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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翻脸如翻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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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场里面除了酒精之外,最多的就是美女。

当然,也许不见得真多。但是闪烁朦胧的灯光,迷离魅惑的舞姿,再加上让人头晕目眩的酒精和不辨真假的化妆,就算是头母猪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会觉得是嫦娥了。

销酒小姐紧靠着你的酥胸,隔壁桌上独饮女郎湿润的眼神,舞池里恍若水蛇的细腰,擦身而过的那阵香味,别的男人怀中暗吐的香舌

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如饥似渴,血脉贲张。但是什么样的男人才最受这些同样最求刺激的美女欢迎呢?

在很多大城市,比如上海,香港,甚至我们省会的夜场里面,汇集着高干子弟,商业巨子,豪门望族,社会新贵,年青俊彦

这些男人当然能够吸引周遭女性的注意。

但是九镇不同,九镇只是一个相对贫穷的小地方,最高的高干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镇长而已。

在我们迪厅,过来消费而且还能算是出手大方的只有三种人:政府官员,商人,黑道大哥。

官员,一般都年纪较大,而且场面上的人,最讲究的就是形象。

所以,那些官员们在家门口玩都还是有些自重身份的。可惜自重身份的人一般都难免无趣,而无趣的老男人通常也都很难泡到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商人无论怎么玩都离不开那点铜臭味,九镇的暴发户们更是一样,在他们的眼中,让女人躺下的最好办法就是用钱砸。当然,这个办法在绝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很管用。但是对于那些情窦初开,还处在追求浪漫爱情年纪的小女孩来说,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在我们迪厅,最受女孩欢迎的是流子。

坏坏的样子,野性的眼神,大把的金钱,前呼后拥的小弟,神秘的生活,满身的伤疤,再加上小弟们齐声高喊的那一声嫂子。

这足以给予每一个和流子在一起的女人们一种浪漫的幻觉:她们普遍都认为,这个男人虽然很坏,但是自己却是他深爱的,珍惜的那个唯一。

于是,她们无可救药的沉迷于自己的罗曼蒂克,直到梦醒,心碎。

我们的迪厅里面也有着很多的美女。

这些美女之中最大的构成群体就是经由小二爷和地儿亲自选拨的那批十七八岁,年纪貌美的服务员。

问题就是出在这个群体。

在我们的迪吧开业不久之后,很多经常过来玩的流子们就已经纷纷勾搭上了迪吧里面的服务员,阿标,缺牙齿两人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迪吧每天的正式营业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但往往还在清扫场地的时候,就会有迫不及待的客人提前进门。

迪吧名义上的老板是小二爷,连营业执照上写的都是他的名字,地儿是经理,保安工作由胡玮负责,他们三个是每天最早到场子里的,一般下午六点左右就去了。

啤酒机看场和放篙子的生意现在全部交给了贾义,每天晚上七点啤酒机室下班之后,他也都会直接去我们自己的迪吧里面玩。

而我则什么事都不管,一般晚上十点钟左右,在家里等外婆睡了之后,我才会去场子里面晃悠一圈,看看情况。

险儿通常都会等着我一起去。

所以,事情发生的那晚,我和险儿都不在,不过,事后他们都仔仔细细的给我说了,我就按照自己所听到的原样叙述:自从场子开业之后,一向脾气很好的小二爷几乎是变了一个人,对待员工非常严厉,该奖的绝不小气,该罚的也毫不手软。

那天下午六点多,店子里在做着营业前的准备。因为一个服务员没有清扫干净自己负责的区域,小二爷正在大发脾气,骂得那个女孩哭哭啼啼的时候,一个染着满头极为炫目的白色头发的小子走了进来。

这个小子也是一个跑社会的流子,才出道不久,拜了阿标当大哥。因为他非常喜欢玩当时一款叫做拳皇的电子游戏,连头发都是学着里面的一个角色造型染的,所以得了一个外号叫拳皇。

按道理,我们和阿标是同辈,拳皇见到小二爷了,应该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二哥或者二爷,但是这个小子向来很屌,平时就算是看到我了,也是一副尾大不掉的样子。

那天他一进来,大大咧咧地就把背对着他的小二爷肩膀猛力一拍:

喂,小二爷,我老大要你把那个玻璃包厢给他留着,他今天晚上要请客,让我先通知你一声。

当时拳皇的没大没小就让小二爷心里有点火气,不过看在生意的份上忍住了,没想到,当拳皇发现旁边那位哭哭啼啼的服务员之后,居然像是见到鬼一般顿时就跳了起来:嫂子!你怎么了?小二爷,你什么意思唦。我大哥和你同门师兄弟,天天到你这里来捧场,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小二爷都快被气晕了,不过除了对待员工之外,他平时待人都很温和,那样的情况下,他也只是瞪了拳皇一眼,忍住了没有搭腔。

但在场的人并不是只有小二爷,小二爷不和拳皇计较,不代表其它人也能忍下这口气。

正在吧台里面帮忙收拾的胡玮一听到拳皇的说话,马上就走了出来,隔老远指着拳皇就骂:拳皇,他妈逼你只怕是吃了两天饱饭,不晓得三大还是四大啊?小二爷三个字是你个小麻皮喊的吗?你妈了个逼的,二哥骂我们自己的服务员,关你个卵事,要你在这里屁话多。阿标不晓得教你怎么为人,要不要老子教育你一下啊?

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生了气的胡玮,拳皇丝毫也不害怕,反而一把拉住了正在扫地的那个女孩:嫂子,不扫了,还扫个什么鸡巴,你今天就安安心心呆在这里,老子看现在哪个敢骂你?胡玮,有种你今天就试试?

