到下文,有些莫名地看她一眼。
然后顺着她目光,看向楼前不远处,最终锁定在那辆黑车上。
于是什么都懂了,滞住脚步。
吴昙也不再说了,意味深长地“嘻嘻”一笑,跟她招招手:“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哦,珂珂,好好享受这入营前的浪漫夜晚吧。”
她们也一直不知道她和苏野分手的事。
欧尼和杨其淇也与她告别,三人向着公司院门走,隐隐传来些声音:“听说前不久有人在公司外面蹲点,想偷拍我们来着,结果被监控给发现了!保安大叔们这时候还是蛮靠谱的……”
聊天声伴着笑声渐渐远去。
奚雀珂走得很慢,待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站到黑车旁。
立了一会儿,她拉开没上锁的车门,但没急着坐进去。忍受着久别重逢和所有委屈的哽咽,她说:“你跟我说‘对不起’。”
跑车很矮,她看不清里面情景,但听见熟悉的声音以命令的口吻:“进来。”
她不为所动。
他又柔和些地跟她说:“晚上说。”
她嗤笑一声,觉得他这样钓着她的做法实在太高明了。既做出承诺,又不放低姿态,使她不得不坐进他车里。
他这样来公司接她,让她有种一切还在从前的错觉,但他本人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用再每天穿着晟铭规规矩矩的校服,他此时一件白t和一条黑色短裤,看似简约却都价格不菲。线条流畅的手臂扶在方向盘上,那只蓝色表盘的顶配水鬼十分突出。
车内光线昏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奚雀珂瞟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发色浅了些,身上的古龙水味也变了,多了几分张扬和迷人。在意大利待了不过几天,整个人看起来竟帅了不少。
突然有个奇特的想法冒出: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在外国勾搭了不少小姑娘。
“送你回公寓。”他说。
奚雀珂才回神,端端正正地朝前方坐好:“嗯。”
又道:“你要留下来对吧。”
话落,感觉气氛凝固了几秒。
恰好遇到一红灯,车停下来,苏野向她这儿倾了倾身子,目光却始终向着前方,带着点戏谑:“你想不想让我留?”
奚雀珂没看他,心里翻涌不已,但表面始终冷静着,缓缓跟他说:“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太听得进别人的话。”
车再次开起来,她又蹙着眉抱怨:“而且你不要弄得好像我在求你一样。”
默了半晌,苏野被逗笑了。
先前的冰冷气氛彻底被粉碎。
低低的、磁沉的笑声细细碎碎地传进奚雀珂耳中,弄得她脸上更烫,心里也更刺得慌,带着点微微的痒。
“我要留,还要留两天。”说罢,他把车停进一小院里,下了车,“等我两分钟。”
奚雀珂环顾四周,原来是doveni的某家门店,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那种久违的、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再次翻涌而上,一层一层,如绵密的泡泡般包裹了整颗心脏。
两分钟后,苏野提了块蛋糕出来,坐回车上,依旧蛮不客气地把蛋糕放她腿上,启动车子。
奚雀珂轻哂一声,俯首慢慢地摆弄包装,看他这回挑了个什么样式的。
这么一遭,车里气氛活络了不少,苏野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说:“想了想,这家西点店在北城开了有十多年。”
“看出来了。”奚雀珂答。要不然也不能这么稳扎稳打,在极其修罗场的北城扩建出如此多家来,根基稳固。
“说起来,好像还缺束花。”他若有所思。奚雀珂刚想劝他“算了吧,别老折腾了”,他就自顾自地说:“没有就算了,想想也挺碍事的。”
“……还好吧。”奚雀珂很认真地回答。想起上次圣诞节他买的两盒花,她在卧室的飘窗上摆了几天,并不怎么觉得碍事,就是扔掉时有些惋惜。
还有那棵圣诞树。她也不知道小区的环卫工人最后会如何处理它。
但她很快就知道苏野所谓的碍事究竟指什么了。
回到公寓,两人先洗漱完。这里没什么高档红酒,苏野也很接地气,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的,还不忘叮嘱她:“等要进节目组了,别忘了把冰箱里的东西清理出来,会发臭。”
“知道了,我又不蠢。”奚雀珂习惯性顶嘴,并告诉他:“这屋子我要收拾出来,不租了,录完节目直接搬进大学里。至于收拾出来的东西,用到的就带进节目组,用不到的就暂时放到公司去。”
“什么时候?”他摩挲着啤酒罐。
“明天吧,或者后天。”
“那我帮你。”
“嗯……”奚雀珂想着想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野果然看着她,问:“你笑什么?”
