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184西装革履的大男人,被摔在地上,是一种怎样的画面?
全场静默的画面。
这个动作太漂亮,也太出乎意料了,全场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安静了好几秒。
这一声响亮的“嘭”,让柏姓小爱豆跟着瞳孔地震。
导演眼皮跟着一跳。
殷漠殊略一挑眉。
杭苑廷满脸震惊,接着连忙跑过去,“季南,你没事吧?”
啊,季南。
顾锦眠咂了下嘴。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二哥和管家说过,杭苑廷是季南的白月光。
他把人家白月光说了,人来找他理论也正常,不是什么疯子。
顾锦眠对他伸出手,“哥们,有话好好说,你那么冲干嘛。”
好像世界观都碎了的季南,还没反应过来,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曾几何时,顾锦眠是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乖乖弟弟,后来他恨自己怨自己,却也从来不会跟他动一下粗,甚至连碰他一下都不会,总是小心翼翼的。
他可能被摔成脑震荡,脑子出问题了,才看到听到感受到这样的顾锦眠。
见他没反应,顾锦眠直接拉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拉了起来。
毕竟,这季家也是豪门,这位季少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刚才被提溜的胳膊,又被这么大力地拽着,震惊稍稍过去一点,后背和胳膊上的疼痛一下上来了。
季南被疼出一股气,“顾锦眠,你在做什么1
这件事上,顾锦眠并不完全占理,他没说话,在关系不明的情况下,使出了最安全的招数。
沉默的面瘫脸对上他。
还和以前一样,刚才只是突然发疯了吧。季南这么想着,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顾锦眠。
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今天他依然穿着衬衫,不过不是之前那种紧身呆板的衬衫,而是一件非常宽松的浅黄色衬衫,松松垮垮落在肩上,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因为不常出门见太阳,白得晃眼。
他以前头发很长并拉直了,阴郁氛围感十足,把那些又长又直的头发剪掉后,露出里面一层细软微卷的绒发,绒密的睫毛一样的卷,眼睛大且亮。
季南时隔十多年,再一次觉得,面瘫不一定是可怕,而是可爱的加成。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男孩,那时候他不疯不郁,睁着大大的眼睛乖乖看着自己。
是可爱——
可爱得直接给自己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
季南额头的青筋鼓起来了。
头疼得要爆炸,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顾锦眠的新花招?
“季南,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杭苑廷的话给了他一些真实感,季南继续质问顾锦眠:“说话,你在干嘛?”
顾锦眠继续沉默面瘫脸。
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换了个打扮。季南看着他皱起眉,又要说什么时,一只手落在顾锦眠的手腕上。
那只手指骨很长,收紧顾锦眠宽松的袖口,箍住他细瘦的手腕,好像就没人能移开。
他略一拉,刚才过肩摔他的少年,就乖乖被他拉走了。
“你是谁?”季南下意识开口。
那人转头看向他,顾锦眠也跟着停下脚步。
季南一眼认出,这就是出现在顾氏大厦上的人,殷漠殊。
顾历帆说,顾锦眠想包养的人。
他比顾锦眠高小半头,顾锦眠站在他身后,虽然也不说话,但异常乖巧,和小时候站在他身后一样。
就像原来那个哥哥讨厌不要他了,他就又找了一个可以保护他的哥哥。
季南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瞪向这个外人,“我在教训他,管你什么事?”
那人薄薄的眼皮略绷紧,嘴角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教训?你凭什么教训他?”
