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生路(1 / 1)

“你当演电视剧呢?”祁正荣站起来踢他一脚,“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一切不过数十秒之间。

心脏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疼痛,颜绮薇蹙着眉捂住胸口。

梁宵又快又急地开口,话没说完便被祁正荣的膝盖狠狠顶在小腹上。

身体因疼痛下意识蜷缩起来,与此同时男人紧紧抓住他手臂,转瞬之间将其撂倒。

这具身体太过娇弱了些,面对占有绝对压倒性优势的祁正荣可谓不堪一击。她后退一步,却并未转身离开,目光流连于这所空荡荡的仓库,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除了……

错杂的思绪尚未尘埃落定,她便兀地瞥见男人身后出现一道黑影,将毫无防备的他再度按倒在地。

梁宵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个人一起逃出去”这句话只是个空洞的安慰。可即使希望渺茫,他还是想要拼尽全力保住她的性命,哪怕以自己为代价。

这是他真正的计划。

“我已经没有多余力气逃走了。养母很快就会回来,你趁现在赶紧离——”

然而它终究没有落在颜绮薇身上——在见到祁正荣即将有所动作时,在他印象里本该被束缚手脚的少年陡然起身,一把将其扑倒在地。

祁正荣震惊得双目园瞪,但很快发出一声冷笑:“你们两个人合起手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心疼啊?儿子,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他嗤笑一声,手臂暴起老树盘根般骇人的青筋,“像他们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有钱人,表面上对你好,心底实际是看不上的。”

在见到梁宵神情微愣后,男人举起手臂继续说:“贱就是贱。你以为被梁家收养,就能让他们真心接纳?别做梦了,人家暗地里不知道嘲笑了你多少遍。”

他心情似乎不错,短粗黝黑的指节缓缓抚摸在冰凉铁棍之上,悠哉开口:“你们俩,谁先?”

说罢像是试手一般,抡起铁棍砸在梁宵胸膛,后者疼得面色铁青,咬住下唇不发出声音,额前碎发被陡然冒出的冷汗浸湿一片。

夏日天气最为多变,屋外明明晴空万里,却不知自何处响起一阵闷雷,犹如剧烈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她心口。

话语落毕,手中铁棍便顺势砸下来。

梁宵半阖染血的睫毛,心里明白这句话不假。

至于薇薇……她的身体一直很弱,平时稍一运动就累得喘不过气。在他身体报废的情况下,面对祁正荣是绝不可能有还手之力的。

他不仅在刚被绑来时遭到了一系列毫不留情的殴打,方才还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当即喉头发腥,几乎要涌出血来。

这套动作下来,周身神经如同被重物碾压般传来钝钝的痛,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已几近耗尽,就连起身逃跑都成问题,更不用提和一个成年男子近身作战。

“不行不行,对付你真是没意思。”祁正荣啧啧叹息,混浊的视线转而移到颜绮薇身上,咧嘴时露出满口黄牙,“我还没打过千金大小姐,今天算是头一回。”

梁宵闻言顿时红了眼,咬着牙喊:“祁正荣!”

是梁宵。

浑身是血的、双目通红的、连做出最简单的动作都会忍不住浑身颤抖的梁宵。

“你是不是有病!老子弄死你!”

祁正荣骂了句娘,额头上青筋暴起,抡起拳头砸在他脸上。

猩红的血从鼻腔里溢出来,内脏疼得好像错了位。可直至此刻,梁宵也未曾松开紧握男人衣摆的右手。

他喘着粗气,目光斜斜瞥向颜绮薇,在蛛网般密布的红血丝里闪过一丝决意。

他在催促她离开。

颜绮薇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打从一开始,梁宵就下定决心要拿自己搏命,争取她逃亡的机会。

记忆莫名其妙闪回许多年前,她与夏夕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

男主人公为保护心爱的姑娘,独自持剑对抗实力胜他许多的大反派。那时的她们一边看一边吐槽:也就只有电视剧里会出现这种狗血情节,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为了喜欢的女孩奋不顾身、情愿牺牲自己的人呢?

