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1 / 1)

乌山的夜是很静谧的,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无边的夜幕之中,朝着连绵秀美的乌山洒落下纯白又朦胧的光芒。

建在山间的小道观在夜里更是安静无比,只有一盏跳跃的灯火挂在山门前,晚晚猫着身子悄悄从自己房间的后窗灵巧地翻了出去,乌黑卷曲的长发披散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若是往常,这个点晚晚早就梦会周公去了,更别提晚晚今日还又被师父罚抄了十遍道经。

晚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车熟路地悄悄往道观后院的小柴房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此处特指晚晚的师父。

到了柴房门口,晚晚被夜风一吹,突然清醒了一些,看着眼前关着的小门,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奇妙的,不好意思般的情绪。

现在可是睡觉的时间,虽然是阿渡邀请她过来的,但若是阿渡睡着了怎么办?她这样进去岂不是就要看到阿渡只穿着亵衣亵裤的模样了。

若是放在从前,晚晚可不会有这种需要避讳的想法,因为师父从小只是让她要远离男子,可具体怎么远离师父也从不细说,只说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可恕晚晚直言,她长到十六岁了,依然不知道师父说的具体是指什么。

还是在遇到阿渡之后,阿渡告诉她什么叫男女大防。

阿渡便是晚晚那个“救命恩人”的名字。

然后这个告诉的过程嘛……

晚晚是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在认识阿渡的第一天,在山崖下的水池边,看到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阿渡时,就扒了人家的衣裳看伤势,那时阿渡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自己遭了这样的毒手,后来将阿渡带回道观,阿渡醒了后,晚晚还试图扑上去给人家扒衣裳上药。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晚晚就忍不住尴尬到双手紧握。

但再大的尴尬,也抵不上再度涌起的困意,晚晚又张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这时,柴房的门突然开了,一身长袍的阿渡站在门后,身长玉立,长眉若黛,眸若寒星,通身一副贵不可言的气质,晚晚瞬间闭上张的大大的嘴,然后眼睛忍不住往阿渡的身上飘去。

没有只穿着亵衣亵裤。

“晚晚姑娘。”阿渡开口,声音如碎玉清泉一般,仿佛是从云中飘来的仙人之音。

晚晚抬起头,对上阿渡的眼睛,看到他的眼中映照着银白色的月光。

心中又升起了奇怪的感觉,晚晚不由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道:“阿渡今晚约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渡却没有回答,他看着晚晚道:“晚晚姑娘很困吗?”

晚晚“啊”了一句,道:“阿渡,你叫我晚晚就可以了,再加个姑娘我听着总是觉得很奇怪。”然后又朝着阿渡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我今天,抄完了整整十遍道经,是有一些困,但是师父没有再罚我将这篇道经背给她听,这点困我觉得不算什么了。”

少女的一双杏眼在夜色中依然如宝石一般灵动耀眼,而少女披散在肩头的长长的卷发又给她添了一丝妩媚慵懒的气息,与白日里那个风风火火的扎着道童头的样子格外不同,竟让随渡之有一丝微微的愣神。

但他很快就回神了,他笑了笑,道:“可若是晚晚姑……晚晚白日里不去故意去闹静持道长,这十遍道经也是不用被罚的。”

晚晚哇了一声,道:“竟然被你发现了!”脸色一变,呲牙露出一口亮晶晶的小白牙,“看来不把你灭口是不行了!”

晚晚自以为自己模仿到了话本中凶恶反派之精髓,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落在随渡之眼中,便如一只毛茸茸的小猫露出自己嫩嫩的小牙。

目光停留在晚晚的卷曲长发上一瞬,而后随渡之移开目光,道:“在下虽只与晚晚相识几日,但也知道晚晚心思纯稚善良,不会是刻意惹道长生气的顽劣性子。”

晚晚嘻嘻笑,“阿渡,你可真有眼光!我也觉得我是个心思纯稚善良性子不顽劣且温柔无比的姑娘。”

晚晚坐在台阶上,目光往很远的地方望去,那里是乌山外的世界,也是师父最为抵触的世界,随渡之也在台阶上坐下来,与晚晚离着一臂的距离,晚晚过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会生我的气,对着我多骂两句,也比一个人对着花花草草说话好。”

晚晚的声音此刻轻飘飘的,随渡之心中有些后悔,他今晚约她来,明明不是为了说这些的,但却这样说到了她的伤心事。

薄唇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晚晚却已转头看着随渡之,认真道:“阿渡,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师父很可怜哦,她只是很少和外人说话,我怕师父闷坏了,才要多在师父面前逗乐的。”

晚晚的眼眸转了转,“这叫……彩衣娱亲!”

