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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刀锋烈 故人成寇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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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晚上,和三哥打完电话之后,我再也没能睡着,天快亮的时候稍微养了下神,第二天一大早却就爬了起来。

这是非常繁忙的一天,我和小二爷、地儿三个人一直都在不停地打着电话,为马上将要发生的惨烈厮杀,做着所有应做的准备。

手下所有能办事的马仔都得到了明天集合的通知,留在九镇的几个得力的小弟也在这一天帮我们准备好了小二爷交代他们的一切事物。

地儿在邻市道上的一个朋友,也早早的开车把我们需要的三支大家伙送了过来。中午时分,我又再次给樊主任打了个电话,与他确定了在接完险儿之后,我们见面的地点。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忙碌之中匆匆而过,昨晚发生的一切,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起,连小二爷和地儿两人都是一无所知。甚至包括我自己,也好像在这样紧张而忙碌的气氛之中变得坚强冷酷,偶尔回想起昨晚与三哥的对话,也感觉仿若梦中,并未真实发生一样。

所有的伤感与情怀,在生死胜负面前都已是水过无痕,不值一提!胡钦又变成了白天的胡钦,那个大家都希望见到的胡钦。

这天晚上,除了原本就一直随着我和小二爷、地儿三人躲在宾馆的胡玮、元伯、鲁凯、周波、简杰五人之外;康杰、小敏、姜明、张飞、炉子、小黑、洪波七人也先后从省城或者九镇赶了过来。

有意思的是,当时我在召齐这十三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我们马上将要在市区展开的行动,并不需要太多人手,但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提得起刀,办得了事。所以,和小二爷稍微商量了一下之后,就随机叫上了我们所有手下里面办事最为利落的这几个。

却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一无心之举,导致我所拥有的这个团伙当中,除了九镇六帅之外,在江湖上又打响了另一个字号。这个字号是属于我们兄弟之外的其余十二个人,后来别人又加上了当时还在医院的贾义,一共十三人,江湖上的朋友把他们称为九镇十三鹰。

一切准备就绪,当天晚上,我们大喝了一顿之后,各自都早早入眠。

结局来临之前,我每晚都会被各种情绪折磨的辗转反侧;但是当恶战再也不可避免之际,那天晚上,我却相反什么都没有想,如同婴儿般睡得又香又甜。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精神百倍,多日里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吃完早饭,我们兄弟都聚集在一起,安静的等待着樊主任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心情也随之越来越焦急,压抑到就连空气都仿佛快要凝固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樊主任的号码。

立马,我的心就噌的一声吊了起来,全身的血液急剧流动,拿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故作镇定的与小二爷、地儿互看了一眼之后,狠狠吐出一口气,将电话放在了耳边。

喂!老子出来哒,哈哈哈!电话中,传来的居然是险儿兴奋而轻狂的高声叫喊。

极度紧张过后的一阵虚脱袭来,我抬头望了过去,面前所有兄弟的脸上都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樊主任果然没有辜负我,他平安的接出了险儿。

在电话里面,和险儿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我就安排胡玮和简杰去事先约定的市公安局大门口接人,一个小时之后,明显消瘦了一些的险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和小二爷没有猜错,三哥果然下手了。

他安排了两辆车,一直等在离看守所大门不远一个路口的拐弯处,当险儿走出大门的时候,幺鸡和团宝几个人立马就赶了过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险儿离去,却并没有动手

不是他们不得力,不想动,更不是三哥临时心软改变了注意。

这些人确实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实在动不了。

因为,把险儿接走的居然是一辆挂着法院牌照的车。

原来,樊主任安排过来接险儿的人,除了他本单位的两个经警之外,居然还额外叫上了自己在县法院执行庭的一个同学。

险儿还没有出来之前,樊主任的同学就先进到看守所里面等着险儿了,陪着险儿一起办完手续之后,又寸步不离地将险儿送上了车。

期间,这个同学甚至还专门跑到了幺鸡几个人的面前,揭开了他们车上挡住车牌的红纸,仔仔细细地抄下了车牌号码之后,又再义正言辞的警告了他们几句。

然后,这才在目瞪口呆的幺鸡一行人面前,带着险儿扬尘而去。

从头到尾,樊主任本人都没有出现,他气定神闲地等在了县法院办公大楼里。

樊主任的同学直接把车开到了法院,险儿一行上了樊主任的车之后,他同学又还专门送了很长一段路,都快到了市区之后,才转头回到县城。

待到险儿说完一切,我们也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计划中今晚将要展开的报复行动都告诉了他。一反常态的是,他听完的第一反应,不是仇恨,而是伤心,忍耐不住的他,不顾我们的劝阻,硬是给武昇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两人大吵一通。

再接下来,他又给医院的贾义打了一个电话,只简单说了一句:

贾义,这次算你屋里险哥欠你的,记好,一个指头无所谓,男的一样还是男的!幺鸡,我拿他一只手来还你,要不要得?

