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屏幕,沈苏溪脑子宕机了几秒,这傻逼直男,烧坏脑子了?
看上去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段话,实在让人无法看透对面那人的意图,她手指悬在对话框上迟迟没有反应,隔了半天,才咬牙回过去一个好。
“我看了下天气预报,越城那边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这天气最容易感冒。”沈清把她思绪拉了回来,“感冒就去医院,别到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
是的了。
她再不回去,江瑾舟迟早得把脑子烧坏。
她绝不是为了那些......
年轻的□□。
红灯的间隙,沈清觑了她一眼,发现她笑得跟二愣子一样。
得,不用等发烧了。
这会就成了傻子。
推着行李箱没走出几步,沈清下车把她拦在进站口。
“找男朋友这事自己上点心,谁都行,但千万别找斯文人。”
沈苏溪没少从她口中听到对“斯文人”的诋毁,撇撇嘴不置可否。
“你记住了。”沈清硬要她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拽着她胳膊不让她走。
“斯文通常败类。”
沈苏溪在高铁上睡了一觉,两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
下车前,她去洗手间补了妆,怕坐下又把裙子弄皱,索性推着拉杆箱走到列车门那,等着广播通报。
东站人一向多,这一班又是终点站,所有人都往同一个地方挤,出站口乌泱泱的人潮涌动,沈苏溪只扫了眼,飘忽的目光蓦然定住。
那身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大一她读的是汉语言文学,最喜欢上的是古代诗词鉴赏。
授课老师五十好几,一颗童子心,上课总爱摸着他那快垂到锁骨的山羊胡,眼睛笑眯眯的,玩笑话信手拈来。
正经起来,又是另一副模样。博古通今,出口成章,诗经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抵如此。
他教的课,念过的每一句诗词,沈苏溪全都记得。
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钻出了这么一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说的大概就是这人了。
越城今天最低气温低于二十度,江瑾舟在衬衫外套了件长款米色风衣,高个长腿,把寻常的打扮衬得更加挺括有型。
他也看见她了,笑着扬起手。
那笑好看极了,清朗温煦。沈苏溪觉得有轻风拂了过来,她跟着笑了下,随即一僵。
秦宓说得不错,找男朋友也不能找太好看的。
放在家里当花瓶还行,要是搁在外头,那就是招蜂引蝶。
招的还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个个粉装玉琢,漾开的笑就跟那路边的牵牛花一样。
乍一看,还以为春天又来了。
彼此还隔着一段距离,沈苏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脚步不停。
不知江瑾舟和那几个小姑娘说了什么,她们齐齐往这边看过来,神色莫名。
福至心灵,沈苏溪登时把肚子一吸,胸一挺,在不太敞亮的室内,及腰长发飘飘摇摇,被她做出了几分缥缈凌云烟的意境。
江瑾舟往前走了几步,接走她手里的拉杆箱,很自然地虚揽了下她的腰,“走吧。”
那声音温软,和周遭的鼓噪截然不同,像含了一嘴的薄荷糖,清爽干净,听得人闷气纾解了不少。
几个女生瞅着他们的背影,没忍住议论起来。
其中一个卷发女生蹬脚蹙眉,显得不太开心,“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怂恿我去要微信,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丢人。”她在这一群人里长得最漂亮。
“这可不能怪我们啊,我们哪知道他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
跟着有人嘀咕一句:“这身段,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还是个职业散打教练。”
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这会天色已经暗沉得快要塌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一吸鼻子,就能闻到隐在空气中的潮土味。
车停在东站临街的广场一角,走过两个红路灯口,高楼大厦初见雏形。
广场是新建成的,商业一体化,最近一个月又不少餐饮店入驻,江瑾舟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了饭点。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问。
“你决定吧,我都可以。”沈苏溪捋了下被风吹散的头发。
江瑾舟把行李腾到后备箱,门一拉,站直身子后看她,“我听朋友说这附近开了家日料店,挺不错,要去试试么?”
沈苏溪笑着点头,嘴角的弧度牵不出两颊的肉。
她瘦了挺多。
在出站口,他就注意到了。
这二十天里,他只在手机里见到她。大概是在家被喂养了不少,那会脸部线条不再那么分明,不胖不瘦,恰到好处,气色最多算是稍显圆润的透白。
现在却像个被挤扁的糯米圆子,比那天送她离开还要瘦,腰若约素,裙下两条腿纤细笔直。
江瑾舟把目光收回,没说什么。
晚饭后,两人去了广场新开的电影院。排片不多,最近的时间只有一部爱情文艺片和一部恐怖片,豆瓣评分都挺高。
沈苏溪往恐怖片那栏多看了几眼,最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选了另外一部酸到掉牙的爱情片。
一场电影看得兴致缺缺,刚上车,沈苏溪就收到了秦宓的消息。
还没点开看,她听见隔壁的手机也响了几下。
“今晚十点,cat。”言简意赅。
杀了个措手不及。
沈苏溪回:不是明晚吗?
