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粥六岁那年,陈旗举家搬进西京别墅区。
“嫂子,”陈旗近些年日渐发福,笑起来没了眼睛,堪称弥勒佛本佛,“这是我儿子陈星泽。”
他偏头低声对“幼年版陈旗”说,“小泽,叫阿姨……还有,那是你司乔弟弟。”
陈星泽:“阿姨好!小乔弟弟好!”
陈旗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即笑眯眯地看向江小粥:“这么久不见,小乔倒是越长越漂亮了。”
江小粥往沈苏溪身后挪了挪,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睛忽闪忽闪,一副怕生到了极点的模样。
沈苏溪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上下打量着陈星泽。
自从江小粥的满月酒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陈旗儿子。
现在一看,体格又壮硕不少。
“小泽都长这么大了啊,看上去……”沈苏溪整理了下措辞,“真健康。要是放在古代,一看就是当…大将军的料。”
“妈妈。”江小粥揪了揪她衣角,眼睛雾蒙蒙的。
沈苏溪垂眼看去:“……”
陈旗也看见了,连哄带骗道:“小乔这是怕生了啊。别哭,叔叔和哥哥都不是坏人,待会带你去买糖吃。”
沈苏溪:“……”
你还不如不说话。
陈旗走后,江小粥的眼泪戛然而止。
沈苏溪半蹲在他面前,“饭饭,为什么要哭?”
江小粥擦擦脸:“妈妈,他们长得太可怕了。”
沈苏溪无语凝噎。
陈旗看不出来,不代表她看不出江小绿茶的那点小心思。
还不是因为她多“夸”了陈星泽几句,他就不高兴了。
这占有欲,还真是跟他爹一个德行。
虽然江小粥不待见他们,但陈星泽似乎特别喜欢和他的小乔弟弟玩。
有天,沈苏溪和陈旗老婆逛街回来,就看见江小粥坐在花坛边,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陈星泽。
江小粥一看见她们,眼泪便刷刷直掉。
吓得沈苏溪赶紧冲上前,“饭饭,告诉妈妈哪摔着了?”
江小粥伸手抱住她,豆大的眼泪还在掉个不停,“妈妈阿姨,你们别骂星泽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陈星泽:“?”
沈苏溪:“……”
来了来了。
江小绿茶又要开始了。
江小粥哭着把磨破皮的伤口亮给她们看,“虽然饭饭流血了,但是饭饭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一点都不疼。”
沈苏溪用余光瞥了眼一副怀疑人生的陈星泽:“……”
那你的良心痛吗?
接收到自家母上射来的刀眼后,陈星泽虎躯一震:“妈,真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想推我,没推动才摔倒的。”
说完,江小粥哭得更凶了。
陈旗老婆摆明不信,“陈星泽,赶紧向弟弟道歉!”
陈星泽:“……?”
沈苏溪望着陈星泽被拧成麻花的耳朵,一言难尽地别开了眼。
却意外捕捉到江小粥嘴角来不及收回的笑容。
写满了“我收拾不了的人,自然有人替我收拾”这层意思。
沈苏溪:“……”
又过一年,隔壁搬来新邻居。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叫宁屹,是一名网络作家,女儿宁巧和江小粥同龄。
比起陈星泽,江小粥显然更喜欢和她待在一块。
三天两头在他的专属玩具屋拼乐高。
有次江瑾舟回家,恰好路过小房间,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把耳朵贴过去,然后就听见里面的小姑娘说:“我爸他就是个舔狗。”
宁巧问江小粥:“你知道什么是舔狗吗?”
江小粥这种用6g冲浪的人自然知道。
他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宁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们家我妈才是老大,我爸在她面前就是一舔狗。有次,我还看见他跪搓衣板了呢。”
江小粥敷衍地哦了声。
宁巧:“你们家呢?”
江小粥停下:“我妈妈最大。”
江瑾舟:“……”
宁巧:“你爸爸也是舔狗吗?”
“我妈妈才不是狗!”江小粥一本正经地摇头:“我爸爸那是舔公主。”
江瑾舟:“……?”
我替你妈妈谢谢你?
江小粥上小学后,义正词严地告诉这对不靠谱爸妈:“你们以后别叫我饭饭了…还有江小粥。”
沈苏溪不同意,捏捏他小脸蛋,“饭饭和小粥多可爱啊!”