一切完结,夜幕也开始降临,本来,我是计划让险儿在下午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极度亢奋的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亢奋的人,又何止是险儿一个!

我很深刻记的,那天在场的每一个兄弟都是一样,夜色越近,眼中的躁动和疯狂之色也就越浓。

一直以来,抢生意、砍贾义、砸迪吧、茶楼伏击,件件事我们都被三哥压着打,没有酣畅淋漓的透过一口气。

而今是打流,反正已经回不了头,既然只余一战的话,那就让我们兄弟齐心,并肩血战到底吧,管他三哥还是义色,管他们恶鬼还是活佛。

天塌了,我们就撑起一片新天;夜黑了,我们就杀出一个破晓。

也该我们出下头了。

要死卵朝天!

夜色越来越深,离事先早已预定的行动时间也越来越近,经过了下午的亢奋与躁动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沉静下来。

三哥龙蟠虎踞于九镇多年,威名之赫赫,一时无两,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在他庞大势力笼罩下成长起来的。鞍前马后跟了三哥这么多年,大家都很明白三哥的可怕,更清楚这次我们以下犯上,孤注一掷地挑战三哥,却又万一失败之后,那种不堪设想的恐怖后果。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点滴积累,对于三哥的尊敬也好,畏惧也罢,都已经化成了一座大山,压在我们所有心头,绝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理所当然,三哥这个称呼背后,那种早就已经深入我们各自内心的威严和强大,随着行动时间的越来越迫近,也就慢慢开始发芽。

除了没心没肺的胡玮和天生就一无所惧的险儿还是满脸无所谓的神态之外,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异常凝重和严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嘈杂轻狂的说笑、打闹声都已经消失,就连原本围在桌子周围打牌的小二爷几个人也意兴索然,干脆不打了。

大家都默默的坐在一起盯着电视机看,却又没有一个人知道正在播放的节目内容。宾馆小小的房间内,唯有空旷单调的电视声和一群目光呆滞,各怀心思的年轻人。

气氛诡异得让人几乎窒息。

好不容易,熬到了七点多,终于到了吃饭时间,我带着大家一起来到了宾馆楼下餐厅早就订好的一个大包厢里面。

刚开吃的时候,气氛还是像之前在房间里一样的奇怪而压抑,每个人都是默默的吃着。偶尔间,彼此目光相交了,都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往往话语出口之后才发现,说出的话不但没有缓和气氛,反而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无聊。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敏锐之极的小二爷当然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不断的发言,试图调整众人情绪,但几番尝试之后,效果并不大,想继续却又无从下手,只能手足无措地不时看看我。

那种目光,让当时依旧年少,并没有太多阅历和经验的我,也不得不体会到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一直到我们大概开吃十来分钟之后,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没心没肺出了名的胡玮却突然说出了一句绝不应该说的话来。

当时就坐在我身边两个位子远的胡玮,可能是看到兄弟们都是一脸要死不断气,心不在焉的样子,觉得很无趣。于是,他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了满满一大杯啤酒之后,豪气万千地举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兄弟!兄弟!喂,都慢点吃,我说句话啊?老子记的大民小民砍卫立康的时候,就是早上在粉馆里吃了一碗牛肉粉,下午就跑路哒。哈哈,我估计这两个鸡巴只怕是在我们省吃的最后一顿饭,后头都没有时间吃饭了。我们也是的啊,今天这顿我们兄弟就喝好!吃饱!等下就真不晓得下一顿什么时候吃?在哪里吃?还吃不吃得成啦?

事后多年,我在看台湾娱乐节目的时候,学会了一个名词,专门是针对那些说话不着边际,却又自以为幽默的人。

这个名词叫做冷场王!

胡玮绝对是冷场王,而是冷场的王中之王!

