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就匆匆踏上了去往沪市的火车。
这一次路程比较远，要六天六夜，在宁嫣的提醒下,大家做足了准备，备了不少干粮。
宁嫣也带了些饼干糖果,还带了几条黄瓜在火车上吃,但没有带馒头包子。
这次只买了两张软铺,宁嫣姐弟俩的,差额自己补上。
至于程海棠、马大志、许珍是按照出差标准买的硬座,三个人坐在一起相互照应也没有好担心的。
宁嫣还给他们布置了功课,研究分析一下沪市的市场，怎么入手,每个人写一份报告给她。
冯浩带着一名手下出差,买的是同一个车厢的软铺。
他们的出差目的没说,宁嫣也没有问,部队的秘密太多，凡人少管闲事。
宁二对部队生活很向往,经常问一些部队的事情，冯浩忍不住劝他当兵，宁二是一个好苗子。
但宁二拒绝了，“我要学好知识，将来建设祖国。”
当兵保卫家园是很好,但他更喜欢基建,看着从无到有，一步步建设起来，这种感觉太好了。
他就是看着宁嫣这样一步步走过来，让勤丰大队大变样,这种变化让人着迷。
而宁嫣是他的偶像，模仿对象，不知不觉他喜欢上了基建。
冯浩本来还想再劝，但看着宁二手不离书，笔记本上全是看不懂的内容，想想还是算了。
人各有志，各行各业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嘛。
在火车上宁嫣有了空，索性给宁二开小灶，什么种地技巧，自动化机械，营销技巧，统计学，商业分析和企业战略，心理学。
她没有避着别人，对面的冯浩他们都听傻了，她懂的真多。
“宁总，你这是想培养他成为接班人吗？”
宁嫣微微摇头，“接什么班，我们只差两岁，等我老了他也差不多了。”
她也没打算干一辈子，这个世界这么大，总要出去转转。
“我就是随便教教，多学点东西对他有好处。”
她教自己擅长的，而几位老师教的是系统的专业知识，比如大学数理化，建模，英语等等，手动的做实验。
这年头英语是最没用的，还有里通外国的嫌疑，所以初中高中虽然有英语课，但教的敷衍，学的也马马虎虎。
很多高中生毕业只会26个字母，yes，no，这样最简单的单词。
但宁嫣很重视这一块，私底下给他们补课，每天晚上要学两小时的英语，从头教起，一点点的入门。
等三位老师过来后，就接过了这个任务，他们的英语都很流畅，尤其是季可安，他是在国外长大的。
这不，大家的水平突飞猛进，宁嫣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她打算这次去搜罗些原文版的专业书。
很多专业书翻译过来就完全变了味道，而且错误而出。
要看专业技术内容，还得找原版，所以学好英语很重要。
冯浩叹为观止，这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吧。
这样培养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厉害。
这样一来，漫长的行程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白天时宁嫣会跟程海棠他们几个换一下，让他们轮流去卧铺休息。
坐硬座是真的辛苦，没办法好好的睡觉，但现在大家出行都这样啊。
出差不仅辛苦，还是体力活。
这也是程海棠没办法每年回去探亲的原因。
宁嫣有时会跟她聊天，打听情况，“对了，海棠，你家里什么情况？”
程海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爸妈是纺织厂的普通工人，我有四个兄弟姐妹，大哥留在父母身边，其他几个都下乡插队。”
这是普通人家的常态，家中只能留下一个孩子。
“你排行第几？”
“夹在中间的老三。”
通常中间的孩子最不重视，第一个孩子是初为人父人母，投入的感情最深，最小的孩子最让父母牵挂操心。
宁嫣微微笑道，“我们集团明年还要扩张，人手不够用了，你们都要努力呀。”
按照计划，明年要开两个厂子，但领导层实在挑不出人。
大家听的心潮澎湃，眼睛亮的出奇。
又到了一个站点，火车停了下来，站台边的人一涌而上，一片乱哄哄的场景。
而有些人在火车旁卖吃食，叫唤声此起彼伏，卖什么的都有。
宁二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总感觉肚子饿，看到有人卖吃的忍不住想买，“大姐，我想吃烙饼。”
“那就买吧。”宁嫣挺包容的，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都ok。
花的是宁二自己的钱，他舍得就行。
宁二扬声叫道，“我要买烙饼，怎么卖？”
卖烙饼的小贩头脸用薄方巾蒙着，胸前裹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飞快的奔过来，“一个三分钱，要几个？”
“四个。”宁二将钱递了过去。
小贩动作敏捷的将食物伸进车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宁二先递给宁嫣，“大姐，你吃。”
宁嫣拿了一个烙饼咬了下去，外皮很酥脆，香香的，这手艺不错啊。“这个好吃。”
她想到车厢里的冯浩他们，“
再给我十个……”
小贩身体一震，猛的抬起头，“小妹？你是小妹？”
宁嫣愣住了，谁呀？
小贩拉下方巾，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是我啊。”
宁嫣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脑海里涌起很多片段，于红霞？于家下乡的二女儿？
原身跟大哥关系一般，但跟二姐感情深厚，父母忙于工作，原身是于红霞照顾长大的，虽然她们的年纪只差三岁。
“二姐？你怎么在这里？这孩子……”
于红霞多年没见到家人，冷不防看到，激动的热泪盈眶，“这是我的三女儿，你呢？你还好吗？我听说你离开家里，不知所踪……”
宁嫣的心情很复杂，“我挺好的，你怎么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叫卖？太危险了。”
于红霞只比宁嫣大三岁，但这会儿看着像是大了十岁，脸庞瘦的吓人，一看就知道她过的很不好。“我实在没办法……”
鸣笛声响起，于红霞心里一急，将手里的烙饼全塞了进来，“路上吃。”
