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个要求实在过于奇葩,米禾足足愣了将近两分钟,把伸手把试管接了过来。
然后……
怼在了两边面颊上。
这画面看起来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款式简单的居家服,黑色长发软软的披散在肩头,因为哭泣的原因,她得眼睛和嘴唇都红的惊人,上面还泛着浅浅的水光,就像是在秾丽的艳色上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脂膏。
真的很美,如同散发着幽香的秀丽兰花。
前提是,不看她手里那两支抵在脸上的玻璃试管的话。
米禾最近其实已经很少哭了。
当然,这个少是跟以前比,跟正常人类比的话,她的泪腺还是过于发达了。
米禾不是没疑惑过这一点。
自从精神体出问题之后,她的泪腺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无论感知到怎样深刻的绝望与无助,都流不出眼泪。
直到那场车祸,她锁死的泪腺,似乎被撞出了一道缝隙,再次重新拥有了流泪的能力。
只是比起以前的多愁善感,看到什么都想狠狠哭一场的状态,她现在的情况要平稳的多,至少她最近可以很淡定的吃饭了,不会因为吃到鸡肉就想起命丧刀口的鸡,也不会因为吃到鸡蛋就想到如果她不吃,这枚鸡蛋也许会成为一个新生命,更不会再把鸡蛋视为幼崽。
她在逐渐变得……冷漠。
米禾猜测这些变化,都来自于精神体的异常状态,精神体失踪时,她完全流不出眼泪,车祸后,精神体开始恢复,她的眼泪就又回来了。
但是……
这种冷漠却并没有随着精神体的逐渐恢复而变少。
好在米禾是个做事很专注的Ω星人。
她知道自己没那么聪明,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了怎样只朝着一个目标努力,不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就像现在,哪怕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也只是放在心里,因为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只要能完成任务,她是死是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活着不一定开心,死亡也并不只是痛苦。
“你在想什么?”危昭临突然开口。
就在刚刚,他的胸口从窒闷变成了揪痛,这种痛并非难以忍受,却也让他无法忽略,甚至连他的能源核心都在因此颤动。
米禾眨了眨眼,眼珠从眼角滚落,但是玻璃试管没对准,收集失败。
危昭临:“……”
他有点想不通,就这个情况,失忆之前,他是怎么收集到那么多眼泪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特殊的究竟是米禾的眼泪还是人类的眼泪?
危昭临眸光微暗。
如果是人类的话,那就说明他之前对人类基因的解析还不够透彻。
米禾也有点尴尬。
虽然她是老哭包选手了,但自己接自己眼泪还是第一次,难免不太熟练。
“那个……能帮我拿一面镜子过来吗?”她可以对着镜子哭!这样就不会接不住了。
危昭临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
他之前就发现了,米禾的性格……乖的不太正常。
抵达地球至今,他接触的人类其实并不算少,但米禾确实是里面最特殊的一个,特殊到有点像……另一个在他记忆中留下过深刻印象的种族。
但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如果真是那个种族的人流落地球,他们恐怕连三天都活不过。
危昭临倾身靠近米禾,低声询问:“这个距离的接触,会让你不舒服吗?”
他还记得米禾抗拒他靠近的事。
米禾有些诧异地瞪大眼,差点连哭都没顾上,愣了一瞬才摇了摇头:“不会。”
危昭临从她手里接过试管:“我来接。”
画面登时更滑稽了。
一男一女面对面蹲在地上,明明都是万里挑一的长相,却因为这两支试管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好笑。
米禾的视线扫过已经关了的电视机,漆黑的屏幕上正好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米禾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一笑,心里的压抑和焦虑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眼泪也跟着缩了回去。
——哭、哭不出来了。
米禾当场傻眼。
难得危昭临拜托她干点事!还是干她最擅长的事!
结果……
她竟然连哭都哭不好!
米禾纠结了两秒,选择老实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有点开心,然后就……哭不出来了。”
她心虚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爱,又乖又怂,偏偏还长得无可挑剔,干净的就像是清晨的第一滴晨露。
危昭临很难形容他此时的心情,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擅长理解和处理这些情绪。
以前的他,看见米禾就只是看一个任务目标,但现在,他会不由自主的去看她的眼泪,看她微红的眼圈,看她因为心虚而抿紧的唇。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危昭临缓缓低下了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在α星人的理念里,这无疑是一件不具备任何意义的事。
亲吻,一个不具备繁衍功能,也没有任何实质益处的无聊行为。
但这一刻,危昭临却什么都没想,只是遵从本能的选择了亲近。
米禾浑身汗毛瞬间炸开。
如果不是从危昭临身上,感觉到了微弱的正面情绪,她炸开的恐怕就不是汗毛,而是精神力了。
从危昭临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情绪,已经足以证明他对米禾而言是无害的,可精神力却还是在瞬间变得狂乱,数道精神触须自发凝结,如同一道道裹着剧毒的长鞭。
米禾的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在用全部的意志,在压制这些精神触须。
如果真的主动攻击伤害了一个对她无害,甚至是抱有善意的人类,那她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来自身体内部的拉扯博弈,让米禾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浑身上下都紧绷到了极点。
她剧烈的身体反应,也将危昭临从短暂的沉迷中拽了出来,他看着怀里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人类雌性,薄唇微微扬起,勾出一个满是自嘲意味的笑弧。
她是真的很抗拒他。
这个认知让危昭临心口莫名发堵,就连从出生起,就一直顺畅运行的能源核心都滞涩了一瞬,就像是齿轮被擦去了润滑用的机油。
危昭临挺直脊骨,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神情难辩。
“去休息吧,明天带你去见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