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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人已经麻木了,把我送到医院的一路上,除了背后被砍的地方一跳一跳的微微有些发疼之外,我并没有感受到其他很难忍受的痛苦,也没有昏迷,只是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觉而已。可能是出血太多的缘故,身上有些发冷,两只手掌心放在小二爷和地儿的胸膛上捂了半天,还是湿腻腻的一层层冒着冷汗。
那天的值班医生是一个姓王的小伙子,很帅,人也还不错。但两个护士估计都是新来的,帮我清洗伤口的时候,重手重脚弄得我剧痛无比。
胡玮大发雷霆,把两个女孩吓得哭兮兮的,我想劝他又没有力气,最后还是险儿一把将他扯了出去,这才清静下来。
王医生最后说要帮我缝针,要打点麻药。我怕麻药打了之后就睡着了,于是让小二爷给了我手机,我想给外婆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今天不回去了,就睡外面,省得她等的着急。
结果电话打通了,可能是我太过虚弱说话的声音太小,外婆耳朵又不是太好,弄了半天还没有讲通。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得把电话给了武昇。
听着武晟和外婆的对话,知道外婆已经睡下后,终于彻底放心的我,这才在麻药的作用之下,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子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放白,却又没有完全天亮,大概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浑浑噩噩的想了半天才弄清楚自己是被人砍了,现正在医院。
左右一看,五个兄弟和胡玮、贾义都没有回去,几个人分别在我旁边的两张空病床和凳子上歪七倒八的睡得正香。
嘴巴里面又干又涩特别渴,又不忍心打扰他们。于是,准备自己下去打点水喝,谁知道,手臂撑在床板上才刚刚一动,背后传来的剧痛就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把脑袋搭在我身边床沿上的险儿立马就醒了过来,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我,面上满是紧张关切之色:胡钦,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渴了,喝点水。
你睡着睡着,别动。我帮你倒!
靠墙坐在床另外一边的小二爷边说边站起来倒水,兄弟们也都纷纷清醒了过来。
大家都再无睡意,于是,我们在凌晨的医院聊了起来。
兄弟们都在逼着我问,动手的那帮人是谁,还纷纷表态说明天就要去报仇。
我一直推说自己没有看清楚。
办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不想自己不在场。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那个叫做英子的女孩完全是个陌生面孔,白天羊胡子应该早就已经告诉了她关于我的底细,就算这个女人再彪悍泼辣,她也不至于愚蠢到就为了啤酒机场子里面的那点小事而树下我这么一个强敌。
如果说这件事背后没有什么其他因素的话,我实在是无法相信。
可那个因素是什么呢?这又不是我现在所能想出来的了。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这件事我必须要等到自己出院之后,再亲自处理。
最后贾义干脆点名道姓的问我动手的是不是羊胡子那帮人。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焉的点起了头。险儿更是咬牙切齿的说,等天一亮,马上就带人去扫平了羊胡子的所有场子。
大惊之下,我苦口婆心的劝说,险儿却依旧坚持己见,还颇为好心的反过来劝我,让我安心休息,这些小事,他帮我办好。弄得武昇、胡玮、地儿等人也跟着在后面一唱一和。
平时,兄弟里面,我最喜欢骂袁伟,地儿和小二爷两个人也会偶尔被我说上一顿。
因为,袁伟为人素来嬉皮笑脸,做事又不靠谱,不骂不行;地儿则是和我带着亲戚关系的自家弟弟,对我也是言听计从,言语之间也就难免有些随便;而至于小二爷呢,我是刻意为之,这是我对他表达完全信任和亲厚的特有方式,以他的聪明和灵慧,向来也都是心领神会,不以为意了。
但是我几乎从来不骂武晟和险儿。
武晟自尊心特别强,平日行事说话颇为自重;而险儿太过刚正,宁折不弯。对于他们,言辞过于激烈的话,肯定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但是那天可能是因为伤痛的原因,让我有些心浮气躁,听着险儿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念叨,我的心里也就越来越烦,老实说,当时我都恨不得一凳子拍死他。最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险儿,你他妈了个逼的,你是不是吃了两天饱饭没事做非要作死啊?老子说了不要你搞就不要你搞,你多个什么卵事!我日你娘啊!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所有人也都愣在了那里,我曾经这样骂过胡玮,贾义,甚至袁伟,但是我从来没有这样骂过险儿。大家都没有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胡玮和贾义两个更是万分紧张的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一阵沉默之中,险儿的脸色阵青阵白,变幻不定。
哎哎哎,胡钦,你只怕几刀把你砍出神经病了吧。险儿是心疼你,帮你报仇,你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啊?你有病啊!
武昇首先开口了,我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险儿,你也是。每次都他妈是你非要与众不同一些。胡钦说了暂时先不搞就不搞唦,未必这个仇还怕不报啊?小二爷也赶紧打圆场。
险儿望着我,脸色还是很不自然,我也很尴尬,我知道险儿想开口却无从说起,因为我也是一样。于是,我对他说:险儿,身上有烟没?搞支烟给我!
