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真伤感的语气配上黯然神伤的表情,还真演得到位。
可惜了。
安棠没有丝毫触动。
当她清醒的时候,分得清温淮之是温淮之,贺言郁是贺言郁。
她不会像病发时那样神志不清,产生幻觉。
“送戒指并不代表什么,贺言郁经常送我珠宝首饰,其中不乏含有戒指。”
冷静自持的话多少有些绝情,赵子真愣了,没想到自己会出师不利。
安棠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子真抿了抿唇,决定下一剂猛药,使出杀手锏,“小棠嫂子,那你知道你走后,郁哥做了多少吗?”
“他派人到处找你的下落,连自己生病了都不在乎,一月的时候,你和温淮之去新西兰旅游,郁哥知道你的具体行踪后,亲自过去找你。”
“那次他差点出车祸死了。”
“他一月份的时候去了新西兰?”安棠突然浑身冰凉,那个时候她正和温淮之在一起,如果当时贺言郁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安棠不敢想那副场景,不敢想以贺言郁恶劣的性子,会对淮之说出怎样刺人的话。
赵子真闻言,满脑子问号:“???”
重点不应该是郁哥差点出车祸了吗?
还有,她为什么看起来很害怕,很……抵触?
这有什么好抵触的?
赵子真不明白这发展走向,但还是点点头说:“对啊,郁哥还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要不然他也不会三月份才去伦敦找你。”
“小棠嫂子,说句真心话,郁哥对你是真心的,他只是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看在他那么喜欢你的份上,以后多爱他几分好不好?”
见安棠不说话,赵子真乘胜追击,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小棠嫂子,后天就是三月十四白色情人节了,要不,你跟郁哥好好过一下节日?”
那么烂漫的节日,他就不信擦不出火花。
“这么快就要到白色情人节了?”安棠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和温淮之去商丘古城旅游,到月老祠求下红绳的那天正好是白色情人节。
她把代表自己心意的红绳送给温淮之,后来每一年这种节日,都会精心为他准备独特的礼物。
只可惜,有一件很有意义的礼物,她一直没能送出去。
而这如今也成了一桩遗憾。
赵子真一瞧就知道事情拿捏了,连忙点头:“对啊对啊!”
“我知道了。”
好耶!目的已达成!
赵子真心里激动且满意,对谢织锦那边简直格外放心。
毕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被赵子真给予厚望的谢织锦,此刻隔着桌子对贺言郁说:“贺言郁,赵子真让我撒点小谎骗你,让你觉得棠棠对你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我思来想去,发现你不值。”
“然后呢?”
“站在棠棠朋友的角度,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你连对她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贺言郁,你以前那么渣,换做其他人谁能受得了你?也就棠棠脾气好,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站在书粉的角度,我觉得棠棠特别优秀厉害,真正可以和她匹配的人应该是温淮之。你跟温淮之比起来,除了长相没区别,其他各方面简直是天差地别。”
贺言郁十指交叉置于腹部,平静的打断她说的话:“你是在帮安棠pua我吗?”
直接被戳中心思的谢织锦:“……”
“无论我值不值得安棠喜欢,这重要吗?总归她现在人已经在我身边,不是吗?”
“……”
这时,赵子真和安棠走进包厢,他悄悄咪咪给谢织锦递眼神。
事情办妥了吗?
明白意思的谢织锦:“……”
她不动声色点头,回了个眼神。
幸不辱命。
好嘞。
赵子真心满意足的走到贺言郁身边,跟人说悄悄话:“郁哥,白色情人节那天,小棠嫂子会跟你一起过节日,你把握这次的机会,把不该有的隔阂和感情障碍都扫一扫。”
有他和谢织锦的双向助攻,到时候一定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贺言郁没忘记谢织锦刚刚说的话,竟然还拿撒谎来骗他?他需要安棠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吗?
可笑!
贺言郁扫了赵子真一眼,“你是在故意寻我开心?”
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安棠是不会和他过什么白色情人节,在她心里只有温淮之,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
赵子真心里大呼冤枉,“郁哥,我哪敢拿你开玩笑啊,小棠嫂子亲自应下的,这还能有假?”
虽然没有明说,但那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贺言郁的手指微动,眼里藏着别人看不透的情绪,“真的?”
“当然!”
