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止在兰叶市市中心新购入一套公寓。公寓私密性极好,顶层全打通,装成楼中楼的复式,透过落地窗半个城市连着江岸线尽收眼底。
等公寓装修通风完毕,谢行止便和谢聿扬谢夫人提了带陆南枝搬出去住的事。
谢夫人不太乐意,反对:“在家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这么大房子平时只有我和你爸也闷得慌。”
谢行止靠在沙发内喝了口茶,早就想好理由:“市区离公司近,平时路上花费时间太久,不方便。”
谢夫人还想说什么,谢聿扬拍拍她的手,发话了:“行止现在正是事业起步期,多用些时间在公司上也好,周末回家就行了。”
谢夫人看一眼谢聿扬,知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情不愿:“那你自己搬出去,南枝留在家里。”
“枝枝留在家里你们管过?”谢行止拧眉:“她和我亲,平时都是我照顾,我不在家里不说枝枝接不接受得了,我也不放心。”
谢行止说的是事实,陆南枝的衣食住行一直是他安排,有他包办谢聿扬夫妇管得也不多。整个谢家就属他和陆南枝关系最亲近,陆南枝在,谢行止性情也柔和不少。
谢夫人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一心扑在事业上,现在就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但考虑到谢行止说的话和陆南枝的情况,最后点头同意:“行吧,周末记得带南枝回来。我知道你不喜欢请住家保姆,但南枝的起居你要照顾好。”
“我知道。”
得到谢聿扬和谢夫人的应允,谢行止立刻着手安排搬家的事。
陆南枝已经适应谢家的生活,突然要走多少有些彷徨,但一想到是和谢行止在一起,不安的情绪很快平息下来。
谢行止提前带她去看了一次房子,她的房间依旧和他挨很近,装修风格按照南阁她的房间来,灰色床罩缀着从天花板坠下的米色轻纱,像一个轻柔的梦境。房间旁边为她准备了专门的工作室,搬来了她南阁的那张长条花梨木桌台。
整面墙书柜整齐摆放各类设计书籍和模型,方便主人随时查阅。白天阳光通透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暖暖的光,天使羽翼一样洁净温柔。
“喜欢么?”谢行止问她。
陆南枝点点头,回眸冲他笑。新家布置得非常温馨,比谢家更有窝的感觉。在这里和谢行止生活,好像、好像也挺不错的。
见她满意,谢行止便放心了,挑了个时间带她入住。
到新家的第一天谢行止亲自下厨,平日里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男人系着一条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难得的居家装扮,却不影响他的帅气。
暖光从他侧脸打过去,翻过高挺的鼻梁留下一小片阴影。男人皱眉品尝调羹里的煲汤,因为味道还不错,眉间便如青山潮水平般渐渐抚开。
陆南枝露出半个小脑袋趴在门口看他做,等他招招手,就小跑过去戴上手套,将简单的家常菜端到餐桌。
这样的生活好像比在谢家更有烟火气呢,她想。
但陆南枝也发现,有一点不好的地方——谢行止太忙了。
大概因为刚接手谢氏不久,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事务需要他亲自过目,包括进行新的人事任命和组织架构调整。他回家的时候她通常都睡了,只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屋在她侧脸落下一个吻。
其实在新家她睡得不太好,后来干脆跑到沙发上等他下班。
她一手抱着pine,一手扯过毯子盖住自己。原本还能靠在沙发上强撑着,等到呵欠打得泪花都出来了,就顺着本能倒下去。
于是谢行止深夜到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穿着米白色睡裙在沙发上裹成一团的小东西。
和往常一片寂静的客厅不一样,暖橙色的壁灯开着,晕开寒夜的黑暗,人的心也在这淡淡的一点光里变得柔软温暖。
像穿过风雪的夜归人,推开那一扇柴扉,发现有人点着烛火等他回家。
他怕惊醒她,没有再开其他灯,只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在沙发前蹲下。陆南枝睡得浅,谢行止回来时便听到了声音,眼皮掀了掀,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里都是没睡醒的懵懂:“你回来啦。”
毛毯滑下去,谢行止重新替她搭在肩上,揉揉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用等我回来,困了就先睡。”
陆南枝摇摇头,伸出胳膊要他抱,声音有点小委屈,更多是在撒娇:“你不在我睡不好。”