随渡之也看着晚晚,道:“我知道的,静持道长隐居乌山,闲云野鹤,不知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晚晚捧着脸蛋笑起来,“那是自然,我们乌山可是个极好极好的地方。”语气中一派自豪。

乌山自然是极好的地方,这里的山民淳朴,又与世隔绝,简直是这混乱世道中的一片桃花源。

随渡之静了一会,而后低声道:“我要走了。”

晚晚本来坐在台阶上,被轻柔的晚风一吹,又要困得睡过去了,听到随渡之的声音,猛然惊醒,看向随渡之,夜色中一袭玉色长袍的少年眉目间清俊凌厉,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晚晚才发现,阿渡的这身衣裳是她将他带回道观的那天,他穿在身上的。

只是那时候这身衣裳已经被血迹染地不成样子,但晚晚那时候也发现,这样漂亮的衣料是她从未在乌山里见过的。

就好像阿渡,从来便不是乌山的人。

晚晚心中有些怅然,但又觉得理应如此,阿渡在道观中住着只是因为他那时候身受重伤,如今伤好了,他自然也要走了。

晚晚眨了眨眼,道:“阿渡今晚约我来便是为了这件事吗?”

随渡之道:“深夜相约本于礼不合,但是从权益,我的身份不便,只能趁着晚上走,才不引人注意。”

晚晚道:“我明白的啦,你愿意告诉我你今晚要走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若是不告诉我便走了,我连想送一送你都没有办法。”

随渡之道:“抱歉。”

晚晚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弯了弯眼睛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呀,还是,你不把我当朋友,你这一走,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一看我了。”

随渡之看着晚晚,心中情绪莫名。

晚晚见他果真不说话,上翘的唇角耷拉了下来,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随渡之才道:“我此番一走,不知能不能活下来,若我活下来了,我定会回来……看你。”

一字一句,像是郑重的承诺。

晚晚看向随渡之,急道:“我方才还想说让你以后小心一点,不要再弄得浑身是伤了,你怎么这一走就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了呢?那你不走好不好!”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晚晚和随渡之都愣住了。

就连晚晚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可以说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月色下少年和少女对视,夜风吹起了少女散落的发丝,缠绵地与少年的衣角倚靠在一起,在地面上投映出温柔又仿佛要消散的影子。

一块玉珏递到晚晚眼前,晚晚连忙接了台阶,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

随渡之道:“这是我自小戴着的东西,送给你……和静持道长作为这些日子叨扰的谢礼。”

就着月光,晚晚看到那块白玉珏上雕刻着的云纹腾龙,和三个清晰的小字。

晚晚念了出来,“随,渡,之。”

随渡之道:“这是我的本名。”

晚晚低下头,叫了一句,“随渡之。”

随渡之应了。

晚晚又叫了一句,“随渡之。”

随渡之依然应了。

然后晚晚抬起头,看着随渡之笑嘻嘻道:“随渡之,你快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那你就只能明天晚上再将我约出来,让我再送你一次啦!”

随渡之深深地看了晚晚一眼,“告辞。”

晚晚兴奋地念出话本上经常出现的台词,“告辞!后会有期!”

月色下,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晚晚站在道观山门下亮着的小灯笼下,一直看着随渡之的背影,直到乌山的夜色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才动了动已经有些麻意的双脚,摸了摸放在袖中的玉珏,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准备回去睡觉。

不知为什么,晚晚此刻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感觉

于是晚晚便转身回头,然后便看到了静持道长站在不远处,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晚晚:!

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了,晚晚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师父平静的,仿佛一点都不生气的脸,鼓起勇气装作毫不心虚般对上师父的视线。

“啊哈哈哈哈哈……师父,也来赏月?真是好雅兴、好雅兴,不愧是道心湛湛的大道长啊!”晚晚张嘴便是一串干巴巴的彩虹屁。

静持道长却冷冷道:“你的救命恩人走了?”