三月十四这天,料峭春寒堪过,气候在刹那间变得和煦温暖。
窗外树枝上,小鸟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初升的一抹暖阳透过窗帘细缝探入昏暗的室内。
贺言郁的生物钟很准时,这个点已经醒了,他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安棠睡觉喜欢背对着他,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单纯不想面对他。
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掀开被子下床,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下一秒,安棠倾身附过来,趴在他背上,纤细的手臂抱着贺言郁的脖子,脸颊蹭了蹭他的。
贺言郁身子一僵,随即恢复正常,他微笑道:“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你猜。”安棠的指尖划过他的脸,掩住眼底的情绪。
她身段柔软灵活,像蛇似的从贺言郁身侧滑过,然后落到他怀里。
贺言郁垂眸看着安棠,她的笑容好像带有深意,他目光微沉,落在安棠腰间的手掌逐渐收紧。
“你看清楚,我可不是温淮之。”
“我知道啊。”
贺言郁心头微烫,自从温淮之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针尖对麦芒,他想毁掉安棠对温淮之的感情,既想报复又想得到她,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然而安棠也存了要把他变成温淮之的心思。
他们就像王不见王,总是在无声较劲。
可眼下,安棠和他亲昵,竟然没有把他当做温淮之。
那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让贺言郁回到他们初遇的时候,那时,安棠发疯似的纠缠他,总是用痴迷且炽热的眼神望着他。
这一刻,贺言郁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牢牢掌握在掌心的金丝雀又回来了,而她爱的人也还是他。
就在贺言郁微怔时,安棠揪着他的纯黑丝质睡衣,让他整个人朝自己靠近。
她瞧见贺言郁喉结上的疤痕,温淮之那里也同样有,是贺言郁小时候调皮害他摔倒,被碎石割伤留下的。
至于贺言郁这个伤疤……
安棠还有些印象。
据说是贺言郁十九岁那年,没有完成他父亲贺景忱交代的任务,他因为一丝心软导致决策出了点差错,让本该被打压和吞并的公司有了苟延残喘、翻身的机会。
贺景忱对此勃然大怒,用鞭子鞭挞贺言郁,而他喉咙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贺言郁看到安棠逐渐凑近,那双莹莹杏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柔软的唇瓣吻在喉结上,堪堪落到疤痕处。
“你再好好看清楚,我不是温淮之。”
第二次了。
贺言郁扣着她的腰,像是在隐忍着怒意提醒。
安棠以前喜欢吻他的喉结,尤其是喉结处的那道伤疤,那时候他以为她是心疼他,可后来才明白,是因为温淮之的这里,也有和他一样的疤痕。
“我知道。”
她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着贺言郁的脸颊,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早安吻。”
贺言郁的手臂咻地收紧,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安棠,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到玩弄感情的破绽。
然而,她的眼神干净清澈,也没有把他当做温淮之的替身。
忽然间,贺言郁想起赵子真两天前在金鳞俱乐部跟他说的话。
“郁哥,白色情人节那天,小棠嫂子会跟你一起过节日。”
而今天三月十四,正好是白色情人节。
所以……
她是真的想跟他过节日吗?
那她对他是不是还有一丝感情?
本质缺爱又偏执疯批的男人,这一瞬想得有点远。
安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贺言郁的肩膀,“快去洗漱。”
贺言郁抱着怀里的人颠了下,在安棠瞪他之前,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唇珠,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说道:“你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把人放在床上,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安棠抿了抿唇,神色平常,全身镜前,两人将自己收拾妥当。
身边的男人西装挺阔,熨烫得平整的西装裤包裹着他的长腿,像这种正式冰冷的装扮,温淮之从来不会穿。
他永远是休闲随和的服饰,许是跟他的职业和性格有关,若说温淮之是不染纤尘的谪仙,那贺言郁就是锋利冷锐的利剑。
两人除了相貌,真的没一处相似。
安棠回神,见贺言郁在整理领带,她侧身,踮起脚尖替他重新束好。
打了几百次的领带,早就熟能生巧。
贺言郁垂眸凝视她,心里又冒出一丝奇妙的感受。
他隐隐又不真切的觉得,被他私藏且占有的安棠好像回来了。
不过贺言郁生性多疑,他不愿沦为猎物被安棠玩弄于鼓掌间,而是想成为那个拥有猎物的猎人。
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应该被他私有。
吃完早饭,安棠开车送贺言郁去公司,路上,贺言郁坐在副驾驶,手肘抵着车窗,拳骨撑着下颔,目光平时前方笔直的道路。
“今天又是早安吻,又是打领带,现在还送我去公司,棠棠,告诉我,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如果我说我想对你好呢?”
贺言郁微笑,表现得过分理智,像极了垂死挣扎,不愿掉进温柔陷阱的可怜人,“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信算了。”车子停在公司的负一楼,安棠握着方向盘,头也没转,问道:“晚上有空吗?”
贺言郁盯着她,半晌,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笑了笑,“不确定。”
晚上七点,原本白天说不确定的人,此刻已经回到御景庄园,别墅里灯光通明,周婶正在摆弄餐桌上的装饰花,见贺言郁回来了,笑着打了声招呼:“先生。”
“安棠呢?”
“小棠在厨房做菜。”周婶特地补充道:“中途我去看过几次,小棠给您做了很多您爱吃的菜。”
周婶到底是中年人,不像小年轻那样喜欢网上冲浪,自然也不知道安棠以前做饭口味清淡的原因,她只知道贺言郁喜辣,可安棠每次下厨都不会考虑他的喜好。
但是今天不同。
先生知道后,心里肯定很高兴。
安棠做完菜,摘下围裙,走出厨房,见贺言郁回来了,她笑道:“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餐桌上全是符合贺言郁口味的菜肴,安棠厨艺精湛,每一道菜都弄得色香味俱全。
贺言郁扫了眼,问:“你做菜的口味,不是从来都很清淡吗?”
这句话的语气很淡默,似乎不喜欢提起,但又不得不说。
安棠见招拆招:“可是我记得你喜欢吃辣啊。”
“你以前不是说,晚上吃辣对身体不好吗?”男人冷笑。
“我今天可以为你破例,当然得照顾你的情绪。”
破例这个词,生来就带有一定的浪漫色彩。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偏爱,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份破例。
而这整天,贺言郁都被她的转变包围,就像一张坚固的巨网要将他捕猎。
不可否认,这一刻,贺言郁的心里是很愉悦的。
吃饭的时候,安棠坐在贺言郁对面,单手托腮望着他,“待会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贺言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面上风轻云淡,抬眸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送我礼物?”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不知道。”
“真的?”安棠有些怀疑。
贺言郁点头。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安棠顿了顿,盯着他的脸,“这个节日,由女方给男方送礼物。”
“确定是送给我,而不是温淮之?”
这句话多多少少有点无理取闹,故意吃醋的嫌疑。
安棠微微一笑,夹了香辣虾剥好,然后喂到贺言郁嘴边。
撒谎不打草稿,“当然是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