胡玮被激的彻底发了飙,随手抄起一把凳子跑过来就要打,被小二爷一把抱住了:胡玮,自己的场子里头,你和一个小麻皮乱搞什么?是不是等下要胡钦收拾你?

就在他们两个一个要拉一个要冲,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拳皇冷笑两声,也不理还在大骂的胡玮,伸手抓着那个服务员就往门外走:嫂子,走,别在这里搞了,走走走。

在旁边始终没有说过话的地儿立马跑了过去,将那个服务员狠狠一把扯到了自己身后,指着拳皇说:小麻皮,我告诉你,进门是客,你过来给我做生意,我欢迎。但你今天要是敢从我这里带人走,老子废了你!

拳皇也不示弱,转身还想要拉人,推推攘攘的和地儿撕扯成一团。

这一下,就连小二爷也忍不住了,跑过去对着拳皇就是一脚,在他的带领下,场子里面的兄弟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围着拳皇打了起来。

怕把事情闹大对店子影响不好,小二爷赶紧又把胡玮他们一一拉开,然后好言好语给拳皇说:拳皇,你年纪不大,我也不怪你。按辈分,我是你师叔,踢你一脚也不丢你的脸,今天的事,我们就算了。你回去给你大哥说一声,他要的包厢,我已经订出去了,他要来的话,我帮他另外留一个包厢。

当时,据说拳皇呆呆看了小二爷半晌之后,呸一口痰吐在地面,二话不说,气汹汹的转身就走了。

我想,当时拳皇一定不相信小二爷的话,他认为就是故意不给他和他大哥面子。

可事情巧就巧在,阿标要订的那个玻璃包厢是真没有了。

新大洲学校里面一个经常过来我们场子玩的学生,为了给自己女朋友过生日,上午就专门打小二爷电话预定了。

但这些事,我们不可能再三解释,就算解释,又怎么能够说得清呢?

晚上八点半,迪厅准时开张,很快就来了很多的客人,那个定玻璃包厢的学生一行也来了十来个人,除了包厢之外,他们还另外要了一张台子。

快九点的时候,十几个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阿标和已经喝得一身酒气的缺牙齿。

事后很多人包括胡玮,贾义都给我说过,阿标和缺牙齿进来时候的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来闹事的,当时大家都觉得不对劲。

但是小二爷事后也单独给我说了那晚的细节,他的看法和其他人不同。

他认为缺牙齿和阿标并不见得就是来闹事的,最后闹起来,纯粹是因为喝多了。

在外人面前,对于这件事的起因,我采取了胡玮他们的说法。

我说是因为阿标的小弟下午多管闲事,没大没小插手我们公司的内部事务,被小二爷和地儿教训了一下,再加上要的包厢又没有给他们。

所以,阿标觉得没有面子才诚心过来报复的,而缺牙齿则是因为和我们兄弟一直都不太舒服,也就搭火烧煤炭,一块儿来讨点便宜。

但是在心底,我相信小二爷的说法,我也认为阿标、缺牙齿他们一开始进来不是为了闹事。

有两个原因。

首先,在当时的九镇,有实力敢光明正大来砸我们场子的只有两个人,但是阿标和缺牙齿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在这两个人的名单里面。

其次,出来混的个个都是人精,别说打架,没有利益的话,就连吵架都不想浪费口水。仅仅只是因为小弟的一点小事,就和另外一个大哥结仇,除非脑袋被门挤了,不然是绝不可能的。

尤其是阿标,这个人堪称人精中的人精。三哥的所有手下里面,最油滑的就是他了。当年,我把他亲弟弟一只手打骨折,他都没对我说半句不满的话,更何况只是个拳皇。要说他阴我,我相信,但要说他明刀明枪过来砸我的场子,我是打死也不会信。

缺牙齿也是一样,本来他就一直不服我的气,在他与武昇的那次冲突之后,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淡了。我也可以肯定,胡玮砍他的一斧头,他是一直记在心里的。但是记在心里,不代表他会做什么,起码时机不到,他什么都不会做。

缺牙齿也许有些莽撞,也许有些猖狂,但他肯定不蠢,十几岁出道到现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道上的生存规则,他没理由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当然,话说回来,我也能想通,白天阿标的小弟被踢了一脚,请客订包厢又没有定到,再加上拳皇回去后很有可能对着他们一番添油加醋。都是有着一定江湖地位的人物,要是他们心底完全没有一点不爽,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一直以来,阿标和缺牙齿对我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嫉妒。

我胡钦出道一共算起来才三四年的时间,但是刚出道就有了三哥的照顾,廖光惠对我也青睐有加,还有几个同生共死的兄弟和一帮忠心耿耿的小弟。后来甚至还得到了财神爷樊主任的欣赏,短短时间,居然就在自己名下有了一份不大不小的产业。

都是同门师兄弟,他们打拼了那么多年,什么也没有,外人看起来风光,其实累死累活只得到点小钱,眼看着自己瞧不起的后辈们一步步的起来了,他们的心态能够平衡吗?

当然不能的。

何况,这两个人都还有着另外的一面。

阿标为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是个三年前吃过他一碗糠,三年后他都不忘记要找你讨还一担米的角色。

至于缺牙齿,对于他,三哥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人不能发财!

我也借用一下:这个人不能喝酒!

