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重要的选择就会使人走向不同的道路。
……
我望着那前方踊跃无尽的深渊,在无数的欲望之蛇的奔涌间,那闪现出的刹那便是令人恐惧的欲蛇海。
在我眼里,这片海里游动着的不是欲望而是痛苦。
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看着漂泊在海上的那个人,我咬了咬牙,拿起绳索,缓缓地向着欲蛇海步去。
刚一踏进欲蛇海,痛苦便蔓延了我的全身。
我想叫出声,可痛苦却如影随形,我甚至发不出一丝声响。
惊恐的我连忙用尽浑身力气退走,爬到了岸上用尽全身力气喘息。
不行的,根本救不了的。
他死定了。
我大喘着粗气,这样想到。
“不是我不救,根本做不到的。”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慌忙地将绳子丢在木屋外。
逃窜似地爬到床上,我生怕自己跑慢了,回头会看到那个大叔求救的目光。
躺在大叔的木屋里,我仍旧喘息个不停,想让自己忘记这一切。
就这样想着,不知何时我便睡着了。
我一度期望着故事到这里结束该多好。
可等我醒来时。
大叔已经被明救了上来。
……
我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去叫其他人帮忙呢?
我时常反问着自己。
但是我不敢回答自己,因为那时短暂划过的想法过于阴暗。
我救不上来,自然别人也不能救。
也许当时我并没有这种想法,可在我没有救上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质问自己了。
甚至我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做的每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大家,明其实是靠挨打来换取食物的?
是不是有那么一刻,我其实就是想看着明的尊严被践踏。
我幻想自己是无比阴暗的。
因为我未能踏上那条光明的道路。
我要为我尚未确定的阴暗面寻找一个原因,找什么原因好呢?
为什么我和明会踏上两条道路?
因为在大家饥肠辘辘时,我没有挺身而出?还是因为后来救人时,我那懦弱的表现?
都不是……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看向了明那光洁的下巴,于是我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我长着小触须的下巴。
是了!
就是因为这个!
倘若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人”,那我自然也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
一切的悲哀一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如此欺骗着自己。
……
那艘梦中的船真的出现了。
我看着那艘方舟,眼神中的震撼难以言明。
“明他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过铁平担忧着看着皇城的方向。
大叔和明都在那边。
“大叔一定会没事的。”我无比自信的说道。
我那三年前因为自责而产生的阴暗想法已经被我掩埋了,因为有大叔。
他一直教导着我们知识,道德。
我也庆幸在这荒芜的永禁岛上,我可以遇见大叔。
如果让我在冰冷的巫家和大叔中间,选一个的话。
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叔。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比起巫家,这个“小监狱”木屋更像是我的家。大叔更像是我的父亲。
这没什么好忌讳的,明不敢说出口的话,我敢说出口。
大叔就是我的父亲。
只是他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叫李如渊,这群孩子里,他只问过明。
于是我也想离开这里。
因为我和明,和大叔,都不一样。
我看的清自己的欲望。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家,而我想要的是成为他们。但呆在这里,在他们的庇佑下,我永远不会成为他们。
我要出去!
谷/span寻找我可以庇佑的那群人,我要活成一个真正的人!
登上这艘承载着希望的方舟,也许就是我的机会。
“我们先上船吧,他们之后会赶过来的!”我眼里盯着这艘方舟,高兴的说道。
过铁平犹豫了一下,但出于对大叔的信任,他们还是和我一起上了船。
上船的绳索是我从木屋里找出来的。
这绳索当时救人那一天,被我扔在了木屋外,后来被明拿去救人了。
对于明来说,或许这是一份有纪念意义的物品。
但对我来说,这是我的懦弱。
我毫不犹豫地将他递给了大人们,我眼睁睁的看着绳索的弯钩深深扎入了方舟的躯体。
“明!那是明!明回来了!”
过铁平兴奋的拉着我的衣袖。
我看向了明,眼里却不再激动。
因为我也要成为像他这样的人,而要想成为他这样的人,单是憧憬是不够的,我要和他平等的对视着。
过铁平高兴的在船上向着明打着招呼,
可是明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自顾自地步入了欲蛇海。
他不怕痛的吗?
我这样想到。
明就这样一直摸着方舟,慢慢的沉入到了欲蛇海里。
坏了!
我焦急的看向他,想要一跃而下,身体却猛地开始幻痛!
那是身体曾经记住的欲蛇海带给他的痛苦,这是生物本能的警告。
“扑通!”
“扑通!”
一声声下水声落入了我的耳中。
是过铁平他们,他们毫不犹豫地下水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曾经我觉得我只是差明一点,可我没想到所有人都要比我强一点。
我又一次的没有救人。
而人又一次被其他人救上来。
在他们的努力下,明也被缓缓地打捞上岸,这时候方舟也开始动了。
要下去,还是留在原地?
我犹豫了。
思考许久后,我背过了身。
就像当初,我不敢回头去看大叔在海里一样。
我现在也不敢回头去看岸上的他们。
方舟慢慢的行驶在欲蛇海上,永禁岛变得越来越小。
我好像从这一刻开始,离那个木屋越来越远了。
“啊,自由了。”
“我是人族的希望!”
船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发言,在这一片积极的声音中,我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为了人族,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目标。
我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我可以庇佑所有人族,那是不是我就能证明自己。
这样想着,我逐渐欢呼雀跃起来,开始学着那些狂欢的人,不停的在船上蹦跳着,践踏着。
脚重重踩在船体上,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像是方舟在哀嚎,又像是曾经木屋里那个木门发出的声音。
我们到岸了。
我是最后一个下船的人。
这一下子,我终于敢回头看看了。
我回头笑着看着这艘船。
“你是我梦想的起点,我会记住你的。”
随后在我惊恐的眼神中,方舟幻化成了大叔灵魂的模样逐渐消散,身上是被践踏着支离破碎的伤口。
不!不!
我害怕的后退,看向四周的人群,他们却似乎早已知晓,面色如常的离去。
他们冷漠的让我害怕。
船消失了。
绳索也跟着落了下来,我看着那钩子上好像沾着血液。
我愣愣的看着这绳索,它不再是我的懦弱,而是我疯狂的起点。
可我再也不敢回头了。
就这样,我践踏着大叔走向了我扭曲的梦想。
自踏上离开木屋的路时,就再也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