有,你等下。
险儿边说边很快的把烟掏了出来,拿出一根放嘴里点燃了,再送到我的嘴上。
两人相视一笑,他轻轻拍了拍我手臂上的纱布。
天亮之后,第一个赶来看我的人是君。
从知道消息到赶来医院的一路上,君已经哭得两眼浮肿了,连早饭都没顾上吃。我吩咐胡玮和贾义去帮我们买了早饭,大家一起吃了后,我让兄弟们都先回去休息。
结果胡玮因为上次卫立康事件的教训,说什么都不肯走,非要守在医院里。最后没有办法,小二爷给康杰和简杰打了电话,要他们过来守着,其他人这才各自回家。
康杰和简杰很讨人喜欢,看着君在病房里面陪我,他们两个也就不进来,安心守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忘记那一天。
那一天,君将脑袋枕在我的腿上,任由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们聊了很多很多的话。
我说,等我做了像廖光惠那样的大哥,发了大财,就像蒋天生陪女朋友去荷兰阿姆斯特丹购物一样,陪她去最向往的法国普罗旺斯看薰衣草。
还说,现在的婚礼就是乱闹乱起哄,不美。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在欧洲找个安静的小镇,约上最好的亲朋好友在安静的教堂里面举行婚礼,她要在巴黎定婚纱,险儿做我的伴郎,xxx做她的伴娘。
还说,今后等我们有了儿子,绝对不许他再打流,一定要在北京上大学,要当省长。
当我无比幼稚而又豪情万丈地说着这些的时候,君很少插嘴,但看着我的眼睛里面,却始终都在流动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光芒。
这种光,让我一生都沉醉在了里面,再也逃不出来。
那天,等我说完之后,君告诉我,等暑假结束,她就要去省城上学了,她会非常非常的想我,我们要相互保证,绝对不能因为异地恋情的原因而彼此分开;她还说,她妈妈其实也蛮喜欢我的,就是觉得我现在还不太懂事,要早点懂事,等真正长大赚钱了,我们再在一起就没有问题。
还说,我住院的这几天,她要天天亲手给我熬汤喝,要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还说,胖了就不帅了。
还说,不帅才好,别人才不会等我不在的时候抢。
还说,你放心,谁都抢不去的,我爱的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经常那么多的情书和勾引,我都没有搭理啊,你看,胡玮他们也只叫你大嫂。
还说,你就臭美吧!追我的人更多!谁要当大嫂了?别人约你,你去唦,你去了我就把你阉了。
还说,钦,你到底爱不爱我?
还说,那你呢?
还说,我先问的。你要先回答。
还说,哎呀,弄疼我了。好了,我爱,我当然爱你。不爱你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还说,那你有多爱我。
还说,非常非常爱,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还说,那你爱我多些还是爱你外婆多些。
还说,外婆。
还说,那你的兄弟和我呢。
还说,都爱。你不要比了。这是不一样的。我不喜欢你这么问。
还说,好了好了,我和你开玩笑的。
还说,君,那你呢?你又多爱我。
还说,我非常非常爱你,真的。我恨不得把你抱到我的身体里面去就好。
还说,哈哈哈。
还说,笑什么?得意了吧,我才不像你呢,那么多的兄弟啊朋友啊什么的,我除了父母就爱你一个了。
还说
我始终都相信,那一天的我和君,我们都是掏心掏肺的彼此真诚深爱着,没有任何的虚假。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还太年轻,都还远远不懂,这个世界上,真诚只会短暂,变迁才是永恒。红尘中,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躲得过时间的流动,而流动的时间就像流动的水,可以带走一切的美好与曾经。
之后有些年,我觉得自己又蠢又贱又没用,为此还很是痛恨过自己一段时间,也伤害过其他一些不应该受到伤害的女孩;但是再过了些年,我却发现,被我视为愚蠢下作的这些事,这些话是多么的宝贵,多么的美好。我又是多么的希望可以重来一遍,去温习那每一秒每一分的幸福。
昔日情浓的那些话语和笑靥都还深深印在脑海里面,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肢体动作,一句毫无意义的随口字节,都不曾有须臾忘怀,遗憾的却是不知不觉中,渐渐淡漠了彼此的容颜,皆因各自天涯,萧郎陌路,已是多年。
从那天之后,无论痛苦也好,幸福也罢,我再也没有爱过其他另外一个人。
那天,是爱情留给我的最后一次深刻记忆。
那次谈话之后不久,君去了省城的一所大学。不记得是在她大学一年二期还是二年一期的时候,她参加了我们省举办的一次选美比赛,然后她爱上了一个和当时的我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男人。
几年之后,那个男人把她送到了一直向往的欧洲,那个有着薰衣草气味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