晚晚眼神闪烁,然后猛地扑到静持道长身边,抱着静持道长的手臂,口中嘤嘤嘤道:“师父,你不要生气嘛,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晚晚知道师父向来吃她这一套,但此刻的师父却很奇怪,她定定地看着晚晚,一双眼中仿佛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晚晚吸进去一般,晚晚的手下意识地从师父的手臂上收了回来。静持道长看了看晚晚收回去的那只手,而后道:“你真的要放岁华走?”

晚晚握了握拳头,而后冷静道:“他本来就要走的。”

静持道长听到晚晚这话,眼中的漩涡变成了怨恨的色彩,“你怎么可以放走他?你怎么可以!”她猛地上前一步,两只手便像钳子一样抓住了晚晚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他会造成什么后果?”

晚晚瞪大了眼睛。

后果?

什么后果?

好像是知道晚晚此刻的想法,静持道长的面容突然变了,变成满脸血污的样子,一双眼如死不瞑目一般就那样看着晚晚。

“会变成这样。”静持道长声音沙哑,似一个在地狱中痛苦挣扎的人。

“不……不。”晚晚摇头。

静持道长道:“你也不想这样是吗?那就快去杀了岁华,去杀了岁华,不要让他走出乌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话音刚落,方才本应已经离开的随渡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晚晚面前,他背对着晚晚,似乎丝毫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毫无防备的后背就那样袒露了出来。

一把匕首出现在静持道长手中,晚晚抬起眼看向静持道长,只见她此刻满脸都是血,脖颈上可以看到一道致命的,直接切开的命脉的深刻伤口,向来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乱无比。

“师父……”晚晚喃喃道。

静持道长的眼神重新变得温柔,她鼓励地说:“去吧,晚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好吗?”雪亮的匕首直指着随渡之的心脏。

晚晚接过了匕首,利光反射在晚晚的脸上。

“杀了他,他该死,没有他进了乌山打乱你的生活,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晚晚举起了匕首,走向随渡之,静持道长满意的看着晚晚的身影。

“住手!”突然有人大喊,而与此同时,晚晚猛然回头,将匕首扎进了“静持道长”的胸膛,“你才该死!你不是我师父!”

“静持道长”不可置信地看着晚晚,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形猛地变成一团幽蓝色的雾气炸开。

晚晚被那炸开的雾气冲地往后一倒,一道身影出现接住了晚晚,晚晚抬起眼,看到一张皎皎若月华的美丽面容。

脑海中骤然清醒,晚晚想起她是在瑯嬛福地中又晕了过去,而这个美丽面容的主人便是她在瑯嬛福地中遇到的那个言语轻浮,但又在关键时刻为她治疗的女子。

晚晚正要说些什么,耳边突然炸响了一阵剧烈的铃铛碰撞声,四周乌山的景色也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隔着云雾在看一副记忆中的画卷,而后铃声戛然而止,晚晚眼睛一闭一睁,从方才那混乱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一串白玉铃铛从晚晚的腰封上掉落下来,铃铛里逸散出一道幽蓝色的雾气,就要消散在空气之中,而后一只手将那雾气一捞,雾气便化作了一枚小小的贝壳,躺在手心。

晚晚下意识看向这手的主人,正是那女子。

“多谢仙子。”晚晚脑海中还是方才那光怪陆离的梦,恍惚了一瞬后,想起梦境中有人提醒她住手,而现在这人又替她将这要消散的雾气收来,敛了敛心神,真诚道谢。

虽然这女子言语轻浮,但却是个好人。

那女子笑道:“美人,你不简单啊,竟有人用这海蜃对付你,想要激发你的心魔。”

又捡起掉在地上的白玉铃铛,“还特意将海蜃藏在了这昆山玉做的铃铛之中,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然后她又有些摇摇头道:“只可惜啊,你心思纯善,道心坚定,哪怕是这能映照人内心最恐惧事物的海蜃,也没能让你生出心魔。”

她将昆山玉铃铛和海蜃的尸体一起放进晚晚的掌心,笑道:“方才情急,我无意入了你的梦,不过我发现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一点也不像。”

晚晚却没在意这女子又说了什么,她此刻心头大震,昆山玉铃铛?海蜃?心魔?

那个叫秦错的人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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