——是啊,怎么可能存在呢。

命运的道路在此分岔,两人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而她早就知道答案。

乌云一点点从天边生长出来,好像满天遍布的脏乱棉絮,室内光线逐渐黯去,唯有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眸映着些许亮光。

颜绮薇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依言离开,而是趁祁正荣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梁宵身上时跨步上前,拾起那根被扔在地上的粗重铁棍。

——然后决然抬手,向男人后脑勺挥去。

铁制品与头骨碰撞时发出一声瘆人的闷响,紧接着传来祁正荣撕心裂肺的喊叫。不等他转过头来回击,颜绮薇再度将棍棒举起,咬着牙砸下去。

眼前所见是泛着冷光的铁棍与鲜红粘腻的血迹,祁正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头转身,浑浊的眸子里不见光彩,如同黑夜里毫无波澜的河流。

又是一阵闷雷响起,他终于应声倒下,不省人事。

铁棍落地时发出无比刺耳的清脆声响,颜绮薇浑身战栗,从脏兮兮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蹲下来为梁宵擦拭血迹。

鼻血不受控制地涌下来,染红了一张又一张白纸。她的声线微若蚊鸣,淹没在远处隐隐约约的雷声中:“梁宵,别怕,我们回家。”

他连一句应答也说不出来,费尽所有力气勉强撑起眼睛。在梁宵昏睡之前,眸中所见全是她的模样。

少女眼中含着莹莹水光,苍白脸颊上沾了灰尘与血滴,那是他愿意舍弃生命保护的宝物。

而现在,她要带他回家。

疼痛与睡意一同侵蚀神经,少年终于没办法继续硬撑,只能放松全身紧绷的状态,无意识沉沉睡去。

等他的鼻血终于止住,颜绮薇将梁宵吃力扶起来,用大半边身体承受他的重量,一步步向仓库外靠近。

他们果然位于某个不知名的郊区,四周杂草丛生、荒无人烟,房屋外的池塘因久久无人打理而长满绿苔。

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太阳被来势汹汹的云流吞噬殆尽,阴沉紧张的气氛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颜绮薇茫然地想,他们既然已经成功逃了出来,祁正荣一时半会又肯定醒不过来,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能导致她死去?

会不会……

她的心脏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轻飘飘浮起。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在无意间打破了既定命运,从趋近于无穷小的可能性中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环,将自己从死局中解救了出来?

毕竟她和夏梦都得以从原有剧情中挣脱,走上了与命运截然不同的道路。

然而这个念头堪堪萌芽,就被现实毫不留情地一举击碎。

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周遭寂静,惊起一片栖息的鸟雀:“你们在做什么?”

——梁宵养母目瞪口呆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颜绮薇原本以为她会花上不少时间拿到赎金,没想到交易结束得这样快。

女人的五官因震惊和愤怒皱成一团,将行李箱放在地上后,她从口袋掏出一把匕首:“我老公呢?”

在那一瞬间,颜绮薇在脑海中迅速估算了一遍自己将她制服的可能性,结果是不到百分之一。

梁宵养母常年务农,力气绝对不会小,更何况如今她浑身带着股匪气,恐怕动起手来会刀刀致命。

“你丈夫晕过去了。”这时应该尽量避免正面冲突,颜绮薇试图与她沟通,放软声线说,“钱你们已经拿到,双方就此分道扬镳对谁都好。如果你能放过我们,我绝对不会向其他人泄露任何信息。”

“你当我傻?”女人冷笑,视线有意无意望向昏迷的梁宵,没有了他,对付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会容易很多,“你们俩一定会把我们的身份告诉警察,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她说罢便捏着匕首冲过来,颜绮薇为保护梁宵,只能暂时让他平躺在地上,自己则迎上前与她撕打在一起。

女性间的打斗无外乎扇耳光与扯头发,奈何女人手里拿了把泛着冷光的刀。颜绮薇早就被之前的一番折腾磨光力气,如今仅仅是躲避匕首就已经力不从心。

她有些懊悔,要是把那根铁棍带在身上,情况说不定会好上许多。如今自己完全落了下风,仅存的一点力气也即将被挥霍一空。

女人的动作杂乱无章却攻击性十足,她处于完全的被动局面,一个躲闪不及,刀尖便沉沉没入腹部。

颜绮薇被娇宠长大,从没经历过这样难捱的折磨。匕首冰凉,刺进身体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一时间神志有些恍惚。

加油啊,千万不要放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想想梁宵,至少他最后活了下来。

没错,梁宵。

一想到这个名字,浑浑噩噩、逐渐模糊的大脑便陡然变得清明澄澈。她因腹部疼痛闷哼一声,泪水不由自主落下来,思维却异常清醒冷静,挣扎着握住女人的手腕。

原来流血是这么疼的一件事情,梁宵是怎样做到一声不吭的呢。

匕首被猛地抽出,在颜绮薇的用力一挥下从女人手中滑落,掉入不远处幽深的池塘里。

密密麻麻的雨丝自天际坠落,雷声如同猛兽暴烈的嘶吼,匕首落入水中时发出噗通闷响,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原来是这样。

颜绮薇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她找到了破局的、同时也是步入死局的办法。

“大婶,我们几乎没有关系,你却步步紧逼,让我想想,该不会是因为……嫉妒吧?”

