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赟皱起眉头,后退一步。
宋时初摇了一下脑袋,对宋赟并没有失望,孩子有些举动过分了,可以教导引导,而不是一上去就责骂。
跳蚤这个东西确实烦人,如果窜到自己头发,生了卵虫,是个不小的麻烦。
除了头上的跳蚤还有手上厚厚的皴,指甲里的泥巴,牙齿干黄,如果不是见多实况,对于底层人的生活有些了解,这种情况很普通,当一个人连自己的肚皮都填不饱的时候,哪有时间管理什么卫生。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可不是一个空话。
素质的养成需要解决肚皮的问题。
宋时初去对面的包子铺买了几个素菜包子,又去馄饨摊子上花了两文钱盛了几碗馄饨汤。
提着盒子走到乞丐身边,把吃的喝的递过去。
乞丐抱着吃食往后跑去,宋时初跟过去,发现这乞丐是一家人,在后头一个荒废的院里还呆着一个妇人,妇人身边躺着几个孩子。
男人一回去,就把包子塞给女人。
女人撕开包子把躺在地上的几个小的摇晃一下,包子分了一下。
最后剩下一小块,递给男人:“当家的你吃,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去讨饭。”
“一人吃一半。”男人讪讪笑了一声,黄牙露出来,脏兮兮的手撕开半个包子,本就不大块的包子变得更小了。
男人咽了一口吐沫,把小块的包子放在嘴里:“好吃,你也吃啊!你得在这里守着孩子,可不能被拍花子的给……”
“我觉得如果咱孩子真的可以被拍花子的带走,指不定还能卖给富裕人家当丫鬟当小厮,日子过得艰难,但是到底可以填饱肚子,孩儿他爹,要不……”
“不,不不行,万一把孩子打坏了,去挣钱呢,你忘了去年街上看见的耍猴的,弄了一个翁中美人,那人哪儿美了,从小在缸子里长大,吃喝拉撒在里面,不成的。”
男人话落,女人也闭上嘴巴。
这年头杂耍的都不是一般人干的。
还有人头蛇身的,怪模怪样的多的是。
自家孩子自家人心疼,如果能活着,自然要活着的,但是如果活着那么受罪的话,还真不如死了。
这么想着,女人闭上嘴巴。
抬眼一瞬间,看见外面牵着孩子站着的宋时初。
宋时初穿着一身湘妃色的裙子,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鬓角贴着几根不太服帖的碎发,更显的美好珍贵。
女人瑟缩一下,把几个孩子挡在身后,盯着宋时初话也不敢说。
眼前的人穿的都是顶好的,长得也好,身边带着的孩子也跟善财童子一样,脸蛋白白的,还肉嘟嘟的,身量微微偏瘦,但是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珍贵。
她想问问眼前的夫人要不要丫鬟,要小厮也成。
她的孩子都是干活的好手,不管捡柴还是打猪草,缝衣服做饭烧水也都行。
她想推销出去,但是见识限制了胆量,她不敢说话。
本就脏兮兮的袖子都快搅碎了,咬着牙戳了戳身前的男人。
几年的夫妻,最为了解彼此的肯定是枕边人。
男人对女人的想法很了解,看见宋时初立马认出来是刚才给他包子的人,往外走了两步,跪在地上:“夫人,夫人您心善给俺们包子吃,您是好人,俺们家乡水患,好些人都跑了出来,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没亲戚的四处流浪,俺们跟同乡百来人落在这边,您您行行好,您要不要丫鬟仆人也行,他们吃的少干活多力气大……”
男人说着话,女人立马把自己身边啃包子的孩子推出去。
还把孩子按在地上,让几个小的跪在地上,眼前的夫人跟身边的小公子神韵相似,一般干坏事的人是不会带着自己孩子。
世界的黑暗大人们面对就好,孩子只需要按部就班成长就行。
所以她敢猜测,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坏人,可以依托托付的。
“……”吃的少?宋时初视线从几个孩子脸上扫过,狼吞虎咽的,可不像是吃的少的样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们家乡是哪里,既然水患为什么不上报,朝廷没有救灾粮吗?”宋时初瞧着眼前跪成一排的人,没着急让人起来,在她看来,就算让这些人起来,他们也不会起来。
生活在现在这个状况,能够找到一个生机,自然会抓紧了。
“是徽州旁边的安县,年年水患,年年修堤坝,修的都是什么玩意,水来了还挡不住,现在将军打仗,哪儿有粮食给我们救济,苦啊这世道。”
男人说着哭了起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宋赟皱起眉头,他年纪小但是智商在线,能够从眼前人话里听出来这人对他父亲的埋怨。
带兵打仗本就是为国为民,还有战死的风险,怎么从这个人嘴里听起来,就跟打仗的人讲赈灾粮草给劫走了。
而且,他听南沉说过,打仗的时候吃的东西并不好,米饭里是不是蹦出来一个石头,所以当兵的个个得身强体壮,不然就那粮草,可以把好好一个人的胃给搞坏了。
吃的那么差,军饷也不多,脑袋还挂在腰带上。
保卫国土,让制外面草原的狼侵犯,这样的人是应该被尊重的,被爱戴的。
怎么现在看来,所有的发展都有些不对。
宋时初转动一下手腕上的镯子,低头视线从宋赟脸上扫过,看出小家伙的不服气,甚至……如果不会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小孩儿都要跟人掐架了。
“你们怎么知道打仗了,怎么知道那边用的粮草可以用作赈灾?”
国库空虚,上头早就不给西北军拨粮草了,现在那边之所以能够支撑着,还是她个人的私房钱。她靠着微薄的收益,养着十万大军,想想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这,这是修建堤坝的大人说的,说完就让我们自谋生路。”男人结巴一下,从宋时初的话里他明白自己说的话,眼前的人不喜欢听。
但是没得办法,他有求于人,只能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交代了。
宋时初听罢,嘴角露出笑来。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有人在辱顾景垣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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