如果说平时他还算是一个虽然嚣张,但也比较聪明的流子的话。那么喝了酒之后,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喜欢作死的傻逼。

所以,虽然我相信他们不是诚心闹事,但当我看见闹事的人是他们两个之后,却也并没感到丝毫意外。

阿标几人进来的时候,小二爷正在陪一伙熟客喝酒,并没有注意。但是地儿一直坐在吧台,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并且过去打了招呼,还亲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包厢。

地儿说,当时两个人都表现的很客气礼貌,没有任何不妥。不过,这都是一些翻脸像翻书的江湖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又什么时候会发作。加上白天才发生的那个小插曲,地儿也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始终在一旁暗自观察。一开始,几人除了喝酒和调戏服务员之外,都很正常,甚至地儿和小二爷过去敬酒的时候,大家还开开心心的搂在一起,喝了好几杯。

然而,仅仅只是十多分钟过去,已经渐渐放下心来,在吧台旁开始勾搭女顾客的地儿突然就听见了包厢方向传来的骚动声。

等地儿去的时候,两边已经打了起来。

打架的就是提早订下了玻璃包厢为女朋友过生日的那个新大洲学生和阿标、缺牙齿两伙人。

缺牙齿他们坐的是皮沙发包厢,和玻璃包厢相邻。

年轻人总是喜欢闹的,在迪厅为女朋友过生日,一番痛饮之后就更是兴高采烈,玩得越发疯狂。其实这也很平常,谁到迪厅去都不是为了寻个清静去的。

但是缺牙齿天生就是个唯我独尊的性格,他到了兴头上是看不得别人也在兴头上的,所以,看着隔壁比他们玩得还要嗨的样子,他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开打之前,喝得醉醺醺的他就跑到隔壁包厢去充了几次大,装了几次逼,嘴里不干不净的要别人安静点,都被自己的同伴劝了回来。

那些学生也是年轻人,又不是九镇的,谁知道你缺牙齿是谁啊,再说又不是没有付钱,为什么不玩?

所以,他们依然故我,直到那一块蛋糕的横空出世。

相信大家过生日的时候,都玩过一个游戏:好好的生日蛋糕不吃,却专门往身边的人头上脸上,乃至全身上下瞎扔乱抹,弄得一片狼藉。

当然,这样做也有很多的好处,比如说可以光明正大的揩油。

但是,我个人是很讨厌这个游戏的,因为这个游戏不仅浪费,肮脏,邋遢,还危险!

为什么说危险?

因为,那天的那些学生就是因为这个游戏才惹出的事。

当缺牙齿在隔壁装了几次逼,没人理睬之后,大家也就各喝各的了,喝得正尽兴时,一块蛋糕却不偏不倚的正好就飞过两个包厢间的隔断,扔在了缺牙齿的头上。

缺牙齿这次没有过去骂了,他在自己包间骂的,边骂边从桌上拎起了一瓶没有开的啤酒,对着隔壁就甩了过去

啊~~~~~

一声巨大的痛呼,缺牙齿的啤酒瓶飞过包厢间的隔栏砸在了旁边包厢的一个女生头上。

旁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喝骂声,那伙同样喝多了酒,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纷纷冲了过来。

据在场的人说,学生们冲过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动手,但是他们之中却有一个家伙,躲在自己的包厢里学着缺牙齿的样子对着这边也扔过来了一只酒瓶,砸在了阿标的一个手下身上。

于是,双方正式开打。

我们的人好不容易把打架双方弄到了迪厅大门外的空地,地儿听双方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也觉得很烦,不想再多管,于是硬邦邦的表了态:其他的都不多说,反正今天你们在我场子里搞事了,我而今只和你们说一个,这件事怎么了?

本来,地儿并没有针对阿标和缺牙齿的意思,他只是想让闹事的人出点钱赔偿场子里面的损失就行了,至于赔钱的是哪方,并不重要。

其实,地儿当时这种态度就已经是在暗中帮阿标他们了。因为,我们不插手纠纷,只要钱,那么这个钱最后谁出呢?当然是那帮学生出咯,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硬得过阿标和缺牙齿吧。

但是,没想到,那伙学生没有搭话,倒是醉醺醺,身上被酒水脚印搞得脏兮兮的缺牙齿在一边开腔了:地儿,你也莫和我讲这么多,同门师兄弟,今天不关你鸡巴事,你最好走开些!我今天哪个都不认!一定要搞舒服,这几个小麻皮我不弄死他们,老子就不是阿缺。

听完缺牙齿的话,地儿怒火中烧。

在劝架的时候,两边打红了眼的人就已经把他身上不轻不重的弄了好几下。地儿脾气非常好,但是再好他也是个流子,还是一个当了大哥的,有名有号的流子。

无缘无故被人打了几下,现在闹事的人比他当老板的还牛逼,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流子乎?

老子他妈的逼不管是你们哪个惹的事!要搞你们出去搞,搞死都要得!但是老子的场子开门是做生意的,今天你们在我场子里闹事,不给老子个交代,今天谁都莫想走!

地儿,你要怎么搞唦?狗杂种,莫给你脸不要脸啊?

缺牙齿真的是喝多了,他居然一下就冲出来,当胸就把地儿推了一下。

小二爷其实也不想闹事,但自己兄弟被人推了,对方又还有继续纠缠的意思。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上去一脚把缺牙齿踢开了:缺牙齿,你骂哪个狗杂种?你是不是想死?

始终没有说话的阿标站了出来,又搂又抱把已经失控的缺牙齿拖住了:小二爷,地儿。今天这个事,不是我们搞出来的,是这些小麻皮先丢的蛋糕,明子(缺牙齿的手下)脑壳也被打破了。你们而今是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让我和阿缺要个交代?