上面那句话就可以算是他无数次冷场生涯当中的代表之作。

因为,当时胡玮的话一说完了之后,席间所有人,包括原本吃得很开心的险儿在内,都默默拿着筷子,停下咀嚼,一动不动的看向了他。

在我们全部人奇怪的眼神注视之下,原本还在嬉笑着鄙视大小民没有吃饱饭的胡玮,脸上的表情也由最开始的得意洋洋变成了诧异,然后是尴尬,最后则是满脸愧疚的望望大家,又望望我,一言不发举起杯子,半声不吭的喝了起来。

但是,再愧疚也于事无补了,本来大家还只是在心里暗自担忧着今天的事情会有个什么样的走向,不过碍于面子,碍于情谊,谁都不会也不愿表露出来,表面上都还是装的若无其事。

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反正都揭穿了,也无所谓丢面子不丢面子,当场就有两三个人哀声叹气起来。

这种情绪慢慢的呈现出了蔓延之势,开始有人问我和小二爷,要不要弄死人,要不要开枪,三哥到底会不会报警之类的话了。虽然问的时候,每个人的语气都尽量显得平静而且无畏,却不难听出,语气之中都有着掩饰不了的担忧之情。

听着手下兄弟们的对话,我的心越来越冷,但头脑也越来越清明。

我明白,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要站出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了。

就像以前,每当我害怕、犹豫、彷徨的时候,三哥总是会对我说一些话,一些让我感到安全可靠,让我变得无畏的话。

三哥说过,大哥就要做大哥应该做的事!

而我胡钦,正是眼前这群内心充满了害怕、犹豫、彷徨的年轻人的大哥。

学着胡玮的样子,我也慢慢在自己跟前的杯子里倒上了满满一杯啤酒,然后再抬起头来,极力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所有情绪,脑海里浮现出了三哥和廖光辉、老鼠等人的模样。

遵循着这些前辈大哥,榜样标杆们给我的指引,我无师自通地用一种尽可能平和深沉的目光看着大家,从左到右,盯着席间每一个人的眼睛看了一遍。

在我刻意为之的注视下,原本有些浮躁、喧闹的包厢渐渐安静了下来,兄弟们都意识到了我反常行为背后的含义。

于是,每个人都停下了正在说的,正在做的,专心看向了我。

等所有人的视线都凝结在我的身上之后,我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拿起桌上的一盒芙蓉王,抽出一根,自顾自地点燃,貌似旁若无人悠悠闲闲地深吸了几口,其实也趁机暗中稳定了一下自己同样紧张的情绪。

这才再次看向所有人,缓缓问道:你们应该都还记得龙袍和海燕的那两辆三菱帕杰罗吧?(注,二十一世纪初,三菱帕杰罗几乎是当时九镇所属地区的大流子和警察的最爱,可以说是身份的象征,相当威风)

足足有好几秒钟,都没有一个人回答。

他们的眼神告诉我,自己这句突如其来,无头无尾的问话,让在场每个人都觉得非常奇怪与意外,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依然不动声色的望着面前众人,在我一瞬不瞬的继续注视之下,疑惑不定的人们终于扛不下去,开始有了各不相同的回应,或是情不自禁点头示意,或者迟疑着挪开眼神,低声称是。

待到每个人都回答之后,我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城南廖光惠,廖老大,全市的头把座椅!都晓得,是吧?义色,十多年的大哥,也是我胡钦以前的大哥,也没有哪个不晓得,是吧?

再次得到了所有人的回答之后,我突然一拍桌子,声音也随之猛地提高了一些,一改之前的平和淡然,语气间颇为意气飞扬的说道:廖光惠怎么当大哥的?两来复枪放掉了全市前一任大哥李杰的两条腿,八个人在大山街剁温州仔!义色,怎么当大哥的?啊?逼保长、拼何勇、砍胡少飞、废黄皮!晓得了吗?大哥是怎么出来的?

说到这里,我的话再次骤然停顿,咄咄逼人望着跟前所有人。包括小二爷、险儿在内,人们的目光纷纷不自觉地避开了与我的对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专心致志,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的语气再次变得柔和:我告诉你们,廖光惠和义色当年办事的时候,也跟我们今天一样的,他们未必不是人啊?砍不死?打不烂啊?老子就不信哒!未必还有哪个天生就是当大哥的?你们开始问我,今天杀不杀人、开不开枪?你们是我过命的生死兄弟,我不想骗你们,我讲句老实话,我真不晓得!

