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老卖老,是为贼!
这七个字被方杰以一种不屑的神色和语气吐出来,可谓是铿锵有声,令人汗颜!
如果这话骂的是门卫老头孙德才,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方杰骂的却是李彦江!
李彦江是什么人?
江城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方杰未来的顶头上司!
当然,如果方杰还有未来的话……
“呵呵呵,好,好好!”
李彦江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但这么多年养成的城府最终还是战胜了差点拿茶杯砸向方杰的那股冲动,不怒反笑了一声后,冷然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个“走”,当然就是让方杰卷铺盖的意思。
不过要说无欲则刚,方杰才是真正的无欲则刚,所以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后,便在李彦江的怒视下往门外走去。
本来,方杰打算就这么走了。
但临出门前,却无意间注意到了墙上那副“老骥伏枥”的字帖,于是,不怕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方杰忽然顿住了身形,指了指墙上的字帖,转身嘲讽地一笑:“老骥伏枥?呵呵,果然是志在千里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这话本意是:人虽老,志向仍然远大。
但被方杰这么一讽刺强调后,意思就变了,“千里”变成了遥不可及、虚无缥缈、自不量力的意思,所以这是方杰在嘲笑李彦江拿“老骥伏枥”来标榜自己,同时暗指对方刚刚还自相矛盾地拿即将退休后的颓废作为“无欲则刚”的理由来进行威胁,实在是令人可笑至极。
“等等!”
出人意料的是,被戳了脊梁骨的李彦江却在神色变幻了数遍后,叫住了方杰。
方杰略感诧异地看着李彦江:“还有什么事吗?”
李彦江不禁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李彦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叫住方杰,刚才那只是他的潜意识行为,愣了半响后,似乎找到了答案的他才渐渐换了个较为和煦的表情,慢步来到方杰身前,然后单手朝沙发作了个“请”的动作,郑重地道:“请坐!也许,我们可以再谈谈。”
方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似乎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且话语中还有个“请”字,也就神色稍缓,默不吭声地坐回到了沙发上,而李彦江待方杰坐下后,也自降身份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如果院子里有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能享受与李彦江平起平坐的人,都是极为少见的,更别说现在与李彦江并排坐在一起的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李彦江斟酌了一会后,表情认真地道:“你的简历我看过,完全符合我院人才招聘的标准。”
到了这份上,方杰也懒得跟对方客气,直接白了对方一眼,其中的意思很明白――你这老头反反复复的,到底是啥意思?
李彦江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但是,我院事业编制已满,所以暂时解决不了你的编制问题,这也是我想招你进来,又不想招你进来的主要原因。”
“此话怎讲?”方杰总算来了点兴趣。
李彦江道:“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招你进来,却给不了你编制,事情就没办到位,那还不如不办。但如果不办的话,还是会得罪你背后的那个人,所以我只能抛开其他因素,先招你进来看看。我说过,我现在已经无欲则刚了,如果你有真才实学,倒也算为院里吸纳了一个能干事的人才,如果没有,那就只能抱歉了。”
方杰微微一笑:“那我是人才还是蠢材?”
“你敢跟我顶撞,说明你是个蠢材!但你又能说出那些话来顶撞我,说明你是个人才!不过,你是人才还是蠢材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李彦江说了一句让方杰摸不着头脑的话后,便靠在沙发上沉思起来,手指节奏地在扶手上敲打了一阵后,忽然问道:“你刚才是故意装出跟我顶撞的样子想引起我的注意,还是本来就是那么想的?”
方杰反问道:“你认为呢?”
李彦江注视方杰许久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沙发上起身,回到了办公椅上,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石燕在不在?……什么?还没来上班?她搞什么名堂!”
“啪”地一声挂上电话,神色不善的李彦江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确认他要找的人上班迟到后,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向方杰,语气缓和地道:“你先坐会,等会开例会的时候,我再给你安排下。”
听这意思,好像自己又留下了?