那晚听了顾历帆的话,季南顺手搜了殷漠殊。
今年24岁,他粉丝说他是最会笑的人,是笑得最好看的人。
是不是笑得最好看,季南无从说起,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殷漠殊是否在笑,那双眼睛是有细微弯下的弧度,疏离漠然间,一层薄薄的戾气,不轻不重,如冰刃插入心脏。
季南心上一凛,一时别说动,连话都说不了。
“对,哥们,你别蹬鼻子上脸。”顾锦眠跟着殷漠殊说。
季南:“……”
顾锦眠说:“我没有缠着杭苑廷。”
这会儿他想明白两人为什么会这么不喜欢他了。
结合原著,原身是个酷爱折磨小明星的阴鸷变态,顾锦眠刚穿过来时看到的是杜白安,而这个杭苑廷其实和杜白安在气质上是同一挂的,所以,很可能这一类就是原主偏爱的。
再结合刚才杭苑廷说的,不要再纠缠他,就能推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原主曾对杭苑廷下手,或者差点对他下手,而杭苑廷是季南的白月光,季南也跟着恨上他了。
所以,二哥和管家听到这部剧的男主是杭苑廷,才不想让他来,毕竟季家也是一大势力。
嗯,很有道理,都圆上了。
可是,这次他真没缠着杭苑廷。
“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摔你,不过我真没缠着他,是他先靠近我的,应该有不少人看到了。”顾锦眠视线扫向四周。
在视线范围内柏心宇一个激灵站起来,举手道:“是的,我可以做主1
顾锦眠:“……”
季南:“……”
“不是,不是做主,是作证1
这下连季南都说不出话了。
顾锦眠抬头望天。
何不尽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也可以说是天,那他看到自己此时的白眼了吗。
视线稍稍一移,顾锦眠的白眼对上了殷漠殊。
眼角抽搐。
他忙闭了闭眼。
意识到殷漠殊此时正拉着自己,他推了推殷漠殊的胳膊。
嗯,力气比他大,没推动。
顾锦眠正要抖胳膊时,殷漠殊松开了手。
“崽、殷漠殊,你快去听林导讲戏,机会难得,不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林导作为业界标杆式老导演,可比他那个小公司给请的表演老师好太多。
殷漠殊眼睛的弧度未变,笑意明朗。
听他这么说,林导也乐呵了。
季南和杭苑廷却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顾锦眠看着他们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还是尽量说清楚吧。
他看向杭苑廷,说:“我真不喜欢你。”
“呵。”杭苑廷要被他气笑了,“这还用说?”
顾锦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我不知道?”杭苑廷问:“你这是找茬,还是在挑衅?”
顾锦眠:“……”
放弃吧。
他走了。
季南还在他身后怒气冲冲地喊:“顾锦眠,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够吗?不要再搞什么花招了1
顾锦眠:“……”
好累。
说得好像杭苑廷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杜白安等其他小明星是他找来的替身一样。
要怎么证明,他是真的不喜欢杭苑廷埃
顾锦眠找了棵树坐下,思考原身的问题,想知道他到底对杭苑廷做了什么。
刚才问杭苑廷是谁已经差点露马脚了,现在不能再问别人,只能自己想。
在原著中,原身这个小配角只有寥寥几笔,他能从中找到的信息有限,他来之后,世界自动补全,那点信息显然不够应付完整复杂的关系。
顾锦眠打开手机,这次不仅是微信、微博,他仔细从豆瓣、知乎等寻找信息。
原身关注的话题,除了那些摧残报复性的阴暗话题,还有类似“怎么挽回一个人”、“怎么不让人讨厌”。
又可怜又恶毒。
顾锦眠把手机翻了个底朝天,在网盘中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他预感这里面可能有点东西,可惜他不知道密码,找回密码的手机号也不是现在用的这个。
刷了一个多小时手机,还是没找到关于季南和杭苑廷的消息,顾锦眠只好作罢。
他喝了一口管家递给他的柠檬水,这才想到他刚才被杭苑廷堵住时,是要去找茶水工的。
茶水组是一个剧组经济实力的体现,林导剧组是有茶水组的,不仅有,还设有一个小凉棚,里面有三个专门的茶水工。
涂好药膏后,季南还是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出来后下意识寻找顾锦眠。
他看到顾锦眠向剧组茶水组的小凉棚走去,心里叹了口气,立即跟上。
根据以往顾锦眠作妖的经验看,他这次一定是要用钱收买茶水工,向杭苑廷的茶水里放东西。
果然他看到顾锦眠拿出了东西,不过不是他以为的现金,而是最新款的手机,给每个茶水工一个。
三个茶水工拿着手机面面相觑。
“你们好。”顾锦眠坐在小凉棚里对他们笑了笑,阳光可爱,一点也不像变态,像个体贴懂事的小同学。
“剧组几百个人等着喝水,全靠你们,一定很辛苦吧。”
很多小剧组没有专门的茶水工,都是场务轮流做,别人一看他们三个人只负责茶水,大多以为他们很轻松,即便嘴上客气地说着辛苦。
这个小同学不一样。
“导演演员们各有偏好,要记清楚每个人的口味就非常难了。”
一下就说到了关键。
难处被精准看到并体谅的感觉很不错,不管外面怎么说,三人对顾锦眠印象不错。
“这三个手机里有一个专门给你们用的app,剧组中每个导演、主要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名字都在里面,有些人口味爱好和忌口的东西也在里面啦。”
三人惊讶地看向手里的手机。
这也太方便太体贴了吧!