江小粥躲开她的手,小嘴耷拉下去:“好久没给外婆和奶奶她们打电话了,司乔好想念她们啊。”
“……”
无奈,沈苏溪只好顺他的意,改口“司乔”。
江司乔十七岁那年,沈苏溪发现了他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起因是她整理杂物间,意外翻到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的全是信。
准确来说是情书。
基本上都只有这么一句话——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但署名都不同。
一会是赵廷坤,一会是许哲成,一会又成了李俊……
沈苏溪很确定这些信是江司乔藏在这里的。
她可爱的小粥粥居然被这么多狗男人觊觎着吗?
沈苏溪忙不迭把这件事告诉江瑾舟。
那会江瑾舟正在虞城江家,准备把江司乔接回去。
正好撞见他和江开在走廊上谈论着什么。
江开似乎料定了不会有人上来,也就没有压低音量:“追女生这件事,你去问你爸,他又能教你什么?”
江司乔挑了下眉。
江开嗤笑不已:“追了七年才追到你妈,交往前三个月连手都没牵上。那种人,能有什么用?”
江瑾舟:“……?”
江瑾舟气归气,但好歹让他知道了他的儿子目前还没弯。
沈苏溪知道这件事后,明里暗里试探过江司乔几次,皆被他搪塞回去。
直到有天,她去给正在做功课江司乔送点心。
房间里传出宁巧满含怒意的声音:“江司乔,小欣说你从我包里拿走了赵廷坤给我的信。”
这名字很耳熟,沈苏溪想了想,意识到正是她在杂物间看到的情书落款名之一。
敢情这信是写给宁巧的啊。
不多时,她听见绿茶儿子说:“你说那封挑战信吗?”
宁巧:“?”
江司乔:“你不用管了,我已经替你去了。”
宁巧:“???”
宁巧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放柔声音:“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是挑战信。”
江司乔笑得云淡风轻,看得宁巧更内疚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打得过赵廷坤那头猩猩?”
她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着:“你有没有受伤啊?”
江司乔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同时撩了撩袖子,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臂上意外被竹子划伤的口子,“你放心,我没有受伤。”
宁巧:“……”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门突然开了。
沈苏溪端着果盘,和宁巧大眼瞪小眼将近十秒钟,忽地感慨了一句:“多漂亮的眼睛啊,怎么就相信了江小绿茶呢。”
自从知道了江司乔暗恋宁家巧巧后,沈苏溪时不时试探一句:“你最近和巧巧怎么样了?”
江司乔自然懂她的意思,不胜其烦道:“妈,外婆早上打电话让你回北城一趟。”
沈苏溪:“……”
沈苏溪瞥了眼江瑾舟,见他一副“根本不想搭理这对幼稚的母子”的表情,只好继续说:“妈妈是过来人,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啊。”
江司乔看她几秒后,收回视线,“妈,当初不是我爸追的你吗?”
“你在我爸之前,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沈苏溪:“……”
这两句话合二为一后的意思就是:要你帮我追人,追到火星去吗?
被质疑后,沈苏溪二话不说不说扑进江瑾舟怀里,嘤嘤嘤起来。
江瑾舟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江司乔,跟你妈道歉!”
江大粥没有原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江司乔早就见怪不怪。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就是不想顺了他们的意。
见他这副日天日地的吊样,江瑾舟厉声道:“江小粥!快道歉!”
江司乔:“……”
江瑾舟:“江饭饭!
江司乔:“……”
江司乔无奈道:“妈,对不起,是我错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
“但我想外婆和奶奶应该能告诉我答案。”
“……”
江司乔的态度强硬,沈苏溪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自己乱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宁巧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细细一琢磨,还有种“身为大白菜,却拱走了她家猪”的心虚。
直到高考放榜那天,沈苏溪撞见江小绿茶和宁家巧巧亲亲抱抱举高高,才明白那种眼神由何而来。
他们一家平时和宁家走动得多,两家人关系很好,也开过玩笑说要给孩子们定个娃娃亲,没想到成真了。
赶在宁巧母亲明冉发现猫腻前,沈苏溪庄重地给她道了声歉:“阿冉,我对不起你们。”
明冉鉴定过这么多人,还真没见过像沈苏溪这种脑回路清奇到莫名其妙的人。
对方的眼神里似乎还带有一种“你家大白菜被我家的猪拱了”的愧疚。
“……”
明冉:“突然道什么歉?”
沈苏溪叹了声气。
“你以后会知道的。”
江小绿茶有多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