阿标,你是不是脑壳被打烂了?你妈的逼,你们在我的场子里打架,你现在找我要交代啊?我不和你说这么多,这个事怎么了?你今天要是不在这里说清白,等下胡钦他们过来了,我们兄弟今天晚上就好生陪你玩,要不要得?

看着小二爷的态度这么硬,阿标没有直接对干,愣了半天之后,却说出了一句极为阴险的话:小二爷,你也不用说这些狠话,都是跟着三哥混的人。外面的事归外面的事,我们的事等明天把三哥喊来了,当着他的面再一起说!

小二爷当时就明白了阿标的用心。

明明是他在我们场子里面闹事,是我们双方面的纠纷,和三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阿标这一句话,就硬生生把三哥扯了进来,传到在场其它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我们给不给三哥面子,尊不尊敬三哥的问题了。

可是,就在小二爷思考怎么应付的时候,正是气头上的地儿却也马上回了一句话。

小二爷连拦都没来得及拦。

大家都知道,在我们六兄弟的心里,兄弟感情都是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面的。

这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共同经历的生死,和成人之后利益的完全一体所导致。

但是,在我们里面,把这种对于兄弟感情的看重发扬到最极致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险儿,一个是地儿。

险儿的极致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这种极致的一个先决条件。

根本原因在于,除了这段感情带给他的五个兄弟之外,他看不起任何其他的人,谁都看不起。他的世界只有最简单的尊重和鄙弃!

而地儿不同,他尊重的人很多,甚至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都能够得到他的真心尊重。但是他的友情却很狭隘,狭隘到只能装下这五个,这与尊重无关,只是友情。

原因不同,但是结果一样。

他们两个人都不能容忍任何人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做出任何涉及到

我们兄弟利益的事。

太傲气的人容易犯错,太狭隘的人也一样容易犯错。

在阿标搬出三哥之后,地儿认为阿标在拿三哥压我们。

这件事是我们兄弟在理的事,我们兄弟的场子,我们兄弟的钱,我们兄弟的面子。那么,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来压!

所以,他也就说出了那一句后悔莫及的错话:阿标,你喊哪个来都没有用!我告诉你,今天这里只有钦哥,只有二哥,只有我们兄弟!没得其他的哥!这件事你今天不把它了了,你走不脱!

这是小二爷告诉我的地儿所说的原话,我相信地儿的原意是说,今天你敢砸我的场子,端我的饭碗,那么就是我们双方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谁都管不了。

不过,我更相信,当这句话最终被人传到三哥耳朵里面的时候,它一定还经过了相当大的改动。

地儿话一出口,小二爷就觉得非常不妥,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他不好再多说什么。

而且他也不能说什么,如果以他在外人眼中九镇六帅排行老三的地位,一旦出口反对了最小的地儿,就等于是确立了三哥对于今天这件事的权威性,那么这件事当场就肯定解决不了。如果场子开张以来第一次有人闹事就解决不了,今后还怎么开?

所以,小二爷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在场的一些有心人,也因此而暗自欣喜若狂。

但这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是,稍后到场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阿标和地儿之间进行了这么一次谈话。

于是,我也同样在无意中犯下了一个大错。

如果说地儿的话让三哥怒火中烧,那么我接下来就又在火上面添了一瓢油。

我到的时候,正是地儿,小二爷和阿标,缺牙齿以及那些学生们在迪厅大门外谈判的时候,可是,我们却并没有遇见。

因为我和险儿,还有一个女孩,我们三个人是一起从后门进去的。

一进去,虽然迪厅里还是有很多人在跳舞喝酒,但是我马上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不仅我们的人一个没看见,包厢附近还满地狼藉,好几个服务员都在打扫。

没有等我开口问,一个工作人员就主动过来告诉我,刚刚打架了,不过场面已经控制住了,现在老板和经理正在外面大门口陪打架的人聊。

于是,交代服务员给那个女孩安排了一个位置之后,我和险儿一起走了过去。

我们赶到的时候,双方正是火星四溅,在大声争吵,除了站在后面的元伯几个,没有人发现我们来了。我和险儿也不说话,只是站在自己的人里面,盯着已经喝得眼神飘忽,吵得吐沫四溅的缺牙齿看。

他居然也一直没有发现我,嘴里还在不断的胡言乱语,直到旁边阿标贼光四射的小眼睛无意间扫过人群,这才一边对我们打招呼,一边猛地拉了缺牙齿一下:钦哥,你也在啊?哎呀,还有险哥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

小二爷和地儿闻言也猛地回过头来。

我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

刚在人群里听得不是太清楚,事情没有完全弄懂,但我看出了打架的人正是阿标缺牙齿和那伙常过来玩的新大洲的学生。

既然在我场子里闹事了,我当然也没有好语气:我和你打什么鸡巴招呼?你标哥而今混得多屌!打架打到我的场子里面来了,我怕我的声音不好听,和你打招呼了,你要打我。

我这么一说之后,阿标脸上有些尴尬,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一边给我解释着,一边走过来敬烟。

门口围了太多的人,我怕等下影响生意,要是惹得巡逻警察过来管闲事更麻烦,再一看阿标的口气也软了,加上怎么说也是同门。

于是,我就招呼手下的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拉着阿标他们和那几个学生又一起走回了迪厅里面。

这是一个极度错误的决定!