说到这里,我又停了下来,把手上的烟蒂狠狠掐熄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立马再点燃一支,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也在汹涌滂湃的情绪之后,我一下站了起来,上身前倾,目光深深望进了每个人的眼里,说道:今天在场的兄弟,都和我胡钦不是一天两天的感情哒,我胡钦对兄弟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也不多说。今天的事,到底是个什么结局?我告诉你们,除了神仙,哪个都不晓得。但是,我而今可以给你们保证一点,大哥不是天上掉的,地下长的,都他妈是拼出来的,廖光惠拼出来的,义色拼出来的。走了这条江湖路,我们同样也就只有拼!拼不出来,我们一世都是小麻皮,只有望着龙袍海燕的帕杰罗笑!拼出来哒,从今以后,别个有的,我们兄弟也都有!别个没有的,老子要你们迟早也有!到了那个时候,哪个还敢看我们不来?哪个还敢把我们这么多兄弟,逼在这个小房子里要死不断气?这条路,你们有谁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跟我一起走,可以,吃完这顿饭,喝完这杯酒,你们都可以走,我胡钦绝对不强人所难,而且只要我胡钦还活着,我们今生今世就还是兄弟!不过,假如你们中间,有谁还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的话,你们摔跤了,我会扶!你们落难了,我会帮!但是,不要掉队,万一有哪天,你们谁掉队了,我不会等!我会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我答应带你们一起走到的地方!皮铁民给我讲过一句话,江湖如登山,上山不易下山难!但是就算这座山是座刀山,再难爬,我胡钦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粉身碎骨也要带你们一起站在最高的高处!不死当神仙,要死卵朝天!既然跟我出来打流,那还怕个鸡巴怕!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吼的,我一吼完,每个人的脸色都开始变了,变得通红,变得激动。

大家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但是没有等他们开口,我马上说出了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句话:今朝,我胡钦在这里答应你们,听好!不管今天晚上死人也好,坐牢也好,老子胡钦都陪你们一路!有违此誓,千刀万剐!过得命的弟兄,就和老子一起喝一杯!

随着我的话刚一落音,轰的一声,原本寂静压抑的房间里响起了几乎所有人发出的欢叫怪吼声,在酒精和话语的双重刺激之下,人们再也没有了先前顾虑重重的模样,彻底变成了一头头嗜血好战的恶狼。

男人心中,原始的征服欲望,血性的兄弟情谊,美好的生活憧憬,与这些东西比较起来,三哥留在大家脑海里的恐惧和敬畏,就像是沙堡一样,在大水的冲击之下不堪一击,无痕无迹。

凌晨一点,我们所有人前赴后继地登上了早就停在宾馆车库里的三辆汽车,开向了代表我们九镇六帅今晚向义色团伙正式宣战的第一个战场三哥名下的洗脚城。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向窗外。

市区繁华似锦的街道上,此时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除了的士之外,过往的车辆也不多,路两边的居民区和办公楼全都是黑灯瞎火的,生活在社会正常秩序中的人们早都已经入睡。

三哥的洗脚城开在我们市城区偏北,位于一条叫做文林大道的路上,总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大厅,第二层洗脚,第三层按摩,桑拿。

很快,我们一行三辆车就由东头开上了文林大道。

文林大道上面,因为开着很多家大型的洗浴中心、洗脚城、发廊等娱乐场所。所以,不像一路经过的那些街道一样死气沉沉,看上去还是一片霓虹闪烁,醉生梦死的不夜景象。

车子刚拐上大道,我就看见了大道中间,竖挂在三哥洗脚城二三楼上面的大型灯箱招牌姚记中泰沐足城,在红黄绿三色霓虹灯光的不断变换之中,每个字看起来都活色生香,那么的闪烁生辉,引人注目。

目标越来越近,招牌上的字体也越来越大

我摇下车玻璃,对着后面两辆车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坐在身后的险儿、元伯、康杰、简杰都纷纷从身边拿出了一顶毛线帽子,和当初我们跟着三哥废黄皮时候所戴的一样,有个短短的帽檐,帽子上还缝制了一条宽宽的毛线带子。

每个人都将宽宽的毛线带放了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车子嘎的一声急刹,停在了洗脚城的大门口,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推开车门,拎着家伙冲了出来。

