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是一种情怀,扶贫济困、惩恶扬善、路见不平,这些你都可以做到——‘侠’藏在人的心里,而不是游戏里那些不切实际的仙法。”她的语气严肃却温柔,“如果想成为大侠,你以后就要多多帮助其他人,不要做坏事,好不好?”
还在读小学的梁博仲小朋友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黑黝黝的眼睛瞪成两个圆饼。他用了点时间思考她的这番话,末了懵懂点头,瞳孔里闪烁着小星星:“姐,你好酷哦!”
果然没怎么听明白。
“你现在也能成为大侠呀。”颜绮薇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侠义从来都不等于高强的武艺。”
梁博仲终于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她脸上,茫然地眨眼睛。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想起他日后令人头疼的模样,颜绮薇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多提醒这孩子乖乖听话,努力呵护祖国的娇花。
面对越锋利的宝剑,就越是要早早锻造一把剑鞘。
颜绮薇俯下身子看一眼电脑屏幕:“嗯。”
他玩的居然是一款极为经典的国产仙侠游戏,此时剧情进入尾声,主角们正在与最终boss决斗。
风雪之巅剑光闪烁,白芒映入男孩漆黑的瞳孔。梁博仲见姐姐少有地对游戏感兴趣,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款游戏超级棒!如果我也像他们一样生活在古代,一定是个超级厉害的大侠。”
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呢?
她想不出答案。
“不止我,博仲听说你晕倒后也吓了一跳,他回家时买了些苹果和山楂片,现在就摆在客厅桌上。”沈姨见她无恙松了口气,说起这件事弯着眼勾起嘴角,“那孩子准是听说这两样东西对心脏有好处,特地给你买的。他虽然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一定还是有你这个姐姐。”
颜绮薇忍不住笑了笑,心下一暖。
行吧,颜绮薇咬牙,算你狠。
她和梁宵回家时已经很晚,家中父母事业繁忙,经常见不到人影;弟弟梁博仲早早放了学,写完作业后便整个人扑在电脑前。
自那之后,颜绮薇本来还想继续变着法子暗示他,却发现再也没办法透露更多消息。
经过一个寒假的相处,他们俩的关系缓和不少。如今的梁博仲丝毫没有七年后冷冰冰的戾气,作为一个白白胖胖圆滚滚的傲娇小男孩,除了偶尔皮一点、宅一点,非常能激发老阿姨们的保护欲。
思索许久不得其解,颜绮薇干脆尝试着敲响梁博仲房门,后者显然正沉浸在游戏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不耐烦应了声:“进来。”
“顺手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梁博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你……身体还好吧?”
见是她,小朋友原本阴沉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他把抱怨游戏被打断的话吞回肚子里,目光斜斜飞过来,用故作深沉的语气问:“干嘛?”
“来谢谢你呀。”颜绮薇被他这副别扭的模样逗得噗嗤笑,轻盈迈步至他身边,“听说某位小朋友专门帮我买了水果。”
沈姨见他们回来,皱着眉头凑上来:“薇薇没事吧?你可把我吓坏了!”
她在梁家工作多年,对孩子们视如己出,颜绮薇摇头笑笑:“没太大问题,沈姨不要担心。”
她又狠狠揉了揉梁博仲毛茸茸的脑袋:“别贫嘴,我要走啦——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你现在的等级太低,绝对打不过boss,还是等练级后再来吧。”
梁宵之前的学校教学进度比盛华高中慢上一些,许多知识点都有所遗漏。他与陌生人接触时仍然会产生生理性排斥,父母为其请私人家教的想法不了了之,而恰巧原主梁薇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为了帮他把这些内容补上来,在颜绮薇的提议下,两人约定写完作业后在书房进行面对面补习。
文科内容重点在于誊抄笔记,理科教起来则要困难一些。好在颜绮薇是个成绩不错的理科生,梁宵又极为聪明,多数时候一点就通,补习效果出乎意料地不错。
颜绮薇尤其喜欢看他垂头解题的模样。
平常与人交流时,梁宵总免不了带上几分腼腆与自卑,像一只把脑袋蜷缩在双翅中的雏鸟。只有当他全神贯注投入到学习中时,少年眉宇间的拘谨羞怯才会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般平和的安静与认真。
窗外淅淅沥沥下了雨,书房里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凉意。白炽灯洒下莹莹亮光,降落在他小扇子一样纤长的眼睫,一股风从窗外吹进来,书页哗啦啦响。
她懒洋洋趴在书桌上,悄悄抬眸打量他,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
“好了。”
梁宵解完最后一道压轴题,把练习册递给她,颜绮薇则将其检查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他似乎松了口气,露出羞赧的微笑,直到这时才有精力瞥一眼雨雾蒙蒙的窗外,自言自语似的、用疑问的语气轻喃一声:“下雨了?”
