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见读书早,年龄在同年级中算小的,她个子又长得慢,所以脸上一直有婴儿肥。
但高一下学期,五一劳动节刚过,喻见脸上的婴儿肥就逐渐退去了,等到暑假结束升上高二,她再回芜松镇,孟冬目测,现在他要是掐喻见的脸,应该掐不起多少肉。
偏偏这人平常食欲不振,外婆变着法地给她做吃的,她每次吃饭还是像喝毒|药,就今晚,她突然说想吃水晶饼和蜜三刀。
孟冬回卧室后输了一盘游戏,没心情再战,他在游戏里叫苟强:“过来。”
苟强:“过哪?”
孟冬:“我家对面。”
苟强:“不是刚跟你拜拜嘛,你有啥事儿啊,不会是想我了吧,明天早上去学校不就能看到我了嘛。”
孟冬:“滚过来!我游趟对面,你把家伙都带上。”
苟强:“???哥,你梦游呢?”
孟冬:“别啰嗦了,现在过来!”
十分钟后,苟强骑着电瓶车,火急火燎地赶到黄河边,还没下车他就嚷:“你到底来真的假的,喻见刚不是说了不要吃了嘛!”
孟冬指了个方向:“去那边。”
苟强骑车横在他面前:“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喻见人呢?”
孟冬绕开他往前走:“在家写作业。”
“她知不知道你出来了?”苟强慢慢跟在他边上,“我要不叫她出来再拉你一回?你刚不是挺听她的话,她一拉你你就跟她回去了?”
孟冬皱眉:“你嗓门再大点儿。”
黄河边上已经没人,苟强的大嗓门在夜里像放炮。
苟强勉勉强强降低音量:“大哥诶,我求你了,别半夜发疯,你要真想去对面给她买,大不了我电瓶车借你。”
“一来一回得多久。”孟冬选定地方走下坡。
苟强赶紧下了电瓶车,跟孟冬一道下去。到了岸边上,孟冬脱了t恤甩给苟强,再把手机装进防水袋。
苟强绞尽脑汁地劝:“你明天给她买不行?明天放学我陪你去趟对面,你要真等不及,大不了明天上午我们旷课半天,保管让喻见中午能吃上。”
孟冬把鞋子甩到了一边,做起热身。
“要不我们现在去给她买别的,她宵夜喜欢吃什么,小龙虾?烧烤?”
孟冬没理。
那家伙现在要是愿意吃别的倒好了。
苟强气急了,不再给孟冬留面子,喊道:“你就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喻见了!?”
孟冬一停,眼睨向苟强。
苟强提防着孟冬打人,特意后退半步。
孟冬倒没凶,语气还不急不躁:“你少放屁。”
苟强嗤笑。
孟冬扭动肩膀和脖子,望着黄河目测游|行时间和距离,说:“我是看她可怜。”
苟强翻了个白眼:“她可怜个毛啊。”
“上回五一她回家,是因为她表哥发生意外死了。”
苟强一愣,这他倒还真不清楚,只知道五一上来后,喻见确实少了笑脸,平常她总跟孟冬打闹,那一阵别说打闹,连话都少了。
苟强挠头,又唉声叹气:“那你也不用大晚上的为她送死吧。”
孟冬一脚踹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苟强自打嘴巴:“好好好,我反正肯定劝不动你,你主意大的很。”他望向河对岸,“可这都多少年没游了,你不慌我慌啊。”
对岸属于外省,小时候他们不懂事儿,胆子大过天,偶尔会约上几个伙伴一起游到对岸,吃喝玩乐一通后再游回来。
那时他们没有生死概念,两岸距离又不远,他们每天的精力也充沛的无处发泄。
现在已经不同了,人长大了自然懂得了生死,在河里泡一泡没问题,游过岸这事基本已经没人敢做。
今晚倒是没什么浪,可谁知道河底下是什么情景。
苟强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你可一定要慢慢来,游不动了就马上返回,千万别逞强,喻见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孟冬嫌他啰嗦:“行了,你帮我看着。”
“知道知道,你当心啊。”
孟冬一头扎进了黄河,浪声哗啦。
他没断过游泳,不上学的时候,他的体育活动基本就是打球和游泳,但游黄河不同,阻力比在泳池里游要大得多。
幸好他手长腿长,体能过关,小时候有经验,刚才又预估了一下耗时,他能控制自己在水下的体力流失。
游过半程其实已经有些累了,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对岸,想着刚出门时,他在院里看见二楼的灯还亮着,不知道这会儿那盏灯关没关。
他攒足劲,加速往对面游去。
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他的预估时间,孟冬游到对岸时没马上起来,他在岸边趴了一会儿,稍稍喘匀气,他才站起身,朝过来的方向挥了挥手。
苟强一直抱着孟冬的t恤坐在岸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嘴里还在不住念佛。
他不知道孟冬游泳时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他自己的感觉是度秒如年,等过了孟冬预估好的时间,他还没见孟冬上岸,他差点等不及要打电话叫人。
终于见到那疯子朝他挥手了,苟强差点哭,他没好气地从地上跳起,知道孟冬听不见,他还是大骂:“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孟冬抹了抹脸,踩着台阶上去。
他就穿了一件裤衩,湿漉漉地走进人群,难免招人打量。
没在夜摊上看见卖鞋的,他加快脚步朝小吃店走去,店不远,他迅速买了两份水晶饼和蜜三刀,装了几层袋子后,他又装进了带来的防水袋。
店主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别是从对面游过来的吧?”
孟冬“嗯”了声。
店主目瞪口呆:“你可真行。”
孟冬蹭走粘在脚底板的小石子,抓紧时间原路返回。
等他再一次从水里出来,就听头顶一声嚷:“我打死都不信你不喜欢喻见!”
