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月夜(1 / 1)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陈嘉仪的一声笑把沉寂空气划破了条口子:“你们两个,没见面时都一个劲问对方到底怎么样,怎么现在又一句话也不说了?还真够心有灵犀的。”

颜绮薇深吸一口气,垂眸笑了。

“没事就好。”

他原本便苍白清隽的脸此时趋近于毫无血色,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黑眸里隐隐溢出些许通红的血色。

少年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身上,随即仓促且克制地挪开。

他们俩都向学校请了假,被允许在家休息一星期。

说完就拥上一个温暖柔和的怀抱,颜绮薇强撑起精神:“梁宵他……还好吗?”

紧接着她问题响起的,是梁启沉稳低哑的声线:“儿子,薇薇正问起你。怎么在门外站着?快进来。”

颜绮薇应声抬起头,果然在门口见到少年时期的梁宵。

她心里仿佛被压了块沉重的石头,想了好一会儿却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开口:“那几个混混怎么样了?”

“嚯,他们。”沈姨眉头微蹙,做出十足不屑的神情,“那群小子本来还想跑,但老陈以前是当兵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撂倒了,现在正关在警察局里。这件事儿发生后,你爸妈都气得厉害,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替你们出气。”

“这哪能说没事?你都昏迷整整两天了!”沈姨说着将身后的枕头竖起,让她的后背与脑袋能枕在柔软的棉花上,“那群混混真是造孽,怎么忍心对两个孩子下手!要不是老陈及时赶到,不晓得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子。”

心口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颜绮薇匆匆开口:“沈姨,梁宵他怎么样了?”

晚宴结束后,颜子络抢在梁宵之前提议送她回家。颜绮薇身心俱疲,回到房间后不过多久便沉沉入睡。

再睁开眼,果然又回到了七年前。

颜绮薇思考许久也想不出要领,只得不甘作罢。

“我的大小姐,你千万别激动,对身体不好。他没受什么伤,现在正和你爸妈在警局。”沈姨叹了口气,“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别被他吓到。医生说这次的刺激加剧了他的病况,梁宵现在发病的症状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见人就打,好像发了狂,好几个医生护士都被他弄伤了。”

她刚一说完,病房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陈嘉仪心疼得不行,软着声音问:“薇薇怎么样了?还疼不疼?让妈妈抱抱。”

来人赫然是梁启与陈嘉仪。

夫妇俩神态里明显带了肉眼可见的疲倦与憔悴,在见到女儿醒来的瞬间,眼底不约而同染上一抹笑意。

眼前所见是一片纯粹无暇的白色,她皱着眉头尝试坐起身,听见沈姨叫了声:“薇薇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心口难以忍受的剧痛早已褪去,颜绮薇吃力地回以她一个微笑:“我没事,您别担心。”

其实颜绮薇的身体已并无大碍,自从真正的梁薇过世、她接替来到这个时空后,除了每次穿越前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其余时间都没有任何不适。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早就死了吧。

从医院回家后,梁宵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很少笑、刻意避免任何身体接触,闲暇时间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从不主动搭话,即使偶有回应,也不过淡淡几个字。

这番陡然的变故让她手足无措又摸不着头脑,细想之后才终于明白,梁宵是害怕伤到她。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病发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少年隐秘脆弱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挑明所想,为避免躁狂发作后无意识攻击,梁宵只能不动声色地疏远身边所有人。

细腻却生涩,像个温柔的笨蛋。

除去她暗恋梁宵这么多年,颜绮薇一向是说一不二、心里藏不住心思的性子,于是在归家后的第二个傍晚敲响了梁宵房门。

这会儿梁博仲参加课后补习,梁启陈嘉仪夫妇忙于工作,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门板被敲击的闷响空洞回荡于静谧空气,屋内没有人应声。

再敲,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近乎诡异。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颜绮薇咬着牙低声道:“我进来了。”

打开门,便看见蜷缩在床上的梁宵。

窗外并未落雨,沉重暮色仿佛铺天盖地的泼墨,肆意晕染于穹顶之下。一轮弦月自乌云中露出含羞的半张侧颜,洒下几点清辉,泠泠落在少年苍白的脸颊。

听见开门声,梁宵懵懂抬头。

刘海被汗水浸湿,细碎地耷拉在额前;黝黑瞳孔不复往日清明,好似蒙了层灰扑扑的雾气,血丝缠绕如疯长的藤蔓,禁锢焕然的目光。

他浑身颤抖,好像一只身陷囹圄、孤单无依的小兽。

晚风拂过窗前枝叶,将哗哗响声送入耳畔,屋内却极静,连闹钟秒针的缓慢踱步声都清晰可闻。

颜绮薇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如同停滞,愣神间瞥见他眼底朦胧水雾,还有湿濡一片的纤长睫毛。

那水汽一下就蒙到了她心口上,叫她心疼得喘不过气,眼眶酸涩,几欲落下泪来。

原来深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为了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梁宵。”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一切言语都显得格外苍白,无法让难以忍受的痛感有丝毫缓解。

少年吃力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听起来平稳一些:“出去。”