进了迪厅,我们坐在开始阿标他们坐的那个皮沙发卡座里,我当时的意思,事情其实也不算大,大家好好谈谈,一起解决掉就行了。

为了更加融洽的气氛,我又要服务员给我拿了几打嘉士伯过来。

这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坐下来之后,我给他们一人开了一瓶酒,然后把小二爷几个叫到一边,简单问了下前后事情的经过。

回到卡座之后,我的说法也和地儿一样:其他的就不多说了,毕竟是在我这里闹事,东西也打坏了不少,这个事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我的语气很客气,阿标也回答的很礼貌:钦哥,我给你说,我也晓得,今天我们不该在你的场子里闹事。但是,这件事,我们也想不到的,都是过来玩的,又不是来办事。你说对不对?

他说完之后,语气稍微一顿,一瞬不瞬盯着我,似乎想想看看我什么反应。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二哥和地哥,我也晓得他们的意思。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我们毕竟都是跟着三哥的,你说是吧?没有必要在外人面前这么搞。我们的事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喊上三哥再处理!

我等了半天,阿标一通废话说下来,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我们打了人是不错,但今天先算了,给个面子,有事找老大去说。

所以,我也有些不爽了:阿标,什么事都要喊三哥出面,那三哥只怕吃饭的时间都没得。我自己的事自己搞不定啊?还要三哥出来啊?

我这么一反问,阿标明显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着身边小弟们瞟了一眼后,语气也变得冷了一些: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要怎么搞?

阿标,你和阿缺两个人,我给你们一个面子,就算了。其他人一个人五百,按人头算!一分钱都少不得!

这是我和小二爷,地儿,险儿开始就商量好了的结果。

乒的一声脆响,缺牙齿居然猛地把手中酒瓶摔在了地上,一下站了起来,手指几乎戳到了我的鼻子上,对着我破口就骂:我日你娘,胡钦你个狗杂种!你想哪么搞啊?明子脑壳都被打破了,老子还想要医药费呢?你找老子要钱!老子告诉你,一分都不给!有狠我们就触一下(黑话,就是搞一下,拼一把的意思)试试看!

阿标一把抱住缺牙齿的腰,想拉他坐下,但缺牙齿确实喝多了,被阿标这么一扯,站立不稳,带着阿标一起向后倒在了沙发上。

我火冒三丈,把手上的啤酒一放:

缺牙齿,你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吧?在我的场子里闹事,砸了我的东西,打了我的客人,还找我要医药费。你今天喝多了,老子懒得跟你讲。阿标,我问你一句,你怎么看?

阿标没有回答!!

也不知是阿标故意松了,还是缺牙齿挣脱了,他一下扒开阿标的手,又站了起来,首先对着阿标吼道:

阿标,你怕个卵啊!

说完,转过头再一次指着我:小麻皮!老子早就就看你不舒服了,老子明确告诉你,一分钱都不给!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老子陪你玩好!小杂种,缺哥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地上摸鸡屎吃。

我看着缺牙齿已经醉得双眼浮肿,目光涣散,却又还要装出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滑稽。不禁一边笑一边缓缓站了起来,轻言细语地问道:缺牙齿,你说的什么?太闹了,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在接着说故事之前,我先说下当时每个人所在的位置。

卡座里面是个半环形状的皮沙发,我和小二爷,险儿三个一起坐在右边,那个为女朋友过生日的学生坐在我们这边沙发的最外面。

我的位置旁边是阿标和缺牙齿,其他人就依次坐在了缺牙齿的旁边,也就是我的对面。

再有的一些小流子和学生则都是或坐或站的呆在卡座外面。

所以,当缺牙齿站起来指着我骂的时候,我和他之间除了阿标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障碍,我也能够非常清晰的看清他们两个人的面部表情。

当我要缺牙齿再说一遍的时候,我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片刻前还在扯着缺牙齿,好像生怕事情闹大的阿标,此时此刻居然还是坐在椅子上面,并没有半点起来扯劝的意思,整个人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的话一说完,我就看见缺牙齿的右边嘴角习惯性的向下一拉,准备回嘴了。

他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在他的嘴角刚向下拉的时候,我的左手就已经伸出去死死掐住了缺牙齿的脖子,同时我的右手也狠狠一巴掌甩向了他的脸。

缺牙齿确实喝多了,脚步已经完全虚浮无力,再加上毫无防备,我手指掐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抓住了我的手,整个身体却像滩乱泥一样向后倒去,就连我也被他后跌的势头带着扑向了他那一边。

所以,我的巴掌虽然打在了他的脸上,但并没有打实。

于是,我干脆就顺势一把将他摁在沙发上,骑着他的身体,挥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就打了好几拳,直到阿标和险儿一起将我扯开。

捅你娘,胡钦,你个狗杂种,我今天要弄死你!

气急败坏的缺牙齿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努力想要爬起来反击。

阿标挡在了我们之间,在把缺牙齿拉起来的同时,轻声对身边一个小子说了句什么,那个小子马上走了出去。

险儿和小二爷把我拉出了卡座,阿标安顿好缺牙齿之后,也跟了过来,对我说:胡钦,缺牙齿喝多了,你当他放屁就是,何必动手。今天的这个事,你是不是非要弄得这么难看,没得余地讲?

阿标,你少和我扯鸡巴蛋!你们他妈的把我胡钦当个人,给我面子的话,会在我场子里闹事?操!你不给我面子,我凭哪一点给你面子,你算老几?我告诉你,要不是看着你也是跟三哥的,老子今天就办了你们!闹了事,还敢骂我!本来还有商量的,现在包括缺牙齿和你,全部人都要给老子出钱,敢少我一分,你们就试试看!