孟冬没力气回嘴,他仰面躺地上,闭着眼睛喘气。
苟强绕着他跺脚:“没死吧?你死了吱一声,我让喻见来给你收尸!你老实给我交代,你跟喻见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亲嘴了没?”
孟冬胸口起伏,他闭着眼手一伸,一把抓住苟强脚腕,狠狠一拽。
苟强扑通一下砸地上,狼嚎般地喊着疼。
休息够了,孟冬穿上t恤拖鞋,让苟强送他回家。
苟强老老实实将人送到家门口,嘴巴又贫了一句:“要不我跟你进去,跟小嫂子打个招呼?”
孟冬朝电瓶车轮踹了一脚,他力气大,苟强差点被踹倒。
苟强稳住后嘲笑他:“还不承认你被我说中了,要不你怎么今晚踹我两次,都不来点儿真刀真枪的?”说着转动把手,一溜烟地逃走了。
孟冬进院子,先看了一眼二楼。二楼窗户紧闭,灯还亮着。
孟冬这才去水龙头边冲干净身上,然后摘掉包裹着食物的几层袋子,检查了一下吃的后,他上楼,敲响了小可怜的房门。
这一晚,小可怜不停地问孟冬:“你到底怎么去的?”
孟冬说:“我游过去的。”
“你想骗我。”小可怜说。
“嗯,坐车去的。”
“你到底怎么去的!”
他说实话她不信,他说假话她也不信,女的就是麻烦。
等洗完澡出来,孟冬看见小可怜坐在茶几边上,一边写写画画哼着歌,一边吃着他买回来的东西。
孟冬没马上回房,坐沙发上让她再唱一遍歌,她乖乖地给唱了。
他其实不爱听歌,但大约是这趟游黄河太耗体力,他现在一动都不想动。
连眼睛也懒得动,盯住了一个方向,他就不想再挪了。
这之后,酷热渐消,天气转凉,喻见的饮食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有天孟冬从外面回得迟,他冲凉进屋后外婆和喻见已经在吃晚饭了。
曲外婆说他:“天凉了,你小心感冒。自己去厨房盛饭。”
孟冬踢了一下小可怜的椅子脚:“去盛饭。”
喻见看向他的腿:“我看你腿没事啊。”
孟冬捏她脸颊:“你胖了,让你多动动是为你好。”
曲外婆赶紧喊停:“你怎么又欺负见见,快放开她!”
孟冬又捏了两下喻见脸上的肉,才在她即将暴走前撤回了手,转身进厨房盛饭去了。
后头的人还在喊:“你手上都是水!姓孟的,我跟你势不两立!”
孟冬掏掏耳朵。
没多久,学校组织的秋游结束之后,孟冬接到了父亲和母亲的电话。父亲远在英国,问他有没有出国念大学的打算,母亲远在柬埔寨,直接要求他从现在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
孟冬下意识就是拒绝,父亲问原因,他说:“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出国。”
父亲道:“这不叫原因。我跟你妈不同,向来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但这次情况不一样,这关乎到你的未来。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从没让家里人给你操过心,我不信你不知道出国的好处。爸爸希望你考虑清楚,现在还有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孟冬连着几天都没松口,外婆和喻见都知道他的脾气,所以没当面给过他建议。
孟冬白天照常上课和准备竞赛,晚上一空他就去打球出一身汗,发泄到精疲力尽后大脑能得到一段放空的时间,他觉得只有这段时间才真正属于他。
晚上又一次打球到深夜才回,孟冬在院子里冲了一把脸,见边上仓库门没关,里面还亮着灯,他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然后走了过去。
仓库里的东西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喻见披着校服外套,靠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孟冬插着兜走到桌边,垂眸看着人。
这家伙脸上的肉是长回了一点,但有时候看着,他还是觉得她有点可怜样,胆小起来连窑洞山的石头路都不敢走,但大起来又嚷着要跟他势不两立。
孟冬伸出手,指头戳住喻见的脸颊,看着她脸上的肉凹在他手指底下,他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戳了一下,他挪位置再戳一下,戳着戳着,大概是扰到人了,小可怜皱眉,动了动。
他手指没离开,仍旧戳着她的脸,说不清在等待着什么,可是等了半天,对方再没其他动静。
孟冬收回手,心里有点道不明的失望,他把边上的椅子拉了过来,脚架桌上,他坐一旁,懒洋洋地瞧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家伙。
时间没法再拖。
不多久,母亲在电话里又哭又劝,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孟冬其实很清楚利弊选择,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着雄心壮志。
这天他松了口,对电话那端说:“行,我出国。”
可是做完这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后,他心里像窜起一把大火,愤怒又烦躁,还带着点不安,他无法再靠打球发泄自己,他把卧室的椅子踹倒在地,下楼就问:“喻见呢?”
“她今天跟新认识的朋友在山上聚餐。”曲外婆说,“你下来的正好,开饭了。”
孟冬顿了会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会儿,又问一遍:“几点了,她还不回?”
曲外婆后来给喻见打了一通电话。
饭后喻见还没回,孟冬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起身对外婆说:“我去接她。”
他骑上车,像发泄着火似的飞快抵达了山下,又大步往山上走,没多久就看见上方石头路上的两人亲密地站在一起。
孟冬盯着他们,叫了一声:“喻见。”
喻见看见了他。
孟冬等着他们走下了阶梯,心里的怒火已经失控,他一拳头挥了过去,砸中那个给喻见送过情书,名叫许向阳的男人。
喻见阻止,他朝她大声喊:“你他妈不知道他喜欢你!?”
火熊熊燃烧。
这一天,孟冬再也无法忍受他对喻见日益失控的欲|望。,,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