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花子一案平息下来没几天,地里的麦子就都熟透了。里正挑了个响晴的天,带着铜锣湾的乡亲们一起祭拜了麦王奶奶,就开镰割麦了。
张家今年的麦子一共种了三十来亩,因为大房那头儿不同意分家,就仍旧一起收。小梨涡还小,徐氏脱不开身,家里就由张宛如负责打扫做饭等等。秋萤待着也没意思,就拉着张秋棠一起,一人挎了个小竹筐,跟在张瑞年和庄稼老把式后面,也去了自家地里。她们也要去帮着捡麦穗。
最近因为张秋萤在拍花子这件事上的“英勇作为”,在村子里传为了美谈。张秋棠似乎也觉得脸上有光,倒是肯跟秋萤一起玩儿了,虽然嘴上仍旧会时不时说上两句“我是没碰上这事儿,否则肯定比你做得好”之类的话。
两人快走到地头的时候,张秋棠忽地拉了秋萤一把道:“哎呀,秋萤你看!是不是有人在咱家地里闹事啊?”
张秋萤抬起头,只见自家地头上确实围了一堆人,还有十来个都是不认识的壮汉,当即拉着张秋棠加快了脚步要走过去看个究竟。
张秋棠迟疑着不敢往前走,嘴里嗫嚅着:“先看清楚是咋回事儿再过去啊!要真是闹事儿的,一会儿咱跑都跑不了!”
张秋萤回头瞅她一眼,拉着她道:“秋棠你不用怕,你是不是看他们人多?哎呀没事儿,别看他们人不少,可这儿是铜锣湾,是咱庄子!要真有个什么事儿,张口一呼,这时节地里都是人!还怕他们几个外人怎地?”
张秋棠想了想笑道:“也是。都说呢,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出庄子。”
张秋萤也点点头,边走边道:“我看着,好像不是要寻事儿的样子。”
正疑惑着,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地连喊了两声:“秋萤!秋萤!”
接着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人群中间奋力地挤了出来,正是郝家的小胖子,紧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厮,也拎着什么东西跟着挤了出来。
张秋萤笑了笑,连忙走前两步,扬声问道:“你怎么到我家地里来了啊?”想了想又道,“不是,你这小少爷怎么也下地来了啊?”
没等郝小胖开口,那个小厮在后面扬声道:“秋萤小姐,我们少爷是送短工过来的。”
郝小胖撇了他一眼,指指身后那十来个壮汉道:“这些是在密云县城里雇来的短工,来给你家割麦的。”
“给我家割麦?”张秋萤诧异道,“为什么啊?”然后上前拉拉郝小胖袖子道,“不瞒你说,现在我爹都不敢擅自做主雇短工了,最近银钱不太凑手,这人数啊天数啊什么的,都得跟我大娘娘那边商量好了才行。”
然后不等郝小胖说什么,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我爹这不也说不用了嘛。我三叔明儿后儿个的就回来了,能帮衬着我爹一点儿,你的心意我们都领了,你把人带回去吧。”
郝小胖再次想开口说什么,秋萤忽地想起什么来,悄声问道:“哎呀,郝小胖,你跟我说实话,这些人是不是你拿私房银子雇来的
?你大哥知不知道?你爹知不知道?哎呀,你还是快些打发了他们走吧,省得有人多嘴告诉你爹去!”
郝小胖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没秋萤嘴快被她抢先了过去,不由得急得直跺脚,身后的小厮垂下眼睛吃吃的小声偷笑。
张秋萤很头痛地抚了抚额道:“你现在才知道着急跺脚,之前雇人的时候咋就那么冲动呢?这阵仗弄得还不小,你爹不知道才怪!知道了不拿大鞭子抽你才怪!”
郝小胖索性不再说什么,直接伸手扯下了张秋萤抚着额头的手,这才没好气地说:“你真罗嗦!你就不能听我说句话吗?人是我大哥给雇的!我爹也默认了!我就是把他们带过来而已!”
这下轮到张秋萤发愣了,她疑惑地问:“真的?”郝小胖点头后,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目光中似乎泛起一丝得到答案的了然来,问道,“是上次拍花子的事儿的谢礼么?”
郝小胖这次有些扭捏起来,似乎是怕秋萤听了要恼,沉吟了半晌方下定决心般道:“我不骗你。我大哥和爹爹的确是这么商量的,说不要欠你们张家什么。既然你们不收银钱,就这么还还人情。”
说完拿眼偷偷去扫张秋萤,似是怕她生气。没想她却开怀笑起来,扭头扬声对张瑞年道:“爹爹,你听见了吧?”
张瑞年走过来两步,对着郝小胖道:“那人我就留下了,替我谢谢你爹爹。”
郝小胖连忙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方道:“我记下了,张叔。”
那边张瑞年吩咐了自己的庄稼老把式几句,众人就热火朝天地收起了麦子来。
这边张秋萤看向郝小胖问道:“对了,我听说因为你被拐走的事情,你爹都急得生病卧床了,现在好些了没有?”
郝小胖皱眉道:“急出了一股邪火,大夫说要慢慢地泄下去才好。用了这几日药,已好了许多,多谢你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