此时正好一道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在陡然明亮许多的视线里,颜绮薇敏感地察觉他的脸色刹那间苍白许多。
“薇薇。”梁宵破天荒地看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时,她望见对方眸底沉积的血红色。他的声音又低又哑,略微颤抖,“你能去我房间,帮忙把物理笔记本拿过来么?”
不对劲。
颜绮薇没有立即应答,半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了?”
梁宵居然笑了:“我没事,你帮帮我,好吗?”
他显然是为了支开她,可梁宵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她看见的?
颜绮薇正想开口询问,又是一道惊雷刺破天幕。
眼前的少年身体一震,终于抑制不住狂涌的痛楚,紧拧眉头弓下身子。几乎被遗忘殆尽的疼痛在同一时间蔓延至四处,撕裂、钝击、窒息、饥饿……每个关节都像被狠狠打碎,再粗鲁地逐一拼接。
尽管死死咬住嘴唇,口中却还是渗出几道破碎的低吟,苍白指节扣在书桌边沿,勉强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梁宵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只能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轻声说:“薇薇,出去,别看。”
颜绮薇的眼眶倏地红了。
一个词语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应激性精神障碍。
自与梁宵相遇起,她就从没见他犯过病。她以为他的病症已几近痊愈,没想到仅仅是因为,每次病发时,梁宵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视线,独自咬着牙捱过病痛折磨。
心理障碍会不定时重现患者遭受创伤时的痛楚,她想起梁宵养母冷着声音说的那些话、想起他手上骇人的伤疤,心脏像被狠狠揪住,连呼吸都困难。
如果这是本罗曼蒂克的治愈系言情小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住梁宵,用所谓的“温柔与爱”治愈他所受的所有苦楚,可颜绮薇做不到。
——他本就拒绝他人触碰,如今又正值病发,如果贸然接触,很可能会加剧病症。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眼泪像断线般落下来,手足无措了好半天,最终也只能哭着俯下身子,用带了哭腔的笨拙语气极尽轻柔地对他说:“梁宵,我在你身边呢。有我保护你,别怕。”
室外的雷雨声还在以吞噬天地的气势继续咆哮,可颜绮薇却觉得周围安静极了,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响在耳畔。
她的手掌落在距离梁宵手臂一厘米的地方,仿佛害怕惊扰到他一般,颜绮薇静悄悄地屏住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宵紊乱沉重的呼吸才趋于平稳,他仍旧浑身颤抖,如同伤痕累累、孤立无援的小兽。
接着他缓缓抬头,额前碎发皆被汗湿,泛着血丝的眼睛里犹如坠入一颗星点,漾起颜绮薇未曾见过的、温润得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柔光。
她一时间呆呆愣在原地,而梁宵强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下一秒,少年粗糙的指腹猝不及防抚上她被泪水染湿的脸颊,他的动作轻缓得像羽毛,一股热气自头顶扩散至全身四处,颜绮薇不知道这热量究竟来自梁宵,还是因为自己不争气地脸红了。
他在主动触碰她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明明最难受的人是梁宵自己,他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他怎么这么笨呢。
颜绮薇既心疼又受宠若惊,忽然想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可她终究还是顾忌梁宵病情,一双手抬起又放下,眼泪不受控制往下落。
梁宵没有说话,一缕风吹过来。
他的手心覆在她背上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颜绮薇顺着那阵风落入他怀里。
大脑一片空白间,她听见少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有梁宵叹息般的低声安慰。
“别哭啦。”
——就好像在她说出那句话后,某个看不见的系统瞬间修复了漏洞,让她无从钻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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