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如约在两天后回到江合,办公桌前,江崇律皱眉,右手习惯性的捏起鼻梁。
“江总,你还记得..许景行吗。”
江崇律听到这个名字就不自觉地收紧手指,蹙紧的眉间闪着难以名状的厌恶,他看了周恒带回来的东西,再一细想,几乎立时能猜透了周恒会讲出来什么。
“他还在国内?”
“不在,年前就去了国外,不过看这阵子的事情,他似乎在找冷怡婷。”
“就让他去找吧”
“那…要放人吗”
江崇律抬头看了眼周恒,对他的这个问题似乎感到了意外,周恒一顿,便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暗想自己不该顺口不过脑子问了出来,好在江崇律也没有过多言语。
“叫你去查的另一件事,有眉目了吗。”
“有,确认了,是他。”
江崇律顿了顿,淡淡嗯了一声,只是回想到了江铭几乎油尽灯枯的样子,捏着眉心的指尖更是用力了。
“需要…找人去提个醒吗”
“不用,他想做的,提醒也没有用。只要不造成实质性损失,就别管了。”
“如果他跟许景行真的联手呢?”
江崇律轻叹了口气,这种可能其实他也想过了,真到了那时候,十个眉头也不够他捏的了。
“你去停止那家实验基地的运行工作,全面停工,由总部发书面正式整顿指令,把人员偷拿物品,涉毒,一一写清,符合调查内容,全面配合调查。”
“可是..”可是这么一来,首先董事会的那群人就放不过,江合是上市公司,早就不是私人所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在不同的人手上,平时大小动作在不损伤利益的情况下无伤大雅,但一旦造成股票波动,势必要引起公愤,这点江崇律不会不明白。
“不用可是,这件事不恶化,就是把柄,将来反弹更厉害,恶化了,那就是全面损失”
“那也不需要自损啊”
“一想到是留在许景行这种渣滓手上的把柄,我常常恨不能先把温鸣解决了。”
“这一定会对江合的股票产生波动,董事会那些人需要提前通知吗。”
“不需要,我自己来就好。”温氏是江崇律个人的恩怨情仇,本不应牵扯到公司利益,江父曾明令禁止也就是因为担心诸如此类的事情,但江崇律一时的心软还是造成了影响。
他很少能从私人感情上感到受挫或愤怒。这件事是个开端,更是个教训,他既得吃下去,还要抗得住。
许景行想做什么谁也说不清,像一条阴险的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动不动就想要出来咬一口,即使江合庞大如斯,也难免会因为小人作祟发生蝴蝶效应。
江崇律如今是江合的主人,如果不能迅速狠厉的拿出手段及时作出判断,也不会身居高位带着江合不衰而进。
“这些事要尽快处理完,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美国,大概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公司”
周恒自然知道他要为什么事情去国外,点点头应了声。“那国外那位的事情,要让顾总知道吗。”
说道顾栩,江崇律抬抬嘴角,残留在脸上的不愉快夹杂着极度无奈,看上去有些怪异。
“不用说,也别瞒,他想知道就会知道的。”
“是。”
周恒接了指令,很快就光明正大的带着江合的律师团队进驻看守所,合法参与律师会面,他们终于还是不留余地的抛弃了温鸣。
温鸣被判有期徒刑十七年,他本就是棋子,碍于自身太过荒唐无知,被有机可乘,除了唏嘘两声,在众人眼中没有一点旁的价值。
温廷海夫妻两人哭红了眼,叫着闹着,场面十分难看,被拦在江崇律办公室门口,整个一层都听得见那妇人一口一句哭喊着“他才二十多岁啊!!”
江崇律听得烦闷糟心得很,心里却反而想着,顾栩二十多岁已经是宾夕法尼亚双学士学位,足以与自己比肩,反而是温鸣得天独厚,竟长成了个草包。
这件事一出,十分钟内就成了最热新闻。当天股票就出现了浮动,江崇律办公室的秘书,大道周恒,小到助理全接电话接到头疼。
股票浮动是正常的,消息一出,有正面有负面,在江合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接着就像预料中的一样,几个跟江父一般年纪的老古董当着面拍桌子摔文件,指责江崇律不顾大局,自私自利。他们年迈,手上又各自有些势力,大事小事,哪怕那些私底下的利益运作,江崇律一律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计较。
其实这场不小的亏,江合没有吃不下的说法,终究是个面子问题,少说几句话,多挨几句骂,江崇律自然也没有不能承受的理由。
饶是如此,被压着开了一天的会,各种明讽暗刺还是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过了九点,公司的灯火通明才渐渐暗淡,江崇律十分不耐的松了松领口,他大步走在前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多么烦躁,然而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动作却轻了下来。周恒略一看,是顾栩靠在沙发上,可能等的太久,抱着肩像是睡着了。
江崇律低声说“你先下班,有事明天说吧。”
周恒轻声回了句好,顺便把门带上。
“归属感”这个词人生少有体会,江崇律以为书上写着的东西永远都很虚,然而此刻却是有实体的,当江崇律在这一隅沙发上靠着顾栩的时候。
仅仅是靠着,所有的疲惫酒都有了停顿的时间,暂时的藏了起来。
“嗯..”
肩膀上放了一颗很贵的脑袋,顾栩迅速醒了过来、
“别动,再坐会儿。”
感觉顾栩瞬间放松了身体,江崇律把领带扯掉,扔在桌边,又依过来半个身子,直接把头搁到顾栩腿上。
“我睡一会儿。”
江崇律说完这句话闭上眼睛,大约不到片刻就睡了过去,他睡着的呼吸频率,顾栩太过熟悉,此刻也许是累极了,江崇律皱着眉,他肤色冷白,干燥的唇上比往常更淡白,身上因为长久的浸在各个会议中,烟味盖过了群山雪松。
原本那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极了江崇律本人的气质,仿佛极寒地区的雪松森林里刮过的第一阵风,既冷又孤烈,顾栩靠近他的颈脖轻轻的嗅,又因为离的太近,忍不住吻一吻他的眼睛。
他从不会在俩人清醒的时候来做这个动作的。但人对美好的事物总会自动生出爱慕之心,在背着光的时候,顾栩不仅会允许自己光明正大的留恋这个人,还会原谅自己又生出疼惜的心情。
他伸手轻轻揉江崇律的额边,眼神落在对方的脸上,既认真又深情。
按着按着,江崇律的眉就松开了。
顾栩刚想露出点宽慰的笑,江崇律就被按醒了,眯了不久的眼睛一整片未散的血丝,江崇律嗓音带着笑,又低又无奈。
“顾栩,你这手法真是差啊。”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江崇律直起身,看着顾栩有些尴尬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可爱,笑着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子。
“你想回家了,就把我弄醒是不是?”江崇律开玩笑的,可顾栩看上去很窘迫,薄薄的耳边迅速的渗出红色
“没有啊..”
怎么以前就没觉得他这么好欺负呢,江崇律心里又软了一块,捏了捏他的掌心,很软,有些凉,于是拿大衣给他罩上,把他从沙发拉了起来。
“那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他牵着顾栩出门,一整层都黑漆漆的,他也没有开灯,俩人往前走,身后尽是黑暗。顾栩对那向着光的背影移不开目光,心脏跳的厉害,眼眶酸的发慌。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以前那个穿着深灰色背心的男人也这样对他说,每天来到幼儿园,蹲下来,带着笑对他说小羽我们回家吧,好不好。只是后来他把自己的家也带走了,从此顾栩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