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走的轻飘飘,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江崇律并不十分清楚,他握着保温杯在vip里静坐了十三个小时,天是什么时候黑的不知道,到周恒打电话来为止,没有人来跟他说过话,也没有人来驱赶他,保温杯的水还温热着,那个人走了。
他僵硬的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温水,明明是白开水,苦的他舌头都麻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栩生病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躲起来吃药的样子,为什么呢,因为自己会生气,因为生气,他连药也不敢吃,数个夜里闷在被子里咳嗽,躬着身体忍胃痛,甚至在最后脚肿的痛、指甲断了痛、心脏绞痛都没有再说过一个痛。
顾栩站在树底下许愿的样子,他明明开心的收下一块手表,答应了自己拥有新的人生,那又是怎样没了的呢。啊,因为自己,背弃了承诺,答应过他给他想要的,答应过他会努力的,但是没有,在他需要帮助的人驱逐他,在他独自承受万般痛苦的时候放弃他,又在每一个该解释该面对的时候逃避他。
那个宁愿把自己的照片贴在荒坟上的人啊,原来在很早就不想再向他伸出手了。
他笑过的,也同自己撒娇过,闹过,哭过,真正像个孩子过。
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孤零零的躺在高压氧里被迫吸氧,孤零零的被禁止在深海中当一条鲨鱼。
最难堪的不是这十三个小时里他能想起来的一切,而是在过去的无数个十三个小时里,无数个机会里,他错过了。
他的时间停止了。
顾栩没有说错,他…他是不配的。
他像个积食的人,很多东西挤在各处内脏和食道里,压得他既想佝偻身体又想抬头喘息。
周恒扶着他上车,公司里很空,家里也很空。
没有人问他什么,又或者问了,不记得自己回答没有,行李在两天后被机场寄了回来,周恒去送行李的时候,江崇律赤红着眼睛盯着院子角落里的一颗树,烟灰缸里全是抽了一半的烟蒂。
他沙哑的问周恒“这树为什么还没有抽芽。”
陈蒙在背后向周恒摆摆手,示意不要再问。过了一段不知头尾的日子,江崇律开始询问家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陈蒙有一天路过市场,想了想,带回一只兔子,不巧又被江崇律认出来不是本尊,迫不得已,陈蒙才说兔子是被许家的那位小姐要走了。
江崇律生气的问陈蒙,许止萦为什么要拿顾栩的兔子,陈蒙不好回答。谁知他一个下午不在,江崇律已经许家把那只兔子要了回来。
兔子还是兔子,又胖又普通。江崇律对着兔子抽烟,对着兔子生闷气,把兔子抱到床上睡觉,也在某个深夜对兔子红了眼眶。
百达翡丽的时间停在3月19日上午的9点。
江崇律的时间停的更早一些,重新上班那天,他把表带在自己手上。他想他早晚有一天要去找顾栩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不是明天也会是后天。等到顾栩心情好一点,或者是心脏好一点,他就去找他。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顾栩在奇奥呆了一周,进入治疗仓之前,离开了美国。
他在中国出境,江崇律竭尽所能总能查到点踪迹,可他辗转回到了费城,江崇律想他也许只是回到母校看一看,偏偏他从南部边境出境了,他去了哪里,没有人查的到,就是查得到,也很难再找得到,他是个接近四期的心脏病人,几乎除了卧床,不该超过500米活动范围,而他和顾栩此刻相隔几万公里,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