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扎尔斯愣了愣,脸有点红,但被及时控制住了——他终于勉强学会了怎么控制自己不变成人形番茄,可喜可贺。
“逗你的,”埃德温倒是没有付诸行动,只道,“晚上再说。”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理论上该是埃德温的睡觉时间,但他现在看起来精神奕奕,没有半点困意。至于“晚上”指的是什么时候,他也没给出确切答案。
扎尔斯无端有了点危机感,看看门外确认莉莉安或比尔没有恰好经过,这才小声提醒他:“我房间离他们很近,你不要乱来。”
埃德温挑了挑眉:“是吗?”
语气随意,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他没有直接说什么,很好说话地在客房里睡下了,扎尔斯在外面和莉莉安说话,见他熄灯才放下心来,对莉莉安说:“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莉莉安看看客房的门,又看看他,压低声音问:“真这么喜欢他?”
扎尔斯愣了愣,点点头。
老实说,他对埃德温的感情应该不能只用单纯的“喜欢”来概括,里面包含许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但硬要这么说的话,他当然是很喜欢对方的。
他其实理解莉莉安和比尔为什么要先后问他这个问题,也明白他们之所以担心他,是因为他说得太少了——和工作相关的事情他不能详细告诉莉莉安,但他和埃德温共处的时间大部分都脱离不了这些,所以他没办法向莉莉安细说自己的恋爱细节。
他们只是还没来得及接受他有自己的秘密了,正试图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不安。
“起初我没想到他会喜欢我,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想法也不单纯。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而且那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变化,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但……更亲密了。”
他尽可能简单地把能说的告诉她,不管莉莉安能不能接受,这都是他们事先说好的,他答应过恋爱后会第一个告诉她。在电话里没办法细说,现在也没办法说得太多,但他希望得到莉莉安和比尔的祝福,毕竟他们是他最爱的父母。
至于埃德温的真实身份和他们之间比恋人更牢固的契约关系,他暂时还没做好向他们坦白的准备。也许将来有一天会说,也许永远也不会说,因为至少那样他们就不用替他担心了。
他有点低落地想着,听见莉莉安说:“其实我没有觉得太意外,不过对象是欧文先生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你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我们应该为你感到高兴。”
属于母亲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扎尔斯抬眼去看莉莉安,见她眼里有温暖的笑意,和过去的二十余年没有两样。
“我的宝宝长大啦。”她说。
正式出柜和见家长挤在同一天里进行,扎尔斯的神经紧绷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一切结束洗了个澡,躺在家里的床上却怎么也酝酿不出睡意。
他睁着眼看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上面没有“喜怒哀乐”,空荡荡的,让他想起179号那个有“门”和“喜怒哀乐”的小房间。
这么想着,扎尔斯忽然觉得周围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空气逐渐浓缩成无形的屏障,然后又无声地散开——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再亮起来时自己身处的房间已经变了。
这一眨眼的时间里,他从家里的房间瞬移到了埃德温那张大床上。
“……”扎尔斯无奈地举起手,第一次真心想向埃德温提建议,“下次能先跟我打声招呼吗?这样有点吓人。”
不打招呼就突然从自己房间那张睡了十年的单人床瞬移到埃德温房间里的大床上,不得不说,他已经强壮得异于常人的神经在这种时候仍然显得不太够用。
埃德温端着杯子站在窗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扎尔斯觉得他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习惯瞬移这种事,甚至有点晕车,正想说什么,想起他们现在在哪里,又忍不住道:“你得把我送回去,不然莉莉安明天早上起来看我不在会疯掉的。”
“晚点再说。”平时早早上床睡觉的人说。
给出一个时效不明的承诺,埃德温终于放下杯子走过来,他连外套都没穿,身上只有扎尔斯准备的那套棉质新睡衣,看起来马上就能上床睡觉——事实上,他也确实上了床,靠坐在床头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扎尔斯勾勾手指,说:“不是答应你晚点说吗?过来。”
扎尔斯这才想起他要说什么,连忙靠近了些,和他肩并肩靠在床头。
“我想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埃德温的开场白很直白,“你的父亲不喜欢我,并不赞同你和我在一起。”
扎尔斯摇了摇头,下意识为比尔辩解道:“他只是还没接受……”
“不是这样,”埃德温说,“他只是觉得我不合适。”
而且他能感觉到,比尔对他的不喜欢和他本人无关,更趋向于对危险的本能退避——比起不喜欢他这个人的外表、性格或工作,更像是觉得他会让扎尔斯陷入危险,所以才说出那么一番话。
他觉得扎尔斯的父亲也是特别的,这并不稀奇,毕竟扎尔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弗莱沙选中的孩子,他的父亲身上也有什么过人之处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如果这点特别让比尔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那多少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听他说完这些猜想,扎尔斯也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说:“那我还是告诉他们吧。”
免得埃德温不高兴,比尔也不高兴。因为这点莫名其妙的敌意对埃德温摆脸色,他觉得比尔应该也认为自己很反常。
“暂时不用。”埃德温说,“我会说服他,让他相信这只是对你的溺爱导致的。如果你真的想向他们全盘托出,那就好好考虑过再去做。”
他身上是家里椰子牛奶的沐浴露味道,难得这么温和没有攻击性,扎尔斯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挨着他笑了笑。
“你是不是太纵容我了?这明明是我自己应该解决的事。”
埃德温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居然带着点懊悔:“……忘记了。”
扎尔斯愣了愣,没想好要说什么,他又道:“那你补偿我吧。”
至于要怎么补偿,那自然是他说了算。
(省略)
第二天早上被顽强的生物钟叫醒时,扎尔斯浑身酸痛,像被人当作沙包捶了一晚上,差点爬不起来。
床很小,埃德温当然不可能和他睡在一起。他看着自己房间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摸摸身上干净的,从179号穿来的衣服,莫名开始怀疑他们昨天开车往返的必要性。
等他终于躺不住艰难地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枝玫瑰。
红色的,被细心地剔去了刺,花瓣和叶子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
他坐在床边,慢慢地穿好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然后才伸手把它拿起来。
没有附言,也没有任何标记,但他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昨天晚上结束以后,埃德温罕见地开口问他人类小孩平时都看什么童话,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但扎尔斯还是列举了几篇自己印象相对比较深刻的童话故事,把情节讲给他听。
事实上他那时已经很困了,现在想起来也只勉强记得自己提了哪几个故事,其中记忆最清晰的是《小王子》。
他是他驯服的那朵玫瑰吗?
扎尔斯不清楚埃德温是不是想表达这个,但如果他是那朵玫瑰,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小王子离开他们的星球。
他会陪他很久很久,也许有一天父母都会离开他,但埃德温会在他身边。
也许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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