看了那个app,都不舍得不要这个手机了。
三个人同时看向顾锦眠。
顾锦眠笑了一下,“没什么其他目的,这么做是有点私心,就是想让你们多照顾一下一个人。”
他说:“app里的第一个,殷漠殊,不少意思,他那里备注的有点多。”
这么说,不仅真诚地表达出目的,也让茶水工们有个安心的理由收下,至少不会像殷漠殊上次那样说无功不受禄。
果然,三人都松了口气,“这算什么啊,小事,应该的。”
顾锦眠开心了,继续跟他们说:“最近天越来越热了,饮品里开始加冰了吧,他胃不好,你们不要给他加。”
他像是闲聊一样,语气松快。
三个茶水工也跟他一样当闲聊,一个人说:“我看他很年轻啊,这就胃不好了吗,那得注意点。”
“谁不想有个好胃呢。”顾锦眠眨了下眼,顿了一下,低声说:“他也想,可是顾不上埃”
殷漠殊小时候被家人抛弃,在福利院住过一阵,那时候就吃不好,被殷家收养后,过了一阵短暂的好日子,后来有几年就连饭都吃不上了,就落下了胃玻
那么艰难的活着,胃不舒服算什么。
一个茶水工说:“对对对,我就经常忙起来没法吃早饭。”
另一个茶水工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省钱都不吃早饭。”
顾锦眠笑笑,又跟他们说:“我每隔一段时间带点驼奶来,殷漠殊他有轻微的乳糖不耐,但又喜欢喝奶,驼奶乳糖含量低又好消化,偶尔给他解解馋。”
暗中观察的季南从顾锦眠说“辛苦了”就开始诧异,到现在已经快要不认识他了。
顾锦眠看上哪个小明星,直接吩咐人带来,连补偿都不是他给的,都谈不上用不用心,几乎是冷漠没人情的。
放下身段亲自来找茶水工,研发app送手机,笑着融入其中,只是为了让殷漠殊在剧组喝水能舒服。
这,就算是他对杭苑廷也无法做到,也没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
顾锦眠说殷漠殊胃不好时停了一下,声音变低,那双漂亮透彻的眼睛垂了垂,分明是在掩饰心疼和难受。
确实和顾历帆说的一样,他对殷漠殊不一样。
这样挺好的,这样就不会再纠缠他和杭苑廷了。
这么想着要离开时,季南看到凉棚另一边刚换上戏服的殷漠殊。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那么远的距离,季南看不清他的细微表情,只知道他看向凉棚时没在笑。
他站在小木门旁,身后是火红盛大的夕阳,衬得他衣衫寥落,眼眸幽深。
在顾锦眠站起来时,他错开一步离开了。
本想离开的季南,说不清为什么,换了个方向,在顾锦眠离开后,走到凉棚拿过一个茶水工的手机。
app正开着,第一个果然是殷漠殊,蓝色精美的页面上,各种字体轻重分明地备注了近百字。
他向下翻了翻,剧组主要人都在,接近一半的人都有喜好备注,可见其中的用心程度。
他这个投资人的名字,在很靠后才找到,在一个平平无奇,像是在前面复制过来的页面里,备注了两个字。
“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