“不，不用……”宁嫣来不及推却，火车就徐徐开动了，看着眼泪直流的于红霞，她无声的叹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钱包，数都没数，直接扔了出去。
“二姐，你保重，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
于红霞捡起钱包，追着火车跑了一段，但两条腿怎么也追不上，最后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六年了，整整六年她都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亲人了。
好心的旅客见状，忍不住上前问道，“这位大嫂，你没事吧？”
于红霞挣扎着站起来，反手擦去眼泪，“没事。”
她步履蹒跚的走出火车站，找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了半天，久久不能回神。
怀中的孩子哇一声哭起来，唤醒了她。
孩子是饿的，她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但她月子没做好，营养没跟上，奶水不多，孩子没有吃饱嗷嗷的哭。
于红霞的眼泪刷的下来了，痛苦而又无助。
家里没吃的，还欠了不少外债，这日子真的太难了。
她碰到怀里的钱包，心里一动，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好多钱。
她数了数，有55块，还有好几斤全国粮票。
糟糕，小妹不会把所有的钱都扔给她了吧？那她这一路上可怎么办呀？
急死她了！
她飞奔回火车站，找工作人员打听刚才那趟火车的行程表。
虽然，她知道找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黑省到沪市的火车，途经……”靠停的车站太多了，数不过来。
于红霞急急的问道，“能查到人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办法查的。
于红霞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多了一桩心事。
工作人员是女的，指了指她怀里哭泣的孩子，”大嫂，孩子在哭，这是哪里不舒服？”
都是女的，于红霞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饿了，我没奶水了。”
工作人员有些心疼，“那给孩子弄点奶粉吧，孩子这么小太遭罪了。”
于红霞摸了摸钱包，咬了咬牙，就当跟小妹借的，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而火车上，宁嫣怅然若失，眉头微蹙。
宁二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她是谁呀？”
宁嫣拿着饼子往回走，“是于家的二姐，人挺好的，温柔善良，早早就下了乡，看样子她过的不好。”
印象中，于红霞下乡后写过信回来，但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在乡下样样都好，能吃饱，不用牵挂她。
于红霞结婚一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她是成年人了，遇到难事应该会向家里求助，你也给了她钱，尽了心……”宁二忽然惊叫一声，“啊，你扔了多少钱？不会没钱了吧？我只带了十块。”
“我把钱分成三份了，还有呢。”宁嫣向来心细，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每天请你去餐车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他们没带干粮，都是买饭吃的，热乎乎的饭菜吃了舒服。
三毛一份，一天三顿也就九毛钱，不贵的。
宁二如释重负，“那就好，到了沪市我请你吃奶油蛋糕。”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说馋了，赶紧咬一口馅饼解解馋。
话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奶油蛋糕呢。
宁嫣将馅饼拿回去分给大家吃，冯浩夸了一句好手艺，吃的很香。
他忽然问道，“宁嫣同志，你为什么挑沈兰和苏凤这两个人？她们的能力也不算突出吧？”
宁嫣喝了一口白开水，“立标杆当然是挑最有代表性的，她们都能做到的事情，其他家庭美满的军嫂为什么做不到？”
“再说了，她们要付出常人双倍的努力才能走到这一步，在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我会多给她们一点机会。”
其实，资质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出挑的，她只能慢慢的培养，慢慢的教导。
冯浩细细揣摩了半响，“你的想法总是这么特别，但，轻易的说服了我。”
她用人自有一套，值得借鉴学习。
“那你说的现代化管理，能说的再详细些吗？”
管理企业和部队后
勤工作有很多共同之处，她的很多理念很新奇，也很有意思。
“好啊。”
两人交流工作，时间过的飞快。
火车到达沪市，宁嫣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拉着宁二，冯浩和手下护在他们下车，上车下车挤作一团，乱的要命。
一下火车，就听到熟悉的沪语，宁嫣嘴角微扬。
宁二四处张望，眼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海棠姐在那里，咦，她怎么了？”
程海棠也看到他们了，飞奔过来，急急的叫道，“我和许珍冲散了，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顺利挤下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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