几个衣着暴露,姿态恶俗站在街边拉客的流莺,在刚看到我们车子的时候,原本还以为是来了客人,刚想跑过来拉生意,却马上就被吓得尖叫哭喊着远远跑了开去。

女人们造成的慌乱对我们没有丝毫影响,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们一眼,我们所有人极为默契地对着洗脚城大门口拔脚狂奔而去。

洗脚城的门口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听到响动后,对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顿时,每个人的眼睛都在一瞬间几乎鼓了出来,无一例外的充满了恐惧和惊讶。

两个正叼着烟交谈,顾客模样的人吓得扭头就跑往了不同的方向;两个礼仪小姐却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只能浑身无力的瘫软在门框上;原本站在门口的三个保安模样的家伙则是头都不回,转头就想向屋里面冲,却已经迟了一步,跑在最前面的胡玮和洪波几个人手上的刀斧已经毫不犹豫对着他们砍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

地儿一边走,一边端起手上的双管猎枪,对着大门上面的半扇玻璃墙轰了一枪,哐啷一声,整片玻璃四分五裂,垮了下来,玻璃墙里面设计的水幕没有了遮挡,激得四面街道上全都是一片水花四溅

啊~~~~~

尖叫声响起在了四面八方,无数的人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只希望可以找到一条逃生的通道。

短短几秒之间,我们的人全部都涌入了洗脚城内,一片乱砸乱打,在人群最后,我走了进来,看着眼前乱象,大声叫道:都给老子莫动!哪个动一下就打死你!

大喊过后,魂不附体的人们纷纷蹲在了地上,看到场面控制下来之后,我带着险儿几个转头就准备冲向二楼。

刚冲到楼梯口,却听到楼上传来了一阵繁杂的脚步和一道极为熟悉的说话声:搞些什么麻皮啊?深更半夜搞得这么响!作死啊?

我循声抬头望去,从二楼的楼梯口上飞快的跑下了几个人来,就在同一时间,领头的一个男子也看到了我,眼神中先是一阵诧异,之后变成了巨大的惊讶和怀疑。

绝对的意外让我也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默默的与那人对望着。

时间如同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流动,一切都变得缓慢了起来,唯有身后的打砸声哭喊声,犹自源源不绝地传了过来。

人和人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膜,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往往能够维持住人性当中的最后一丝怜悯,一份尊重,让彼此之间还保留有些许余地,让人,活的还像是一个人。

鸿门宴,项羽不杀刘邦,就是因为这层膜;赴江东,孙权全了刘备性命,也是因为这层膜;西安事变,蒋介石放过张学良,还是因为这层膜。

可一旦这层膜被捅破了,人性中最为黑暗的一面就会再也没有丝毫羁绊,彻底暴露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人就不再是人,而变成了残忍至极的禽兽。

所以最后,乌江畔,刘邦杀了义兄项羽;长江边,刘备夺了妻兄孙权的荆州;梏室内,蒋经国关了叔叔张学良一辈子。

自打午夜的那个电话开始,我和三哥之间的那层膜就已经被彻底捅破了。

事情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此时此刻,就算是遇见了三哥本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坚持到底,因为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但是,有三个人,我却是一直不希望遇见的。因为我知道,万一刀兵相见的时候,遇见了他们,对于彼此来说都一种极大的痛苦。

不打吧?人在江湖,各为其主,又岂能由得自己,于理,说不过去!

打吧?往日的重重恩情,种种心意,谁又能恍若未曾发生,手不留情?于情,情何以堪?

我曾经祈求过菩萨千回,千万不要让我和这三个人正面冲突,为大家都早已伤透的心留下最后的一丝暖意。但是,人生不如意处本已是十常八九,何况我胡钦为害人间,行此恶事,又岂可奢求能得到菩萨的庇佑。

所以,不管我想不想,愿不愿。

在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情况下,就在我对三哥宣战之后的第一场斗争之中,面对我的居然就会是这三个人里面的一个。

这三个人分别是明哥、牯牛、癫子。

而现在正呆若木鸡般站在咫尺之外的楼梯上,痴痴望着我,满是伤心、失望,一脸不敢相信神色的那个人,就是癫子!

此刻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头上戴着的那顶帽子,我希望被遮住的五官也可以遮得住彼此的那份尴尬和深入心底的无奈。

奈何,老天,又一次的戏弄了我。

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半点反应的时候,癫子就猛然开口了:小钦??!!!!