正是在我说完这番话之后,刚刚走出卡座的那个小子又走了回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七八个女孩,一个个站的好远,不敢上前。

我仔细一看,这些女孩居然都是我们场子里面的服务员,个个都是一付畏畏缩缩的样子,看都不敢看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们,又转头望向了身边的阿标。

胡钦,你要得!我记着你的!今天我身边没有带这么多钱,明天你去我那里拿!缺牙齿的钱我不管,他给不给你,你自己到时候去找他要!

我给个鸡巴!

阿标一脸铁青,在他的指挥下,几个小弟扶着仍然不肯消停的缺牙齿从卡座里面纷纷走了出来。经过我身后那群服务员的时候,阿标突然搂住了一个女孩的腰,女孩极为顺从的跟了上去。

弟兄们,走!把你们自己的马子都他妈给我带走!

包括拳皇在内的好几个小弟闻言纷纷走向了其他几个女孩,不由分说拉起她们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其他人我不管,你们这几个哪个敢走!

一把冷森森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

险儿飞快几步跑到卡座区的出口,孤身一人挡在了阿标他们身前,指着阿标怀里的那个女孩。

而今,我们这些小麻皮是不是带自己的马子走也要不得了啊,钦哥?谈恋爱也要给你打招呼,你只手遮天啊!未必而今九镇的大哥真的就是你了啊?

阿标一脸阴沉不定,也不理险儿,回头看向了我。

看着阿标的样子,我的怒火开始在心里熊熊燃烧,但同时也就在那一刻,我冷静了下来,因为我彻底弄清了现在的形势:今天这个事再也小不了了!

因为小二爷和地儿挑选女孩的条件严苛,我的场子从开业到现在,总共才招了二十个不到的服务员。每天这么多的客人,跑前跑后,销酒,送酒,聊天,陪客,清洁,整理,卸货,打杂,都靠她们,正觉得人手不够用。

现在居然被他们一伙泡了七八个,还要给我带走!

今天他们打架就已经是弄坏了我场子里的行情,但毕竟事情不算大,还可以谈,处理好了,只要让别人知道我的场子不是随便打架闹事的地方,那么日后生意还是可以照常做。

可是现在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谈的余地和必要了。

这些女孩不仅仅是阿标他们的马子,也是我的员工,我给她们开了工资,拿了我的钱,就要帮我做事,我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说走就走,生意怎么做?我这么多兄弟吃什么?

所以,现在阿标的行为已经不再是坏了我的规矩,而是断了我的财路,砸了我的饭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江湖中人,打死打死为的就是一个利字。

谁要动了自己利益,天王老子也没得商量。

我走到险儿身边,示意他先莫乱动,然后转身看着那几个已经快被吓坏了的服务员,伸出手对着前面舞池旁的空地一指:你们几个,哪个不愿意走,要赚钱的就站这边来。

我的话一出口,马上就有三个原本就有些不愿意被拉着走,一直在男朋友身边扭扭捏捏挣扎的服务员,立刻用力甩开了抓着她们的手,走过来,低着头默默站在了我的前面。

臭婆娘!给老子回来!

一个光头仔大喝着就准备冲出来,把自己的那个女孩捉回去。

你动她一下,老子马上就砍死你!

那个光头仔顿时就停下了脚步,木木的望着我,脸色变幻不定,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直到他低下头去,不敢再与我对视。

我再讲最后一次,你们哪个要上班,想赚钱的,就过来!

又有一个女孩用力挣开身边人的手,快步走向了空地。

再等了一下,没有人过来了。

这些女孩基本都不是富贵出身,年纪轻轻出来工作,不是为了恋爱,她们做了对的选择。但是,毕竟也还是有些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蠢货在。

既然我已经给过两次机会,不知道珍惜,这就不能怪我了。

我们走!胡钦,你记着!明天再说!

跟着阿标一行走出去的还有三个服务员,那个白天被小二爷骂哭的女孩就在里面。

看着他们的身影走出了迪厅大门之后,我强忍住马上就追过去的冲动,对着前面的那四个女孩说:你们安心工作,先去做事吧。

然后,再看了一眼已经被这个架势吓得够呛,依然傻傻站在一边的几个学生。

他们都是我的老主顾,年纪也比我们小不了几岁,平时经常打着交道的,关系还不错。

所以,我的语气也相对平和一些:

你们都是朋友了,但是今天在我们场子里打架是一定要给我个说法的,不然我对其他的客人不好交代。我今天还有事,你们也不用担心,明天过来这里找我,我们再谈,好吧?

几个学生飞快的点了点头。

再次对他们笑了一下之后,我抬起脚就向外面走去:

小二爷,把所有人叫起,胡玮贾义,到里面拿家伙。险儿,我们走!

谁都不可以从我的眼前把我场子里的人带走,谁都不行!不管是谁,如果这样做了,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你死我活!

我和险儿一人从桌上抄起了一支还没有打开过的啤酒,飞快跟在阿标他们身后跑了出去。

离他们还有一二十米的时候,我们的人还没跟过来,我怕吃亏,就放慢了速度,同时大喊道:都给老子站着!谁他妈敢从老子场子里带人,今天老子就要他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伙人纷纷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喝骂叫嚷声。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没想到,随着一声狂吼,一道身影居然拨开人群,对着我们冲了过来:狗杂种!你真以为你是大哥啊?老子今天就办死你!

缺牙齿!

