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太久，陆笙已经分不清当时看到时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是没有一点触动的。
年迈的老者，满脸的激动，那双颤抖的手，换成任何人看到都是会动容的。
可陆笙没有感觉，他经历得太多了，如果眼前的这一切发生在前世，或许他会被感动，会在稍作犹豫之后还是答应跟着陆老回去。
“小笙，你……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吗？”
陆老见陆笙表情淡淡地站在原地，激动的心情顿时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
陆笙看着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沈霖辰身后，半倚在他身上，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陆老，”沈霖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紧扣，抬头眼神锐利地和对面的老者对视，“您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派人跟踪他，这已经算得上是很大的冒犯了！
陆老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眉心狠狠蹙了一下，声音也比刚才冷了好几个度。
“沈家小子，你不该拦着小笙跟我见面。他是我的孙子，身上流着陆家的血，他得跟我回陆家。”
他的声音刚落，沈霖辰尚未开口，一旁狼狈不堪的陆成哲阴鸷狠厉的眼神狠狠望了过来，几乎嘶吼一般地嚷道：“大伯，他身上流着陆家的血，是陆家人，我就不是了？你现在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姓沈的把我弄死，好方便你的孙子继承整个陆家，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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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你别忘了，陆家还有其他人呢！他们不会让你把这个私生子领回去的！他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陆成哲的话还没说完，陆老爷子抬手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陆成哲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却因为这突然的一巴掌，整个人被重力一带，“砰”的一声，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他被打蒙了，瞪着一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此时目光冷沉、居高临下睨着他的陆老爷子。
“我的孙子，我想领回去就领回去，难道还需要你们这些人同意不成？”
陆成哲被他那冷厉的眼睛一刮，畏缩地一抖。
陆老爷子自从三年前检查出来有严重的冠心病之后，已经几乎很少发怒，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老爷子发怒时有多么可怕。
当年陆笙的父亲出车祸过世之后，陆老爷子难以承受丧子之痛，一病不起，陆家旁支不少人趁着他生病就明里暗里开始夺权，结果陆老爷子硬是撑着病体，将整个陆家好好整治了一番。
自那之后，陆家所有人，再不敢在老爷子面前造次，就算心底有些什么阴暗的想法，也只敢悄悄实行，再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但是三年的时间，却让不少人淡忘了当年陆老爷子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行径，以至于刚才陆成哲一个没忍住，就有些口不择言！
“大伯，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成哲忍着昏眩，艰难地抬头看着倚靠在沈霖辰身上的陆笙。
“他如今跟沈霖辰纠缠在一起，两个男人……成何体统！大伯你就这样将人认回去，难道不怕外面的人戳我们陆家的脊梁骨吗？陆家唯一的继承人，你陆老的长孙，是个依附在其他男人身上的同性恋，这说出去，您也失了脸面不是？”
他知道陆老爷子一向重视陆家，而且性格比较古板，肯定是无法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所以便故意戳着这一点来说，企图让他改变主意。
陆老爷子闻言，下意识瞥了陆笙一眼，视线再一次落在他和沈霖辰交握的手上，脸上神情果真变得非常难看，黑沉沉的，像蒙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倒是陆笙，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也没抬头看对面的人，只半阖着眸子靠在沈霖辰身上，懒洋洋的，宛如无骨一般。
陆老爷子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现在开口，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于是也只能将那些不喜不悦的情绪强自按压下去。