她说得胸有成竹,故意将对方激怒。而跟前的女人闻言果然皱起一张脸,气急败坏地向她扑去。

颜绮薇捂着伤口侧身躲过,后退一步:“猜中了?那还真是抱歉。因为今天过后,我和梁宵会继续纸醉金迷的豪门生活,而你和你丈夫,下半生只能在牢狱里度过。”

“你给我闭嘴!”

这段话很明显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女人如同失去理智,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高高扬起空出的另一只手臂。

然而巴掌还没落下,整个人便不受控地向前倾倒——那个被死死压制的小姑娘突然用力将她抱住,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后仰。

目的地正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池塘。

浮萍与池水一股脑裹上来,刺骨寒凉渗入五脏六腑。颜绮薇呛了口水,透过被水花湿濡的眼睫看见挣扎扑腾的女人。

她从小就怕水,因而一直没有学会游泳。身体因寒冷和恐惧瑟瑟发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抱紧她。

就像梁宵被祁正荣毒打时,用力抓住对方衣角那样。

身体如铅铁般沉沉下坠,在意识被池水吞噬殆尽之前,颜绮薇最后稀里糊涂地想——

没关系呀,梁宵总会有一天把她从水里救上来。

在那条环绕帝都的河流里。

在很远很远的三年以后。

颜绮薇哭着醒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不知什么时候躺在梁宵怀里睡着了,睁开双眼时,恰好对上他充满关切的黑眸。

青年仍然保持着将她搂在怀中的姿势,右手极尽轻柔地拂过颜绮薇脸颊,为睡梦中的她小心翼翼拂去泪痕。

见她睁开眼,梁宵动作微顿,却并未避开视线。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温柔得如同一场易碎的梦:“别怕,我在这儿。”

颜绮薇浑身颤抖,抬手抚上梁宵脸颊。

温和柔软,真真切切,他陪在她身边。

被池水淹没的记忆犹如附骨之疽,把记忆切割成零星碎片。她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再去思索其他,凑上前吻住青年冰凉的唇。

像干涸的花朵突逢甘霖,濒死的鱼落入水里。

这个猝不及防的吻炽热且疯狂,梁宵垂着眸,在怔愣一瞬后极有耐心地缓缓抚摸她松软的长发,如同某种平静的安抚与引导。

他的动作同样毫不熟练,薄唇生涩却坚定地覆在颜绮薇唇瓣上,她却更为大胆地撬开青年因紧张而僵硬的牙关,柔软舌尖近乎贪婪地长驱直入。

像一块烙铁,灼得他耳根发烫。

眼前是她小刷子一样紧紧闭合的长睫,每次轻微颤动都挠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带来难以忍耐的阵阵悸动。

梁宵屏住呼吸,加深了这个吻。

仓促的亲吻夹杂着浓郁的牛奶香气、被晚风携来的潮湿泥土气息与一点点极淡的薄荷清甜,其中最明显的,却还是眼泪又苦又咸的味道。

等颜绮薇差点喘不过气,才终于脸色通红地将嘴唇移开。

她的眸底与唇瓣皆沾了水光,声音里仍带哭腔:“梁宵,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大二时救下了一个女孩子?”

她说着又落下泪,用笃定的语气哽咽着告诉他:“那是我啊,是你把我从水里救了上来。所以……你不要再难过自责了。”

一阵风掠动窗边婆娑的树影,犹如薄云般将他们全然笼罩。

梁宵毫秒之间便参透她话里的意思,蓦地红了眼眶。

他许久许久没有说话,像捧着价值连城的易碎品那样,极小心地将颜绮薇再度拥入怀中。

原来错综复杂的命运自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不为人知地层层串联。

跨越长达七年的时光,在诸多交错迷乱的身份里,他们一次次重复着邂逅与分别,像两道遥遥相望的光,照亮对方逼仄阴暗的小小世界,继而又匆匆离去。

然后在某天,于幽暗昏沉的水中,梁宵抓住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了,下一本要写快乐吐槽沙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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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绮薇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做出仍被束缚的假象,面无表情地看着祁正荣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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