我没有丝毫犹豫,当他们带着人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办人。

所以,我也同样对着缺牙齿飞快迎了上去。

就在我刚起动步伐的那一瞬间,险儿几乎是同一时间之内伸手拉了我一把,拉着了我的衣摆,却被我猛地一扭腰,挣脱了。

事后,我才知道险儿看到了当时的我所没有看到的情况。

所以,他希望我再等等,至少等到与马上就要赶出来的兄弟们会合。

可惜,他还是拉晚了一步。

我看过一本书,说如果人遇到突发事件,或者高危状态之下,注意力和视觉都是非常集中的,肌肉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在那本书里面,搏斗就正好属于高危事件的范畴。

相信打过架的朋友们一定有这样的经验:当你去准备打某个人的时候,你的眼中就只有他这个人,或者是你想要攻击的那个身体部位了;在打架的过程中,对方的攻击落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一般也不会觉得疼,起码没有事后那么疼。

我当时就是这样。

忍了一整晚之后,我已经彻底红了眼,我只想一酒瓶就拍死缺牙齿。

所以,我没有看到险儿所看到的情况,也就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缺牙齿打架确实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好手!

九镇的很多流子都是不愿意得罪他。因为他素来下手就狠,毒,不怕出事,不怕搞死人或者被人搞死。

面不改色,一刀刀的亲手废黄皮;拿着菜刀追砍罗飞两条街,将罗飞砍翻在家门口;在市里救明哥,一个人砍跑七八个小流子等等等等,这些往事,都令他有了让人望而生畏的资本。

平时打架的话,我还是有些忌惮他的,因为我知道,如果真要和这样的人遇上了,不抱着见生死的心,肯定是必败无疑的。而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命比缺牙齿更珍贵,不值得和他去拼。

但,那是平时的缺牙齿。

缺牙齿不是武松,武松喝醉了可以打老虎,缺牙齿喝醉了我估计老鼠都打不过,何况是我!

脚步虚浮的缺牙齿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我手上的啤酒瓶就已经划出一个半圆形的弧线,非常大力的砸在了他的脸部往上,偏额头一点的地方。

嘭的一声巨响!

当酒瓶在缺牙齿的脸上砸碎之后,四溅而起的细小碎玻璃和酒水同时落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将我弄到半身湿透的同时,我的手上和脸上还被尖锐的玻璃渣划出了好几道血口。

我没有管那些,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也根本就注意不到那些,甚至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我的眼中唯一只有缺牙齿。

顺手一把抓起缺牙齿湿透的头发,我拿着手中剩下的半截酒瓶,用还滴着酒水的,残破而尖锐的瓶口对准他的脖子,猛地一下戳了过去。

狗杂种!让你看下老子到底是不是九镇的大哥!

凭良心说,当时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绝对没有任何冒犯三哥的意思在。我仅仅只是针对缺牙齿的鄙视和挑衅,在那种极度疯狂和愤怒的情况下,做出的言语上的反击而已。

但错就错在我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大声,而在场亲耳听到人的又实在是太多。

于是,无数的偶然也最终造成了一个必然的结局。

啊~~~

惨叫声从缺牙齿大张的口中迸发出来,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我甚至都能看见他丑陋残缺的牙齿上,长年吃槟榔所导致的乌黑牙垢。

鲜血就在我眼前汩汩流出,顺着破碎不齐的瓶口淌到了我的手中,滚烫而粘稠。

在缺牙齿的躲避中,酒瓶没有戳中他的脖子,而是扎在了他左边的锁骨下面,锋利的玻璃边缘扎破了身上的t恤,深深陷进了皮肉里面。

没有任何的思考和顾及,我只是听从着身体的指挥,马上又飞快把那半截酒瓶从缺牙齿的身体里拨了出来。

另一只手跟着紧紧抓住了缺牙齿的领口,不让他倒下,然后高高扬起我手上滴着血而不再是酒的半截酒瓶,对着他的脖子又扎了下去。

就在我将动未动,即将扎下的一刹那,我隐约听到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大吼:胡钦!

声音焦急,惶恐,愤怒,是险儿!

我闻声动作一缓,向后看去,只看见面容都已经扭曲变形的险儿大喊着飞快往我扑了过来,在他的后面不远处,还有同样大叫着从门里面飞快跑出的小二爷、地儿,胡玮,贾义,元伯,等等等等的兄弟朋友们。

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万分焦急,甚至还有些恐惧的看着我,被捅的那个人明明是缺牙齿啊。

我万分诧异的看着他们

然后,随着耳边传来的呯的一声脆响,我就只是感到脑子里面突然也嗡的响了一下。

一股很浓烈的酒味随着冰凉和温热的液体一起从我的头顶流了下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流过嘴角的液体,又咸又涩,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道。

再接下来,我又觉得腰上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冰凉!我下意思的低头看去,就看见了半截咖啡色的酒瓶深深扎在了我左边的腰间。

一只青筋毕露的手紧紧的抓着那个酒瓶,太大的力道,使得那只手的手背上都焕发出了一片淡淡的青白之色。

我很想看清楚那只手的主人是谁。

但是等我刚想把低下去的脑袋抬起来的时候,却猛然感到浑身一软,双腿像是突然之间就没有了一样,瘫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险儿的两条腿从上方一跃而过,手上的酒瓶狠狠砸向了一个刚刚转过去望向他的身影。

耳边,响起了无数人的大喊:胡钦!

钦哥!

在他们送我去医院的路途上,我就已经醒了一次。

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胸口像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的堵得慌,车子只要轻微的晃动一下,我就很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很像吃醉槟榔之后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躺在车子后面的车位上,脑袋枕着地儿的两条大腿,这样的姿势让我感到更不舒服。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腰间传来了一股剧痛,痛的我浑身痉挛了一下。

胡钦醒了,醒了!胡钦,没事没事,你坚持下,马上就到医院了。没事的啊!