“成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以为你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凭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就能将你从陆家直接驱逐出去！”
“呵！”
陆老爷子的话刚落地，一直站在边上看戏的易燃，忽然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他一笑，陆成哲眼皮子就猛地一抽。
他想起昨天被吊在房梁上，不堪酷刑之后坦白的那些事，还有交到老火手上的证据，一想到这些，他整个人就慌了。
之前不管他做什么事，在陆氏以权谋私也好，还是暗地里调查陆笙的事情，指使陆淼准备干出李代桃僵的事情，那些事在陆老爷子那边都有缓和的余地，可一旦当年的那件事被曝出来，他敢说，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陆老！
陆成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赤红的双眼紧盯着易燃，喉结重重滚了好几下，紧张得连口水都不敢咽下去，就生怕易燃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但易燃只嘲讽一般冷笑一声，便没了下文，似乎不打算说些什么。
而陆老爷子倒是没想到其他，听到这个不认识的青年冷笑一声，最多也就是皱了皱眉毛，自然不可能上赶着去追问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样笑。
陆笙靠在沈霖辰身上，微微垂下的眼睑，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亲爱的，你带我来这里，说是有一个惊喜要给我，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甩了甩沈霖辰跟他十指紧握的手，亲昵的动作，宛如撒娇一般。
沈霖辰听到他出口的称呼，先是一愣。
自家宝贝面皮子有多嫩，他是最有体会的，只要有外人在场，一律只叫他沈总，或者直呼其名，至于亲爱的、老公之类亲密的称呼，那只有在床上被逼到没有办法，才会软着声音求饶一般开口。
不过那时候交出来的称呼，除了更刺激他，完全达不到求饶的效果。
他低眸，灼热的视线落在陆笙那张即便苍白却仍然明艳如春花的脸上，嗓音缱绻又温柔地配合道：“宝贝，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查清二十年前你父亲的那场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如今，证据都在易燃手上，你想看马上就能看。”
基于对陆笙的了解，所以沈霖辰一下就猜到了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嗯，我想看。”
“沈家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笙轻软的嗓音和陆老爷子拔高的质问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得到的回馈却大不相同。
沈霖辰先是俯身，安抚一般在陆笙额头上亲了亲，然后才抬头对上陆老爷子惊怒不定的眼神。
“如您刚才听到的，我一早查笙笙的事情，无意中发现当年陆叔叔的车祸存在很多疑点，所以就顺手查了查。当年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一场人为的事故，我今天让笙笙来这里，就是准备将当年陆叔叔车祸的真凶交给他来处置！”
“无意中发现，顺手查了查”，易燃听到这两个形容，嘴角微微抽了抽。
要知道他跟老火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当年肇事司机的家人，又辗转找到当时的主治医生，拿到了一些证据，才查到了陆成哲的头上。
但是时间毕竟过去二十年了，他们找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只能猜测是陆成哲背地里动的手，却没有直接证据。
如果不是昨晚的那通酷刑，真的把陆成哲逼到了生死关头，他也不会乖乖交代当年的事，还主动交出了证据。
“真凶是谁！”
陆老爷子猛地一下转头看着易燃，他拿着拐杖的那只手狠狠战栗了几下，心中已然有些猜测，但却不敢相信。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那紧锁的眉头，和黑到不能再黑的脸，却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思。
易燃冷不丁被老爷子中气十足的一吼，满脸无辜又无奈地耸了耸肩，“boss，我明明已经把证据发给你了，这时候就不用把事情扯到我身上了吧。你直接把我发你的那些证据给陆少爷看，不就成了。至于陆老爷子，真凶是谁，这眼下屋子里就那么几个人，笨蛋也能猜到是谁了，还用我说？”
陆成哲眼看着事情越来越无法控制，一时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偏偏眼下他逃也没法逃，辩解也没法辩解，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破局了。
眼底烧起来的血色越发浓郁，隐隐的戾气和杀机在眼中闪现，他低着头，心里慢慢酝酿起了最后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陆老爷子听到易燃的这番话，握着拐杖的那只手顿时抖得更加厉害，连带着他整个人都仿佛跟着一起在抖。
暗沉沉的眸子嗜血一般紧盯着此时狼狈瘫坐在地上的陆成哲，他忽然抬脚走了上去，抡起手上的拐杖，朝着陆成哲的脑袋就猛地一下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