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至少在迟萻看来是如此。
虽然她没有记忆,但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如果说因为她是人族,所以对巫族的常识不了解的话,那么她连人族的常识也没有,这代表什么?
细思恐极!
或者说,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认同感,它陌生得让她打从心底感觉到害怕和不安。
迟萻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然而这种不对,却不知如何启口,或者对谁说。
幸好这些巫族都知道她的记忆被人族的一种神级灵图封印过,所以但凡她表现出不对劲的地方,众人也没有因此而太过惊讶,松萝每次都会热情地为她解说一些她不知道的常识。
每当这个时候,迟萻会下意识地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资料,如饥似渴地将这个世界的一切东西都灌进脑子里,让自己记住。
这种状态,让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或许是个其他族的间谍。
这个想法让她吓一跳,然后开始纠结。
除此之外,每当一个人安静待着的时候,心里总会浮现一种奇怪的焦躁感,让她心神不宁,恨不得马上飞奔出去……
然后呢?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十分不好。
她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可是她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是松前白。”松萝将一株通身细嫩柔白的草递到迟萻面前,她手中浮现一团绿色的光,轻柔地洒落到那株松前白。
嫩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拔几分。
巫族的巫力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这也是他们的巫术能给人治疗的原因。
对于每一个巫族来说,他们仿佛天生就是医者。
“这是十八盏金罗,拥有解毒生肌的功效。这是花菇子,别看它花花绿绿的,个子又矮又锉,它的汁液能修复鬼族留下的伤……”
松罗将那些草药的名字都和迟萻说一遍,然后问她:“你记住了么?”
迟萻点头:“记住了。”
松萝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欢喜地说:“阿萻,你的记忆力不错,记东西很快。”
迟萻抿嘴微微笑了下,低头继续摆弄那些草药。
自从她醒过来后,已经过了五个月,这五个月以来,她一直待在雅格部落里养伤,从悬崖摔下来时粉碎的骨头终于长好,平时走动倒是无碍,但她的身体仍是很虚弱,连巫族三岁小孩子都不如,每天在外面待久了,就会头晕眼花,身体一软,直接扑倒,然后人事不醒。
松萝为此十分苦恼,甚至常跑部落里的大巫家找大巫资询。
自从迟萻的内外伤都养好后,松萝就不再给她输送巫力蕴养她的筋脉,因为输送再多巫力也没有用。她的筋脉被人打断时,那人还恶毒地用一种十分可怕的灵毒污染她的经脉,导致她就算经脉接好,只要那灵毒不除,依然会损毁她的身体,让她只能像个病秧子,每天都病歪歪的,直到死亡。
是的,当那灵毒将她的身体的筋脉全部污染后,她的身体会化为一滩毒水,什么都不剩。
当雅格部落的大巫终于分析出迟萻体内的毒是一种罕有的灵毒后,松萝和玛伊的都非常震惊。
“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恶毒,竟然在阿萻身体里放这种东西,真是太坏了。”松萝愤怒地说。
大巫看着迟萻,呵呵地笑道,“人族是万族之灵,却比万族更恶毒,没有什么是他们想不出来的。孩子,你还嫩一些。”