话语沙哑沧桑,声音之中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语气里面满是疑问、不信与伤心。

一时之间,我无言以对。

可怜一顶小小帽子,挡得住我的鼻子,盖得好我的嘴巴,却又怎么能够遮住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生死相随,又怎么能够藏得了彼此心底那份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一直以来,癫子和三哥、明哥不同,三哥、明哥也很亲热,但是他们都有着大哥的身份,癫子却没有半分这样的顾忌,就像是一个同龄的兄弟一样。我们一起喝酒,一起泡妞,一起嚣张,一起背后没有恶意的说道三哥。

而今,我们却又要生死相拼!

覆天盖地的复杂情绪纠缠着我,恍惚间,身后的打砸声渐渐泯灭,不知何时,胡玮等人拿着刀枪,都已经气势汹汹的站在了我的身后。

手下兄弟们刚冲进来的那一刻,看见我与癫子几人对峙的情形,简杰状若疯虎地大吼一声,就要扑上前去杀开一条血路,却被我下意识地死死一把扯住。

愧疚的看了癫子一眼之后,我伸出手扯下了头上的帽子,已经不再需要了!

拙劣单薄的毛线帽子,再也遮挡不住任何的东西。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娼妇一样,赤身裸体的站在了癫子的面前,尴尬中甚至还带着点羞耻。

癫子

你也晓得,没得法了!我

本来潜意识里面,我是真心想给癫子好好解释一番,让他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但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一切的语言都已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发生的,癫子如何不知道;我说的,癫子又如何不会懂?

可是,那又怎样?

除了让我和癫子心中更添悲凉,除了让身边的兄弟们看出我的优柔和软弱之外,又能怎样?

狠了下心,我猛地抬起头,再无分毫退缩地盯着癫子说道:癫子,你让开,我不找你!我也不伤人,这是我和义色之间的事!

我的语气里掺杂了一种对于自己许下的承诺的坚定,以及对于癫子的祈求。

现在的这种情况之下,癫子已经是有心而为,无力回天了。

让开身前的这条道路,他也照样能给三哥一个交代,没有任何人会怪他。

因为,无论武器还是人数,我们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听了我的话之后,癫子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我以为他有可能会接受我的劝告,知难而退。所以,更加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望向了他。

一两秒钟的时间,在那一刻却变得那样的漫长,倍感煎熬之中,癫子再次抬起头看向了我,眼神中却是前所未见的奇怪与复杂,有些伤心,有些悲痛,有些无奈,却也有着一些讥讽和嘲弄。

一颗心笔直沉向了深渊,果然,癫子望着我,百感交集的缓缓开口了:钦哥,今后,你就不是小钦了。我是义色的人,打流开始就是义色的人,他也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我癫子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大哥,跟着义色有碗饭吃就不错了。这碗饭是义色给我的,吃别个的饭,就要帮别个做事,天公地道!钦哥,莫怪我!我也不怪你,打流的人就是这个命!

说到最后,癫子眼里的嘲弄无奈之色更浓,两个眸子上里面居然好像还隐隐透出了一层水色来。

打流的人就是这个命!

现在回想起来,癫子当时嘲弄的何止是我和他自己的命运,世界上的哪一个人又不是孤单的走在各自不见天日的宿命轮回之中,谁又不是有着道不尽说不出的酸楚和无奈?

看着癫子,我的脑子无法再思考,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张张嘴,我想要说点什么:癫子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等我说完,癫子这个时侯却又猛然大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操你妈,啰鸡巴嗦!你敢砸场子,你不干我,我就要干你!

随着吼声,癫子居然一马当先,身体凌空跃起,悍勇无匹地带着身后的六七个人,对着我们由上而下扑了过来。

脑海深处猛地传来了一声恍如金铁相交的巨响,浑身上下的鲜血瞬间沸腾了起来,胸中烈火烧得我全身毛发直立,几欲癫狂。

一横心,闭上眼,再不犹豫,举起手中利刃迎了上去

搞啊!!!!