她回答:“就是想到你要用超跑给我搬家运东西,想笑。”
他“呵”地笑了声,一直敞着门的冰箱在这时开始报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才把它关上,拿着两罐啤酒坐到沙发上,示意奚雀珂拿茶几上的平板:“听说最近国内有一部微电影很火。”
“你说《失眠症》么?我搜一下。”奚雀珂拿起平板。
“你没看?”
“一直在训练,哪有时间看电影。”她答。
那是最近一档微电影相关综艺里诞生出来的成品,一部糅合了悬疑元素的爱情片,虽然基调阴郁诡秘,也带点恐怖元素,但据说结局很感人。
在相关平台搜出来,点击[开始播放],奚雀珂把平板支茶几上,拿起罐啤酒坐苏野身边:“那就看看吧。”
开头还看不出什么头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奚雀珂捏着啤酒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白天。”
她吐槽:“这么急匆匆回来。”
“因为被某人暗示了太多遍。”
“……”奚雀珂被噎到。
“认真看电影吧。”她抿抿唇。
这会儿轮到苏野笑了。
看电影的时候,两人依偎在沙发里。奚雀珂头靠在苏野怀中,而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发,有种温暖的情愫在渐渐升温。
不过几十分钟,电影结束。
盯着谢幕表滚动,奚雀珂整个人还沉在里面,直到平板被扣上。
还没回神,她整个人一轻,是被苏野抱起来了。他很明确地往她卧室里走。
随后把她放在了飘窗上。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倾下身去吻她。表面半擒半纵,带着点漫不经心,实际满满都是侵略性。别后积压的所有暗火被一点点勾起,愈烧愈旺,令人燥热不已。啤酒残余的甜味在唇齿间交替,带着潮湿又柔软的触感,一点点深入。
奚雀珂坐在飘窗边沿,而他站在她面前。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手紧紧地箍在她腰后,把她整个人都往前抵,与自己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没多久,他手攥住她腰后的衣服边,往上掀,但被她抵住。
缠绵已久的吻在这时停止,苏野俯首,隔着不过一厘米距离,死死地盯着奚雀珂双眼。
他眼里有一如既往的深沉,也依旧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冰冷,还有此时此刻的探究,好像要把她给吃透。
奚雀珂目光慢慢垂下去,盯在他脖颈位置,缓缓说:“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
苏野轻笑一声,手松了,支在她两侧:“说到这,我都从来没听你认真地说过一句喜欢我。”
“我……”奚雀珂想了想,向前探过身,小心翼翼地环住他,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可以听见他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
无关乎欲望,这个动作极其温暖又真诚。她缓缓地眨着眼,跟他说:“苏野,我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真的。”
感觉他手慢慢抚上她脑袋,很温柔地摩挲着。他把她抱得更紧,微侧着脸,唇贴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说:“我也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雀雀。说是爱也不为过。”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想和一个人走到一起。给她买蛋糕,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笑。喜欢她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她闹的每一次小别扭。只是这个世界对她不太好,走在一起很艰难,但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人必须一步一步地朝着对方走,你答应么?”
泪意比回答先哽住喉咙,奚雀珂拼命点头,才发出一个气音:“……嗯。”
苏野松开怀抱,捧着她的小脸,给她擦去泪水。看她突然像个小孩似的,一抽一抽地说:“我一定努力地走。”
“对,从前都过去了,到高的地方去。”
“那我们……”奚雀珂好不容易平静些,泪水都干去了,看着他,“是什么?”