松萝嘟着嘴说,“我知道,我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她想了下,又问道:“大巫,你说天巫大人能将阿萻体内的灵毒清除么?我能不能去请求天巫大人……”
玛伊斥道:“放肆!天巫大人可是神使,向来不理俗事,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大巫垂着眼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玛伊这话。
松萝垂着脑袋,整个人恹恹的。
等大巫和玛伊离开后,松萝低落地对迟萻道:“阿萻,如果能请天巫大人出手,你身上的灵毒一定能去除的。可惜……”
迟萻笑着道:“玛伊婶婶说得没错,松萝,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在巫族生活的这几个月,迟萻对巫族也有一定的了解。
巫族以部落的形式存在,他们生来就拥有巫力,巫力的强弱决定他们在部落里的地位及未来所学的方向。
巫力强者,注定他们生而不凡,他们从出生伊始,就拥有其他人没有的资源,跟随部落里的大巫学习星象,巫力越强大,领悟力越强,实力也越强。听说居住在神殿里的一名大巫,可以驱使星力移山填海,飞天遁地。
这些巫族在学习星象之余,医术是附带的,不过因为巫力中蕴含旺盛的生命力,让他们能成为天生的医者,根本不用怎么潜心学习,医术就像天生的自带技能。
至于巫力弱者,无法沟通天上的星力,领悟能力也不强的话,可以钻研医术之道,大多数钻研医术之道有成的大巫们十分受他族的人尊重,但凡是人总免不了生老病死,需要巫族为他们治病。
巫族举倾所有部落之力,供奉一名天巫,传说中天巫是神挑选出来的神使,每一任天巫通过神选之门诞生,当天巫生命终结时,神选之门会自动开启,直到诞生新的天巫后,神选之门方才关闭。
天巫是巫族的最强者,也是巫族的王,而且因其修习星象之力,神秘莫测,在其他种族中,是一个不能招惹的存在,就算是人类中的皇级强者,也不敢轻易地惹怒一位天巫。
往往星象之力强大的巫族,其医术也十分强大,纵使医术不强的,也有强大的巫力支撑。这也是松萝觉得天巫能为迟萻清除身体里的灵毒的原因,可惜天巫在巫族眼里,就像人族中的皇帝,不容亵渎。
人族的皇帝会管你一个外族平民的死活么?
所以不管是雅格部落的大巫还是玛伊,都觉得松萝这话异想天开。
加上迟萻是个人族,和他们巫族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天巫为什么要为她治病?大巫和玛伊想得非常现实,只有松萝这个将迟萻当成家人的小姑娘不忍心她受灵毒折磨,英年早逝。
迟萻看得明白,所以对大巫和玛伊的态度并未生气,反而安慰松萝。
松萝低落地说:“可我不想你死。”
“不会的。”迟萻温柔地笑起来,“大巫说过,我体内的灵毒并不重,活个十年八载的还没问题。”
十年八载在拥有漫长生命的巫族眼里,短得就像昙花一现。
松萝不明白她怎么还能笑出来,她都要难过死了。
迟萻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笑着说道:“晚上想吃什么?吃鱼呢,还是吃烤肉?”
松萝的注意力马上转移,高高兴兴地说:“我想吃鱼,就吃那个又红又辣的鱼。”
“香水鱼。”迟萻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
“行,我们去捉鱼吧。”迟萻愉快地说。
松萝马上去找工具,和迟萻一起去附近的湖里捉鱼。
自从迟萻能正常行走后,就无法忍受松萝小姑娘日复一日的水煮肉、水者青菜和水煮面疙瘩这些食物,自动接过掌厨的重任。
当时她说要亲自做饭时,松萝还一阵怀疑,直到迟萻用不太娴熟的动作,做出一桌煎、炒、炸、炖等不同的食物后,马上将松萝少女征服了。还问她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是不是恢复记忆之类的。
迟萻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没有记忆,甚至很多常识都没有,但做饭却很轻松,虽然做得不是绝顶的美味,都是一些家常菜,可也比松萝的白水煮xx强。
难不成她被封印记忆之前,其实是个厨师?