人们纷纷俯下身靠到我这边,齐声的对我说着什么,脸上都是一副焦急的表情。

但是他们这样围上来之后,却好像连空气都被他们的身体给挤压走了一样,让我感觉更加的压抑,甚至有点呼吸不上来。

我想告诉他们这样躺着很不舒服,却又没有力气说出来,身体刚一动,就传来了一阵阵剧痛,他们看见我动了,还相反把我更加用力的按了下去。

慢慢的,我感觉自己好像连挪动一下眼珠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我又再次的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我觉得非常渴,嘴巴像要冒烟一样,非常想喝冰凉的东西。

所以,我对着围在身边的险儿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干死我了,给我买瓶冰可乐来!

醒哒醒哒,哈哈哈。你还好唦,喝什么可乐,现在莫喝那个东西了。小黑!帮胡钦倒杯水过来。喝杯水,啊?

小黑帮我把水倒过来了,我一喝下去就感到胃里翻天覆地,哇的吐了出来。

险儿赶紧跑过来帮我拍背,一下下的震动随着他的手从我后背传来,我更不舒服,勉强推开他,斜靠在床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然后,我问的第二句话是:你们没有告诉我家里人唦,外婆不晓得唦?

没有哦,你放心,我们未必就这么蠢啊。

那就好。

那一晚,当着那么多成名大哥和彪悍流子们的面,同时出手,将我击倒在地的居然有两个人。

一个染着满头白发,长相秀气,手上拿支酒瓶;另外一个高高大大,肩膀极宽,满脸横肉,留着一厘米左右的寸头,脖子后却梳了一条细辫子。

没错,正是拳皇和刀疤成!

大家一定会奇怪,刀疤成是老鼠的人,但是为什么会和阿标,缺牙齿他们混在一起呢?

很简单,因为拳皇是刀疤成最好的好朋友。

流子的江湖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当武当和明教水火不容的时候,殷素素和张翠山的结合就是背叛门规,大逆不道。

三哥和老鼠的确实关系不好,但这只是他们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影响其他的人。只要不是大哥下令办事,一般时候,都是各有各的朋友,没有什么门派,帮会之分。

比如我们和大屌的关系就相当不错,如果大屌和缺牙齿打起来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帮大屌。

刀疤成也是一样,他是老鼠的人,但他最好的朋友却是拳皇。

那天,也就是这两个好朋友办了我,两个毫不起眼,身无分文,甚至连名号都还没有的小流子办了我!

更为讽刺的是当我在办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哥的时候,却被这样两个刚出道的小流子办了。

莫欺少年穷!

这件事之后,我不敢再看不起任何一个所谓的小朋友,无论他出道多久,那天晚上流出来的血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时候,打赤脚的比穿鞋的还要更加可怕得多!

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以输的,所以他们无所顾忌。

我出手之前,身后的险儿发现了刀疤成和拳皇的举动,他曾经想要拉住我。

如果当时他将我拉住了,我们最多也只是与缺牙齿他们进行了一次火拼,把缺牙齿和阿标狠狠打了一次。之后,事件就能一笔勾销。

那么一切都将不同,我和三哥之间就不会再次发生冲突,甚至也许由借钱事件所导致产生的不良影响,也会因为时间而慢慢消退。

那样的话,可能今天,三哥还是三哥,小钦还是小钦。

只可惜,命不由人,仅仅只是那一把没有抓住,最后的结局却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听着险儿说完之后,我很是唏嘘了半天,我真的没有想到,放倒自己的居然是这么两个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的人。

半响之后,我整理了下情绪,再问他:那事情现在怎么搞的?

阿标几个跑了,我们昨天连夜就去他家里抓人了,没有人在。但是刀疤成和拳皇,还有缺牙齿都被我们抓起来了。那些学生今天早上也去了趟场子里,他们也吓坏了。这些伢儿其实人还不错,晓得怕了就可以了,小二爷没有要他们的钱,他们都蛮感激的。你说这样处理行不行?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抓的人现在在哪里?

把他们搞到县里的金辉大酒店去了,开了间房,我要贾义和地儿带了几个人在那边看着的。哦,还有,袁伟开始打了电话,等下他和武昇就来了,他们收到消息,从市里赶回来的。

好,三哥晓不晓得?

应该晓得了,半夜里他给我们打了电话,我没有接,我和小二爷、地儿都把机关了,我现在用小黑的电话。这个事,三哥只怕要管,所以我们干脆来个不碰头,搞了再说。还有,老鼠也找我了,找我们要人,我没有答应。

险儿的样子很轻松,但是他说出的内容却让我心头一惊!

酒瓶不比刀,我腰部只是一点皮肉伤,并不严重。关键是有点脑震荡,还要观察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很强烈的反应,医生说就应该没事了。

可是,听完险儿的话,我却又慢慢躺了下去,伤势虽然没问题,但我还是有些晕。

我决定所有的事都先不去管它,我要好好的休息。

因为,我非常清楚,接下来等着自己去面对的事情,也许是出道以来最为凶险严峻的一次。

甚至严重到只要有一个不留神,我和我的兄弟们可能都将陷入万劫不复,永不超生的地步!我们这些年间同生共死,历经万般艰难所拥有的一切,也会在转眼之间被摧毁一尽,痕迹全无。

所以,我现在一定要尽最大可能的养好精神,然后全神贯注,用尽浑身解数的去处理。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跟着我讨生活的所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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