谢行止的心一下软得不可思议,将她打横抱回房间,自己在床头坐下。替她掖好被子,又伸手勾开贴在她侧脸的几缕头发,男人向来凛冽的侧脸也有柔和的弧度:“我现在在了,睡吧。”
小手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握住他的手指:“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唱歌也行。”
“都这么大了,还要听故事?”话虽如此,谢行止却拿出手机搜了两个睡前故事,静静读给她听。
他声音偏低,放缓的时候像低音大提琴缓缓流淌的音符,温柔透进耳膜。陆南枝听着听着眼皮便开始打架,等他读完,已经安然入睡。
谢行止放下手机,看了她一会儿,一时有点不想离开。
他不讨厌工作,但接手谢氏初期需要处理的事太多,难免疲惫。但不知为何,回家看到她的模样,白日的忙碌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烦心。
有很多事等着他去解决,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家。他仔细想了想,记忆里竟没有类似的场景。谢家人各忙各的,他和谢行舟关系好,两个大男人也不至于非要等到对方回家。
这种感觉很奇妙,所有情绪被妥善收藏,只想安静和她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虽然谢行止反复嘱咐陆南枝不用等他,显然小姑娘没有听进去,每天依旧固执地霸占着沙发。于是很长一段时间,谢行止下班的时候都能看到在沙发上睡姿千奇百怪的陆南枝。他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顺了她。
忙过这段时间,谢行止便尽量九点半之前回家。许听风说他是养了个祖宗,谢行止也没否认,对他来说陆南枝就是最重要的。
某个晚上从酒局半路离开,没注意到身上沾了些脂粉味,结果刚进门想抱她,就被小姑娘捏着鼻子躲开了,嫌弃:“有味道。”
她声音闷闷的,蝶翼一样的睫毛扇动两下,目带控诉。
谢行止低头嗅了一下,皱眉,合作商带来的女伴香水喷得张扬放肆,应该是不小心沾上了。他急着回来,没注意到。
“我现在去洗澡,先把今天的作业做了,我等下检查。”已经重新请来老师为她单独授课,她每天都需要完成布置的作业。
“我已经做完了喔。”陆南枝有些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谢行止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想到身上有她不喜欢的味道,便只夸了她一句,先进了浴室。
换好睡衣出来的时候陆南枝正踮起脚在吧台的小冰箱里翻她的杏仁奶露,谢行止走过去替她拿出来,却不给她:“凉,等会儿再吃。”
“哦……”陆南枝虽然想吃凉的,但她很听谢行止的话,迈着小短腿回去把作业拿出来,往桌上一放:“数学作业,在这里了。”
谢行止颔首,招呼她过来,半圈着她帮她看完作业。正确率很高,没有犯粗心大意的错误,于是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枝枝今天很棒。”
谁料陆南枝看起来并不开心,凑近他又嗅了嗅,确定没有香水味后才结结巴巴问他:“你……你是不是和大姐姐吃饭了呀。”
“嗯?”谢行止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怎么了?”
她颇有些纠结,手指绞着裙边:“要是你身边有了大姐姐,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漫画里这么画的。”
谢行止哭笑不得:“你看什么漫画了?”
陆南枝不说话,就咬着嘴唇看他。漫画里的主角就是闻到哥哥身上有香水味,发现哥哥和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了。
“别瞎想,我们家只有枝枝一个小公主。”等不到她的回答,谢行止也不强迫她,摸摸她的小脸,承诺:“就算有大姐姐,我也不会不要枝枝。如果枝枝不喜欢,哥哥就不和她们在一起,好不好?”
陆南枝想了想,点头:“那你要说话算话。”
“好。”谢行止垂眸笑了下,伸出小拇指和她拉了个勾勾。
连谢行止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就是他下意识与其他女人保持距离的开端。后来陆南枝已经忘了这回事,但他一直记得。
以至于一旦有女人想靠近他,他第一时间思考的总是枝枝会不会喜欢,自己如果尝试和对方接触,枝枝会不会觉得是他不要她了。
想来想去,便觉得陆南枝成年前不谈恋爱也无妨,等到她可以接受了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所料,等到陆南枝成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