晚上两人坐在一起吃完一顿香喷喷的香水鱼后,正准备一起附近的山洞里的温泉泡澡时,突然听到部落门口传来一阵躁动声。
暮色中的雅格部落,半空中亮起烈烈的火把,人声喧哗。
松萝担心发生什么事情,忙拉着迟萻过去。
等走到半路时,就从部落的其他巫族那里听说,从城天和城回来的巫族在半路上遇到鬼族袭击,其中有两个巫族当场死亡,剩下三个巫族虽然逃回来,但有一个濒临死亡,剩下两个受伤也不轻。
此时受伤的三人被送到大巫那里救治,族长正派人去查看路上的鬼族情况,如果发现鬼族的踪迹,务必要尽量通知其他部落。
“鬼族?”迟萻疑惑地看松萝。
松萝一看她这种疑惑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对她道:“阿萻,鬼族非常可怕,比人族还可怕……啊,我不是说人族可怕啦,你一点也不可怕,我很喜欢你啦。鬼族会吃其他的种族,身上携带一种可怕的瘴毒,普通人沾上它,一刻钟便毙命。我们巫族的巫力虽然可以暂时缓解毒素,可如果不能及时解毒,也一样会死去……”
松萝和迟萻描述了一阵鬼族的可怕后,认真地对她说:“总之,鬼族非常可怕,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你千万别离开部落,要是遇到鬼族就惨了。”
迟萻一脸纯良地点头,“放心,我这破身体,走不了多远,不会离开部落的。”
松萝这才松口气。
他们来到大巫的家,发现院子外密密麻麻地站满部落的人,两个女孩子挤不进去,站在那里脖子都仰酸了,也看不清楚情况。
直到族长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巫族汉子过来,部落的人方才自动让出一条路。
松萝拉着迟萻像只兔子一样蹿过去,跟在族长他们身后。
其他人看小姑娘这副活力四射的样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被松萝牵着手的人族身上。
迟萻朝周围的巫族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弯成月牙,眉眼弯弯,亲和力暴表,一群巫族不由自主地回以笑容,等她们走过,几个巫族的汉子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这人族姑娘真好看,真温柔!
等迟萻看清楚坐在大巫面前的那两个巫族汉子身上的伤时,瞳孔微缩。
他们身上多数是抓伤,伤口深可见骨,上面泛着一股腥臭之气,还有一些肉眼看不到的黑色瘴气弥漫,这黑色瘴气不除,会附在他们身上,进入到筋脉内脏中,一直汲取他们的生命力,直到他们死去,变成干尸。
迟萻突然一震,为什么第一时间她就想到这些?
迟萻看大巫给那两个巫族治伤时,先用巫术清除一遍伤口上的毒,接着用药敷上去。巫力对那些黑瘴气有净化作用,不过却没能彻底地净化完,那敷上去的药并没有掩盖剩下的瘴气。
“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再看看你们的恢复情况,如果伤口没有继续溃烂,一切都会好的,愿巫神保佑你们。”
大巫双手放在胸前,虔诚地垂首作了一个祈祷的动作。
其他的族巫也跟着祈祷。
只有迟萻傻傻地站在那儿,在族长看过来时,赶紧垂下脑袋。
接着族长将来看热的人都赶出去,松萝很顽强地留下来。
她理直气壮地对族长说:“族长,我要和大巫学习怎么治疗鬼族留下的伤,难得有机会,就让我留下来呗。”
松罗的巫力虽然不是最强的,但她却是这一辈医术学得最快最好的,大巫平时也常教导她医术,族长没理由拒绝,只得让她留下。
等族长离开后,松萝就跟着大巫跑前跑后地去学习,迟萻身体不好,没办法熬夜,便跟着玛伊婶婶一起回去休息。
第二天,迟萻醒来后,就见松萝坐在廊下练习巫术。
她做好早餐,叫小姑娘过来吃早餐,一边询问昨晚她学习得怎么样,那三个巫族的情况如何。
松萝看起来有些伤心,“半夜的时候,乌奇仍是没有撑过来,去了巫神的怀抱。”
乌奇就是昨天被抬回来时已经濒临死亡的巫族。
迟萻安慰小姑娘两句,接着问,“鬼族留下的伤,是不是会在伤口上形成一种黑色的瘴气?”
“什么瘴气?”松萝奇怪地问。
迟萻便将自己所见的描述出现。
松萝吃惊地瞪大眼睛,“阿萻,你以前是灵图师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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