如今哪怕是最为简单的呼吸,对他而言也成了种苦痛的折磨。每当吸入一口空气,身体哪怕最微小的律动都会扯动脆弱不堪的痛觉神经,让撕裂感骤然传遍全身。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她进来之前,唯一的光源只有一盏破碎的月牙。傍晚时分的月光也是冷的,当梁宵抬头望向那道勾起的弧度,莫名觉得它也在嘲笑他的可悲。

怯懦自卑、沉默寡言、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一只毫无理智乱咬人的疯狗,孑然一身也是报应。

直到那个小姑娘推门进来。

披着走廊里白炽灯温和的光线,自纱窗涌入室内的风被她踩在脚下,树影拂掠而过,现出她明晃晃的眼眸。

她眼底的光如有莹润热度,轻飘飘融化在夜色里,将他心底某种被冰封已久的情愫悄然化开。

梁宵有一瞬间失神。

毫无缘由地,他想更靠近她一些,就像濒死的飞虫妄想扑向光。

可他不敢,更不能。

心底翻涌的燥意化作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可能冲破禁锢,亮出尖利爪牙。

她不能受伤。

颜绮薇没说话,向前迈进一步。

梁宵刻意避开其他人,说明他在心里已经把自己与他们划开界限,如果她这时转身离开,只会加重他自卑自厌的情绪。

想起梁宵在校园里冰冷狠戾的目光,她其实并非没有一点害怕,可颜绮薇怎么能抛下他。

十六岁的颜绮薇生活随心所欲,有宠她入骨的父母、调皮傲娇的弟弟和一大堆性格各异的朋友,陪伴与温情对她而言是随处可见的廉价品,但梁宵不同。

即将十六岁的他斩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孤身来到帝都新家,父母忙于工作无法抽身、同学们多数好奇观望,少年的世界沉寂空旷,唯一陪在身边的只有她。

一旦她转身离去,梁宵就真的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见她上前,梁宵费力撑起身子,向后微微一挪。

好像她是不可触碰的洪水猛兽。

颜绮薇安静坐在床沿,正对着少年被月光映得惨白的脸。

“我不害怕。”她轻轻说,“所以你也不要怕,有我在呢。”

这句话变成一把钥匙,小心翼翼把梁宵心里的盒子打开。

那些伶仃悲苦的、不堪回首的记忆被一举冲散,变成遥远又模糊的黯淡灰尘,身边只剩下一抹柔和的荧光。

这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温暖。

颜绮薇抬起眼眸,伸手抚上他被泪水浸湿的眼底。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冰凉,她的动作极尽轻柔,担心稍一用力就会吓到他。

他们隔得很近,少女轻微的吐息随夜风缱绻于近在咫尺的地方,悄悄染红梁宵莹白的耳根。

他屏住呼吸,睫毛像小扇子那样上下晃动,涣散的视线一点点聚拢,眸底重新聚上一层亮光。

他无比眷恋眼前姑娘的触碰,甚至于这羽毛般轻柔的接触无法填满内心沟壑,想进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念头让他隐隐感到恐慌与困惑,与此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颜绮薇不知道他心里所思所想,只觉得梁宵似乎已经挺过了最痛苦的时候。

少年原本紧绷的身体无意识放松下来,终于开始了平缓的呼吸。他眼眶红肿,鼻尖与双颊也染了层醒目的红,颜绮薇向来只见过他冷漠高傲的模样,乍一见到独狼成了只小兔子,看上去实在过于诱人。

挺住,颜绮薇,他还只是个孩子!

她在心里义正言辞地警告自己,表面则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笑着告诉他:“梁宵,你好可爱呀。”

这时夜色已完全压了下来,白昼亮光被吞噬殆尽,月色撩人,如水光荡漾在她脸上。

颜绮薇顿了顿,继续说:“触碰别人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对吧?以后也尝试着和别人接触,好不好?”

梁宵低头掩饰颊边潮红,含着笑应了声:“嗯。”

他不会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会这样顺其自然地接受,只因为那个人是她。

“不要再哭鼻子啦。”颜绮薇得寸进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果然是软乎乎的,“否则月亮也要笑话你了。”

这句话带了孩子气,惹得梁宵轻笑一声。

她见他情况有所好转,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可以下来了吗?”

梁宵点点头,搭着颜绮薇的手掌下床。

因为蜷缩在床的时间过长,足底触地后,小腿以下的部位不可遏制地整个一麻,他一个踉跄向前倒去,颜绮薇则上前一步,试图将其扶住。

于是他径直扑在她身上,而颜绮薇下意识用手臂揽上梁宵后腰。

心里像被青涩的小猫爪子挠了挠,颜绮薇瞪大眼睛,脑海里炸开一束烟花。

周身被少年滚烫的热度包裹,她稀里糊涂地想,自己一定脸红了,否则整个脑袋为什么又热又麻,晕乎乎得什么也想不清晰。

他的发丝是黑的,呼吸是急促温热的。

腰……是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不会虐呢哼!

中国有句古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认为人还算理智,到时候就算真有什么变故,尽心竭力去解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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