临走前,我看着脚下已是浑身刀伤,躺在殷红血泊里面不断抽搐的癫子。

没有想到的是,癫子的老婆,那个在往日的岁月里面,曾经被我叫过无数次嫂子,经常在我们打牌的时候,给我们做好宵夜送上来,还常常被我戏弄得一脸通红的小个子女人居然也在那里。

当我手上的钢刀,一下接着一下砍在癫子身上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红了眼,厮杀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女人孤单而又惊恐的瘫坐在楼梯间上,背靠着墙,不断的一边磕头,一边哭泣,一边撕心裂肺的叫着我:小钦,小钦,我求你不要砍了啊!这是癫子啊!你砍他搞什么啊?嗯嗯嗯~~~,小钦,钦哥,胡哥,嗯嗯嗯嗯~~~~~我求求你放他一条活路啊,我求你啊!

无数次的哭诉和哀求过去,最后,平凡而瘦弱的女人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一言不发,血红着双眼,不断挥动手上屠刀砍向他老公的男人,早就已经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小钦了。

曾几何时,那个有着孩子一样笑容的小钦,已经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心狠手黑,禽兽不如的流子,或者说一个魔鬼!

所以,最后,女人不再磕头,不再嚎啕,不再恳求,只是面如死灰,眼若静水一样的呆呆坐在墙角,看着她的丈夫在人群中挣扎,搏斗,流血,躺下,抽搐

当我们如同疯狗般一拥而上,毫不留情地砍倒了癫子几个人之后,就跑上了二楼三楼一通乱砸,再飞快的跑下楼,向门外冲出去的时候,我路过了癫子老婆的身边。

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

在面对黄皮的时候,我怕过;在面对老鼠的时候,我怕过;在市里面,三哥和人打起来了,我单枪匹马过去救他,看到那么多把明晃晃的马刀的时候,我怕过;在迪厅,幺鸡三把枪对着我的时候,我怕过;在一笑天茶楼,被阿标和鸭子堵死在里面的时候,我也怕过。

但是,那只是怕而已,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害怕得那么深入骨髓,那么胆战心惊。

一个矮小瘦弱的女人却偏偏给予了我,无数的刀枪和大汉都不能给予的那种恐惧。

因为,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其它人的眼中看到过那样刻骨噬心的仇恨,那种仇恨的力量,强大到让人一望过去就毛发直立,几欲逃离。

那一幕,让我至今都不敢有丝毫的忘却,也让我至今都牢牢地记着,我是一个满手血污,欠下了永远都无法偿还的血债的罪人。

无数次的深夜,那一瞬间的场景都会在我的梦里重现,让我浑身虚汗的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眠。

当时,癫子老婆静静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就那么毫无顾忌的坐在癫子身下的一大滩血泊之中,把癫子满是鲜血的头横放在自己盘着的膝盖上面,一只手垫在癫子脑袋下面轻轻托着,另一只手则不断的抚摸着癫子的头发。几缕凌乱乌黑的长发,从女人的额头上垂撒下来,轻轻的遮盖住了她和他丈夫的脸。

当我停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个女人猛然抬起了头,一句都不说,只是紧紧抿着发白的双唇,满眼都是血丝,透过凌乱的长发,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眼神中满是大江大洋般深刻的仇恨,以及一股让人不敢面对的唾弃,唾弃她面前这个禽兽的同时,也在唾弃着她曾经认同的那一份友情。

在那样的眼神之下,我感到自己整个人都矮了下去,矮了下去

口干舌燥,我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却又在喉咙里面挣扎着发出了一丝干涩的叫声:嫂子

这一声让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无比的羞耻!

一股带着血沫的唾液飞了过来,并没有像电视里面一样的飞到我的脸上,而是吐在了我的胸前。

其实,那一刻,我宁愿她吐在我的脸上,甚至我宁愿把手上的刀递给她,让她好当场杀了我,为夫报仇。

但是我的耳边,传来的却是小二爷的一声大叫:老四!走,走!别等下遇到警察了!还有事呢!

是啊,我还有事呢!我怎么能死?

还有这么一票跟着我吃饭的兄弟呢,今天我出事了,他们一辈子也就完了,等待他们的必定是三哥的赶尽杀绝。

莫林,这么多人,你当年为什么偏偏就要欺负我?

胡钦,那么多路,你又为什么会走上这样的一条!

我再深深的看了那个女人最后一眼之后,转过头,跑向了门外的街道。

转头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手中的杀猪刀寒芒闪烁的锋刃上,有一滴血正在缓缓滑下,癫子的血!

这个多年前站在我身边,为了帮我一起给武昇报仇,而陪着我满大街寻找罗佬的兄弟的血。

但是,我还有事,这个夜太长了,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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