秦宝必:临时改的。
suxi:......
秦宝必:都和那边说好了,你可别临时毁约啊。
他妈到底是谁临时毁约?
车内昏暗,沈苏溪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屏幕,忽明忽暗的微光扑在她脸上,面色白里泛青。
清晨下过一场雨,枯枝败叶横卧一地,车辆碾过不时有咔吱声响起,男人的声音在这时混进来,“是不是累了?今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
沈苏溪一愣,唇线微微牵起来又收回。在江瑾舟偏头看过来后,把背往椅背上一靠,半阖着眼。
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解释:“可能是今天天气有点闷,提不起劲来。”
江瑾舟收回视线,掉头,把她送回家。
沈苏溪想到一塌糊涂的房间,委婉拒绝江瑾舟送她上楼的提议。
她住的公寓一共八层,自带电梯,行李搬得不费力。
到家门口前,顿时傻眼。
公寓每层楼有四户人家,隔壁住着一个年轻女人。自从沈苏溪搬到这里,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地鸡毛。
这女人显然是个网购成瘾者,门口没一天宽敞的,有时候快递盒一多,经常跑到沈苏溪那边,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没好气地把垃圾全踢了回去,又踩着高跟鞋蹬蹬地在她门前立定,结果拳头敲了半天,门里头一点动静都没。
人不在。
气泄了一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没干,这会已经浪费了快半个小时。
刚把行李放进去,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化妆,秦宓骚气的玛莎拉蒂溅起一路尘土,停在她家楼下。
“这么早?”沈苏溪被秦宓拉下楼。
“改时间了。”
“......”
“我还没化妆。”
秦宓看她一眼,坐上驾驶室,在车里对她说,“你可以做个清纯的妖艳贱货。”
“......”沈苏溪忍住,“你总得给我时间换身衣服吧。”
她还想说些什么,从车窗突然伸出来的手上多出来一个购物袋。
沈苏溪看了下,是她们经常逛的那家店。
“送你的。”秦宓把头一偏,示意她上车。
这块区域偏,大晚上的没什么人。秦宓这车装的是防偷窥玻璃,都是坦诚过的人,沈苏溪没矫情,直接在车上换了。
就着亮光,秦宓抽空看了她几眼。
沈苏溪的长相属艳丽那挂,裸肩红裙把她皮肤衬的透亮,黑发如墨散开,视觉冲击相当强烈。
分明这种打扮才适合她,可偏偏妖精生了颗向善的白莲心,平时把自己捯饬清汤寡水的,一点味道都没。
还真是暴殄天物。
说实话,沈苏溪也偏爱这种风格,可惜她要讨好的那两个人不喜欢,只能顾影自怜。
不多时,手机叮的一声。
然后,秦宓听到旁边这妖精笑了下。
“发什么神经?”
“江瑾舟和我说晚安呢。”
秦宓哟了声,“那你怎么回的?”
那笑更恶劣了,“当然是告诉他老娘我这会准备勾搭小鲜肉去,睡他个憨批。”
当然是回过去晚安了。
秦宓也笑:“你也就在我面前嘴嗨。”
沉默后的空间越来越闷,充斥着化妆品和香水的混合味,闻久了容易犯恶心。
沈苏溪开了窗,车窗才降到一半,秦宓就给升了回去,“别开,我这头发下午刚做的。”说着腾出一只手,拨了拨肩上的大波浪。
沈苏溪不听,但这次只开了一条小缝,“有什么关系?上了床还不得压坏。”
“......”
秦宓无视了她突然的荤话,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再回去?”
“明年开春吧。”沈苏溪拿出口红,对镜涂抹着。
听到这回答,秦宓见怪不怪,象征性地又问:“今年过年又不回?”
手一抖,口红溢了出去。
沈苏溪从包里抽出湿巾往被蚕食的血红嘴角仔细捻着,又拿出气垫补了下才说,“不下雪就回。”
秦宓开玩笑,敢情你还是天气预报啊。
拐了个弯,车驶入高架桥,万家灯火散落在夜幕下,整座城市随着车流不知疲惫地奔跑着。
而这话题随着沈苏溪的默然中道崩殂。
秦宓平时玩得开,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组的局也是千奇百怪,其中不少角色扮演游戏。
最开始看到“cat”这三个字母时,沈苏溪没往酒吧那地想,下意识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宠物店。
去了才知道,这是家新开的酒吧,还在试营业期,生意红火。
沈苏溪关上车门,弓身对着秦宓扬了扬手,示意自己在门口等她。
看着秦宓的车开走后,她转过身,抬眼,目光停下了——
那背影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