方杰愣愣地点了点头,心中微微一叹:唉,管它的,顺其自然吧!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走道里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行至门口便停了下来,接着,三声敲门声也随之响起。
“进来。”
李彦江一边应着,一边递了个眼神给方杰,示意对方不要乱说话。
房门打开,便见副院长郭建新手里拿着一叠材料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道:“院长,这是江城新区规划项目的预算书,我刚整理好,给您看看。我想……”
将材料放在桌上后,郭建新正要继续说话,却注意到屋内已经有了客人,偏过脑袋一看,却不由得一愣,似乎是觉得有些面熟但又不记得在哪见过,只得礼貌性地朝方杰笑了笑,后面的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彦江瞥了方杰一眼后,示意道:“没事,继续说,你有什么想法?”
“是这样的,”
郭建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道:“这个预算书里面还有不少问题存在,比如基建那一块,应该套用建筑工程定额,而不是套用装饰装修工程定额,其中人工、设备的预算过高,甚至离谱……这样明显的低级失误是不应该出现的。这事说小了是工作态度有问题,说大了,那就是拿国家和老百姓的钱不当回事,所以我想在例会上提一提这件事,警醒一下个别的同志。”
说完这话,郭建新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李彦江的答复。
李彦江习惯性地用手指敲打了一会桌子后,不置可否地道:“嗯,我知道了。”
郭建新顿时有些傻眼。
我知道了?
那会上到底是提,还是不提这事呢?
显然,“我知道了”这四个字对郭建新来说,却如同不知道一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傻眼归傻眼,既然一把手已经表示“知道了”,那他也只好知趣地离开了,至于个中答案,恐怕还得他自己去慢慢琢磨。
“这事你怎么看?”
郭建新走后,李彦江考量般地望向了方杰,似乎此时此刻两人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亦师亦友的忘年交。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杰很是不负责地应道。
其实刚才郭建新的那番话,方杰是犹如听天书一般听完的,现在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显然是强人所难找错人了,所以方杰直接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他可不想被对方抓个现形。
李彦江并不知道方杰只是个冒牌货,又道:“怎么跟你没关系?你已经是这个院子里的人了,院子里的一切事情,都跟你有着最直接的关系。说吧,说错了不要紧,我就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这次方杰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所指的是哪个方面?”
李彦江笑道:“就是这件事在例会上,到底提还是不提的问题。”
“看来你还真是在装糊涂啊!”
方杰直截了当地鄙视了对方一句,而对方却根本不以为意,只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看着他,似乎非要从他口中找个答案才罢休。
方杰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把他当成异类了,而对抗异类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自己也变成异类,至少是那种不要脸面放下身份的异类。
方杰沉吟了片刻后,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地道:“我注意到郭院长提到了‘离谱’、‘低级失误’、‘明显’等词眼,所以这件事的性质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
李彦江鼓励道:“嗯!继续说。”
“但这只是看起来挺严重,还没到真正严重的那一步。”
方杰一边努力地在脑海里综合着今天早上所收集到的一切信息,并对其进行整理分析,一边结合正常的逻辑判断侃侃而谈道:“据我所知,李总是本院的总工,想必那啥……唔,预算书,也肯定是要经他审核过才会整理上报的。我想,以李总工的专业能力,是不可能看不出其中所存在的问题的。”
听到这里,李彦江微微点头,表示出了某种肯定。
“所以事情就很明了了。”
说到这里,方杰耸了耸肩道:“我听说郭院长一直被李总工压着,所以这次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树立威信的机会。但有句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这个明显的漏洞恐怕是李总工故意放出来的,也就是所谓的请君入瓮,就等着郭建新往笼子里钻,然后……”
说到这里,方杰做了一个吃瘪的动作,一切尽在不言中。
“了得!”
听完方杰的分析,李彦江不禁朝方杰竖了个大拇指。
浪费了不少脑细胞却只得到“了得”两个字评价的方杰此刻根本不买对方的帐,话音未落,便又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了对方一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呵,你也很了得,故意不表态,老奸巨滑!”
李彦江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又被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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