感觉他握着她手,告诉她:“男女朋友,公开的。”
“愿意吗?”
“喔……”她缓缓点头,嘴角总忍不住往上翘,却非要低下头,装一副冷静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愿意是愿意,但也不能完全公开吧,我还要去录选秀节目。”
“我有数。”他说。
他说的话总是这么让人安心。
又平静了一会儿,奚雀珂幽幽地叹了口气。
才想起苏野也一直没动静,于是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你说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
气氛经刚才那么一变,两人现在的姿势十分尴尬。还不待奚雀珂明白过来,苏野重新俯下身,抱住她,手从她衣服后边摸进去,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雀雀,跟我说几句话。”
“说、说什么?”奚雀珂瞬间红了脸,同时感受到他下面鲜明的反应。
“你这个样子我下不去手。”他慢慢地说。
“你……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她轻声抱怨,贴到他耳边,感受着二人的喘息在一片沉静之中渐渐加重。手抚上他结实的腰腹,一点点往下流连,同时侧了侧脑袋,很依顺地靠在他肩上,糯糯地在他耳边说一句:“快点。”
带着轻轻的颤和柔柔的气音。
尔后她真后悔着了苏野的道,听他的话去勾他的火。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抱起,被他转头扔到床上去,带着微微的痛感,随后被一层阴影笼罩。
没了衣料的覆盖,所有感觉都被放大到无比清晰,包括每一丝热度,每一寸轻微的摩擦。双手被他紧紧地按在床上,她有些笨拙地迎合着他每一分得寸进尺。
一晚上醉生梦死,奚雀珂又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怀疑这个人会不会在外面勾搭小姑娘了。
磨死她算了。
一切安静下来后,夜幕已十分深重。
奚雀珂先从洗浴间出来,有些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
几分钟后,苏野站洗浴间门口,用毛巾擦着微湿的头发。上身赤着,细小的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发尖滴下来,又顺着他面颊和脖颈流下,滑过结实的肌理。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纹身露一半。
他看奚雀珂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且她闻声侧过头来看他,于是跟她说:“你进节目后可别这么躺。”
“节目里没人这么折腾我。”她努了努嘴,动作也随之收敛些,看着对面飘窗。
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看着闷闷的,于是吩咐某人:“把窗帘拉开吧。”
头发擦差不多了,苏野照做,顺便把空调调高一度,尔后在她身边半躺下,看手机。
两人盖一床被子,距离不过几厘米,可以感觉到彼此温度带来的温暖,没有躁感。
奚雀珂看着飘窗外的夜色,微微出着神,酝酿睡意。右手却忽然被苏野握住,拉起来。
她侧过头,正好看他拿着手机,对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照了张相。
她往上挪了挪身子,向他那边探了探头,想看他拍出来的照片效果怎样。却不料,直接看到微信界面,是他在编辑一条朋友圈,配着刚拍出来的照片,文案也很简单,就是今天,不,严格来说是昨天的日期,因为已经凌晨了:
“你……”奚雀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看苏野点了[发表],不带半丝犹豫,随后看过来,一脸“怎么?”的表情,她无语凝噎。
消化了很久,才弱弱地跟他说:“……别忘了屏蔽家长。”
他放下手机,侧过身,拍拍她小脸:“没用的。”
并告诉她:“瞒不住。”
奚雀珂没话说了。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看她蹙着眉,一张小脸绷得很紧,苏野慢慢躺下去,告诉她:“我把你微信好友加回来了。”
“……”
果不其然,一提到这个,奚雀珂就来气,且是各种气不打一处来的那种。
她眉头皱更厉害,狠狠地在苏野胳膊上拧了下,赌气地把被子往自己这扯了扯,翻个身,背朝他睡觉。
但也知道,某个臭不要脸的会很不客气地贴过来,和她转朝一个方向。
他一条胳膊环在她腰上,把她半揽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说:“宝宝晚安。”
“还有呢?”她忽然想起什么。
“没了。”
“还有。”她反踹他一脚。
听他轻轻地笑了一阵,才严肃些跟她说:“对不起,雀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